第十章

楊圓既然答應了去醫院照看傷患，就絕不是說說而已，當天下午就去了。

人民英雄石同誌作為大富豪事件的功臣，受傷後第一時間就被送到離市局不遠的武警醫院，離市政大院也很近，從小區南門出去過一個路口就到了。

按照趙叔說的病床號，楊圓在四樓住院部找到了對應床位，因為是市局送來的病人，醫院安排了一間單獨病房，條件很不錯。

楊圓到的時候，病房門卻直接開著，裡麵隻躺著一個病人，床頭貼著患者姓名，其實就一個‘石’字。

楊圓一邊把包放下一邊打量病床上的人，一動不動的沉睡青年，大約二十出頭，個子很高，醫院近兩米的病床才將將夠他平躺，眉目輪廓出乎意料的俊朗，稍微有點眼熟，可楊圓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而他此刻臉色蒼白，嘴唇乾裂，胡茬生出，頭發更是亂糟糟的，病號服的袖口和身下床單上甚至還殘留著點點汙漬血斑，像是吊鹽水拔針後沒有好好摁住傷口止血而蹭上的痕跡。

這可不太像是有護工精心照料的樣子，唯一慶幸的是衣褲乾爽，沒有失禁跡象。

“哎，你誰啊？”

一個老頭進來，看見站在床邊的楊圓，出聲詢問。

楊圓試探問他：“老張？”

那老頭麵色一緊：“啊，你是誰？這家親戚啊？”

“對，我是他親戚。”楊圓未免多費口舌，直接承認。

老張將楊圓上下打量幾眼後，從床底下拿出尿盆：

“哎喲，這麼多天都沒人來，我還以為他家死絕了呢。我伺候他尿尿，你看著呀？”

楊圓沒說什麼，徑直離開病房，老張連病房的門都不關，病床前的簾子也不拉，就那麼操作起來，還是楊圓看不下去，把病房的門給關上。

一會兒後，老張端著尿盆往廁所去，衝了尿盆回來放回床底，正要離開，楊圓攔住他問：

“他每天都固定時間方便嗎？”

老張有點不耐煩：“對，早上七點、下午一點、晚上八點，我一天來三回。好了好了，你既然來了，你就看著，我彆的地兒還有人呢。”

說完直接走了，等他走到門邊時，楊圓才吐出一句：

“那你把錢還了再走！”

老張腳步一頓：“什麼？”

楊圓雙手撐在病床尾部的鐵架上，扭頭對老張冷道：

“讓你還錢！一天給你五十塊，是讓你把個尿就走的嗎？你接了市局的活兒不好好乾，有的是人乾！”

楊圓壓著怒火，向站在門邊有些懵的老張逼近：

“現在就跟我去護士處，我今天就換人！”

楊圓說完拔腿就走，被醒悟過來的老張迅速趕上拉了回來，老張把楊圓拉進病房，關上門後對楊圓賠起了笑臉：

“姑娘，彆換人！我能乾的，待、待會兒就把彆家去辭了。”

開玩笑，一天五十的護理費，他就是另外接十個人也比不上，不過就是看這人被送來之後就沒人管了，現在來的又是個小姑娘，以為她跟第一天來的那個一樣什麼都不懂好拿捏，這才輕慢了。

楊圓見他反應還算快，也不是真的非換人，畢竟這人是醫院的掛名護工，在醫院裡年頭長了，護理經驗豐富，換個人不見得做得比他好。

況且確實是趙雯混蛋，騙錢撒謊不辦事，這麼多天連麵都不露，把人丟在醫院裡自生自滅。

老張見楊圓沒有拒絕，當即去辭了隔壁病房的另外兩家，那兩家是他接的私活兒，不需要跟醫院報備。

之後他趕緊回來，又是幫病人擦身換衣服，又是翻身換床單，最後溫水敷麵剃須抹臉，一套護理動作十分專業，楊圓也沒說滿意不滿意，隻讓老張今後都按這個的標準做。

老張偷偷抹了把冷汗，知道這份高薪工作暫時保住了。

等老張收拾完病房，楊圓才在床邊的陪護椅上坐下，看著被收拾一新的小石哥，楊圓越看越覺得眼熟，盯了好一會兒後，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她上個月被小混混拖到巷子裡猥褻時，突然出現救她的那個社會大哥嘛，當時他紮著頭發，穿了一身黑色皮夾克，神情冷峻，出手狠辣，一拳就把其中一個小混混的門牙給打斷了。

因為那個大哥的出現，楊圓才能從三個小混混手中逃離，沒有遭遇更壞的事情。

竟然是他！

楊圓驚喜至極，情不自禁的掐了掐自己，心情無比複雜，既欣喜又懊悔，欣喜的是她竟然在這裡遇到了救命恩人，懊悔的是自己沒有早點認出他。

而上一世的小石哥，直接死在了大富豪事件中，楊圓連遇見他的機會都沒有，這一世因為楊圓的重生，改變了事情原本的發展走向，小石哥還活著……但情況似乎也不太樂觀。

楊圓在床邊坐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責任感。

昏迷的人雖然看不見，但對周圍環境是有感知的，楊圓決定照顧小石哥，先從環境的改變開始。

於是，楊圓第二天早上，帶了兩盆茉莉花和一盆土培睡蓮過來，還買了兩個果籃和四瓶橘子罐頭，雖然小石哥現在吃不了，但病房裡卻不能沒有這些，至少不會顯得冷清。

果然經由她裡裡外外一番布置，病房溫馨不少，前來查房換藥的醫生護士都覺得挺好，醫生還叮囑楊圓，有條件的話可以製造一些聲響，比如跟病患多說說話，給他讀讀書報，實在沒話說就開個收音機，這樣有助於病患意識覺醒。

楊圓一一記下，不過她今天沒帶收音機，倒是帶了幾本書，一本去年的雜誌、兩冊中英課本教材，本來是想自己打發時間用的，現在倒是派上用場。

病房上的風扇微微的轉，驅散了些夏日暑氣，時間還早，樹上的知了還沒開工，病房中傳出悅耳頌聲，有平淡溫柔的散文，婉轉綺麗的詩歌，還有英文讀物……

交替的讀了幾天之後，楊圓意外發現，小石哥對英文讀物有所反應，比起中文的散文詩歌，他似乎更喜歡聽英文！

幸好楊圓本來就是英文係的學生，就算已經很多年沒有捧起課本，但看樣子水平仍在，既然小石哥喜歡聽，那她就多讀，又不費電。

有了楊圓的悉心照顧，小石哥精神麵貌確實有所提升，身上的傷口漸漸愈合，但人依舊昏迷不醒，楊圓去問醫生，醫生說這可能跟病患本身的求生意誌薄弱有關。

楊圓不知道小石哥的求生意誌為何薄弱，她隻是覺得一個救了她和那麼多人的英雄不該就這樣離開。

於是每天除了讀英文著作之外，楊圓又另外增加了嘮嗑環節，她不認識小石哥，沒法跟他聊他熟悉的人和事，就跟他說自己的事。

又過了二十天左右，七月底，楊圓在來醫院的路上撥打工行熱線去查詢餘額，這個時代銀行短信服務還未開通，出賬入賬明細大多都是到銀行櫃麵查詢，很少有人知道還可以撥打熱線電話。

楊圓聽著電話中傳來那一長串機械音報出的數字，雖然早就有過心理準備，但願望真的實現時還是忍不住飄忽，耳膜鼓噪，心房震動，整個人如躍雲中輕快無兩。

掛上電話，楊圓一路哼著歌走到醫院。

自從楊圓來了之後，老張已經改邪歸正，每天儘職儘責的在病床前照料，見楊圓心情不錯好奇問：

“撿著錢啦？這麼高興！”

楊圓大方承認：“可不，撿了張大的！”

三百九十七萬五千八百八十一元的大票子！

老張信以為真的調侃：“喲！那可得花出去點兒才行！”

楊圓也是這麼覺得，當場給了老張兩百元，讓他去外麵買束鮮花回來，剩下的就當請他吃飯了。

“乖乖，這是撿了多少？不，不太好吧。”

老張驚喜萬分，但又不好意思收，最終在楊圓的堅持下，老張才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高高興興的買花去了。

等老張離開病房，楊圓把凳子挪到床頭，用平時跟小石哥講心事的聲音，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了他：

“小石哥，我這兩天要去買樓，不能及時過來給你讀書，我讓老張放收音機給你聽，你趕緊醒過來，到時候我送你一套房。”

楊圓懷著興奮的心情做出承諾，見小石哥嘴唇有點乾，起身去打水，沒注意到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一直安放在身側的右手小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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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圓卡裡有錢後，直奔三裡街大院的房產科。

之前她已經過來打聽了行情，三裡街大院的商品房，售價每平方一千一百元左右，樓高五層，每層都有說法，一層送院子，二層不潮濕，金三銀四價最高，五層送露台。

一棟樓有兩個單元，每個單元相對五層樓，楊圓想買一棟樓，攏共也就是二十套房。

“你要多少？”

當楊圓說出購房數量後，負責接待她的房產科員工震驚不已。

“十七號樓，這一棟我都要了。”

楊圓指著辦公桌上的平麵地圖說，她已經實地勘察過，彆的棟多少有個一兩家入住，隻有這十七號樓無人問津，至今一戶都沒賣出，正好符合她想買一整棟的計劃。

這棟樓位於整個小區的中心地帶，跟家屬區隔著一條寬闊的內部路，位置挺好，但有一個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這棟樓離小區所有的門都比較遠，往哪個方向走，步行都需十五分鐘以上。

“一整棟……有二十套呢，你都要？”接待員仍舊不敢相信，要不是楊圓目光堅定十分認真，他都要懷疑這姑娘是不是特意過來消遣他的了。

楊圓再次點頭，拿出銀行卡：“辦完手續，今天就付錢。”

接待員倒吸一口涼氣才勉強鎮定下來，對楊圓說了句：“請稍等一下，那個小趙，倒杯茶來給這位客人，我進去彙報一下。”

這麼大的交易，已經不是他一個接待員可以負責的了，他火急火燎的跑去找領導，大概五六分鐘後，房產科的正副科長一起出動，把楊圓請到專門的會議室去細談了。

前後曆經兩天的時間，楊圓成功買下三裡街大院十七號樓二十套房，總價一百五十二萬，每套約八十平方，兩室一廳的格局，關鍵這年頭沒有公攤，都是實打實的麵積！

她自己挑了一單元501室，雖然沒有電梯上下樓會麻煩一些，但她還年輕，多走樓梯多運動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