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曹繼明跌坐在地,眼鏡歪在臉上,整個人都懵了。
跟他一起過來的郭利民和於兆興自然幫著曹繼明,一邊把他扶起來一邊指責趙海峰:
“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能打人了?”
“人家父女兩個說話,關你什麼事?你再動手,我,我告你們單位去!”
趙海峰冷笑,不想跟他們爭吵,問一旁楊圓:
“都辦好了嗎?”
楊圓點頭:“好了。”
她之所以能這麼快簽字,是因為曹繼明一夥之前跟拆遷辦的人談了七八天,把該測量的地方都測量過了,隻是他們貪心,想要更多的賠償,才一直沒簽字,但拆遷辦這邊,楊家的資料都是做完了的,隻等有人來簽字就能立馬生效。
曹繼明推了推眼鏡,走上前對楊圓打感情牌:
“圓圓,拆遷的事情你不懂的,這裡麵水很深,爸爸是來幫你爭取更多利益的,你告訴爸爸,是不是他們騙你簽字?他們就是欺負你年紀小!”
說完,曹繼明扭頭質問崔主任:
“你們這麼多人騙一個小孩子,還有良心嗎?我以她爸爸的名義告訴你們,她簽的字不算的!你們要是不改,我,我可以告你們的!”
這些天村裡各種各樣的鬨劇層出不窮,時不時就有人來鬨事,試圖把家庭矛盾轉嫁為公家矛盾,說這個不算那個不算,拆遷辦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告什麼?”楊圓忽然大喝一聲,指著曹繼明的鼻子毫不客氣的罵道:
“要告也是我告你這個吃軟飯的偽君子!我已經成年,是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任何場合我代表自己簽字合情合理合法!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對我做了什麼,需要我報警嗎?”
曹繼明沒想到楊圓這麼強硬,本來還想用父女親情、社會輿論這些約束她,現在看來,這丫頭比他想象中要厲害多了。
丁翠蘭見曹繼明不當事,試圖用平時對楊圓的惡劣態度壓製: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是你爸,你罵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楊圓嗤笑:
“你這麼個鳩占鵲巢的屎殼郎都不怕天打雷劈,我怕什麼?”
被罵屎殼郎丁翠蘭很生氣,想打楊圓,又怕旁邊的趙海峰,倒是她兒子吳亞東站出來幫她說話:
“楊圓,你嘴巴放乾淨點!那可是你爸爸!”
楊圓拍手鼓掌:“叫得真響亮!你喜歡這個狗屎爸爸,我送給你!趕緊牽回去叫個夠!”
郭利民和於兆興作為楊圓的大姑父和二姑夫,覺得她實在太放肆了:
“你這妮子大逆不道啊!敢這麼跟長輩說話!”
楊圓一臉無辜真誠的發問:“咋還急了?你倆也想認爸爸?哦,不對,你倆不能認,你倆是狗啊!”
上一世,曹繼明卷走了楊圓的錢,郭家和於家也沒少用,後來在生意上遇到了,暗地裡給楊圓使了不少絆子,這仇她記一輩子!
罵完了人,楊圓心頭稍微舒爽了一點,便不想跟這些人耗著,她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有趙海峰開路,楊圓從辦公室離開的路徑十分順暢,趙海峰有感而發:
“小姑娘會吵架了!時間真快啊!”
想當初他和紅英處對象時,楊圓才十歲,朝氣蓬勃,開朗活潑,後麵她外公和媽媽接連去世,小姑娘遭受打擊性情大變,整個人都失去了活力,悶悶不樂的。
今天看她罵人,趙海峰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楊圓。
“這不是因為趙叔給我壯膽了嘛。”楊圓說:“要是趙叔不在,我指定偷摸的來偷摸的走,才不敢跟他們正麵對峙呢。”
趙海峰失笑:
“雖然有點滅自己人威風,但你一個人遇上那些無賴時,確實要收斂些鋒芒,不能吃眼前虧。”
楊圓點頭應承:“明白。”
趙海峰又問:“接下來什麼打算?”
跟曹繼明他們鬨翻後,趙海峰知道楊圓絕對不可能再跟他們住同一屋簷下了。
“進村時我看見外麵好多車在等客,估計有人專門在等人搬家,我想去找幾輛車,今天就搬。”楊圓說。
趙海峰訝然:“今天搬?”
“對!今天要是不搬,下回等我回來,估計家裡連一張板凳都不會剩給我的。”
丁翠蘭一家借著楊圓外婆的名義住進來,鳩占鵲巢了兩三年,完全把楊圓家的房子當成他們自己的了,要不是遇上拆遷,楊圓估計要費很大功夫才能把他們趕走。
他們上一世幫曹繼明陷害楊圓,曹繼明慷他人之慨,送了他們城裡一套房,在楊圓為生活四處奔波的時候,他們一家倒是過得太平滋潤。
“全搬走的話……你打算放哪兒?”趙海峰問。
上上下下可不少東西,而且很多都舊了,今後楊圓大概率是不用不到的。
“家裡東西都是我媽花錢買的,我哪怕拉到舊貨市場去,也不會給他們留一針一線。”
楊圓恨極了丁翠蘭一家,剛開始她忍氣吞聲,哪怕入住雜物房也沒跟他們翻臉,因為自己隻有一個人,真跟這些臭蟲鬨起來牽扯精力影響學習不說,也不是對手,未免吃暗虧,她才決定等讀完書,長大以後再想辦法趕走他們。
隻不過就在她快成功的時候,遇上曹繼明搶走了她的一切,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對付曹繼明和自力更生了,這才讓丁翠蘭一家逍遙多年。
趙海峰理解楊圓,其實他早就看這幫人不順眼了,要不是楊圓堅決不讓他插手,趙海峰早收拾他們了。
既然決定好了,那說乾就乾。
兩人到村口叫了三輛卡車,八個人過來搬家。
最近桃源村熱鬨的很,都是現成的,隻要給錢,人和車隨叫隨到。
搬家的人按照楊圓的要求,把櫃子裡、抽屜裡的所有東西都倒在院子裡,堆成一堆,櫃子桌椅直接搬上車。
等丁翠蘭趕回來,楊圓已經把二樓清空了,丁翠蘭一路哭天搶地,用很臟的話罵楊圓,楊圓都無動於衷,隻當聽狗叫,丁翠蘭見罵人無用,楊圓又有趙海峰護著,她沒辦法,就想讓她男人和兒子跟搬家的工人動手。
可那些工人個個身強體壯,確定楊圓就是屋主後,他們收錢辦事,屋主不放話,他們隻管埋頭乾活兒,畢竟早點乾完這一單才能早點接下一單。
楊圓把她房間那些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一起歸攏到幾口大箱子裡,其餘全部上車,連廁所裡的兩張小板凳都沒落下,最後在丁翠蘭指天罵地的咆哮和哭喊聲中,楊圓從容的坐上趙海峰的車,在前頭領路,把三輛裝滿的車直接領去了舊貨市場。
她心情好,沒跟老板討價還價,最終以五百塊的價格把三大車的舊家具舊電器賣掉了。
付了工人三百塊的搬運費後,還剩下的兩百,楊圓本來想請趙叔去吃點好的,但趙叔不肯,指著路邊的包子鋪,讓楊圓請他吃兩個肉包子就好。
楊圓心中感激,也覺得用兩百塊的飯打發真心待她的趙叔不太好,還是等她拿到錢以後,再想更好的辦法報答他。
兩人在路邊吃完肉包,趙海峰也不問楊圓接下來在哪兒落腳,就直接把她帶回了三裡街大院。
“彆推辭,聽趙叔說。”趙海峰停車後,不給楊圓拒絕的機會:
“你沒跟他們撕破臉時,他們尚且害你,更彆說現在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一個人不出事則以,要出事連個幫忙的都沒有,在你找到絕對安全的住所之前,你就住趙叔家,反正家裡一直都有你的房間,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
楊圓心中溫暖,但仍有顧慮,趙海峰見狀一錘定音:
“就這麼定了!你媽媽走之前叮囑我照顧你,你要是出事,我怕她晚上來掐我!”
楊圓:……
既然趙叔把媽媽都抬出來,楊圓再拒絕就不禮貌了,更何況,她現在確實沒有一個安全的落腳點,老板娘的旅館是能住,但那附近到底人多眼雜,萬一露了行蹤,確實應付不來。
趙海峰把車停在他家院門前,直接下車幫楊圓搬東西。
那些沉重的舊家具舊家電都在舊貨市場賣掉了,剩下的幾口箱子裡放的都是楊圓要留下的東西,有書本、相冊等等。
楊圓心懷感激,想跟趙海峰一起搬,趙海峰擺手表示用不著,讓她直接進去,她有些忐忑,因為趙雯肯定不會歡迎她,楊圓在腹中打起了見到趙雯時的腹稿,誰知進院後發現家中無人,她問:
“趙叔,雯雯不在家嗎?”
七月盛夏,正值暑假。
趙海峰又從後座搬下來一隻箱子:“哦,她放假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我讓她去醫院照顧照顧小石。”
見楊圓疑惑,趙海峰幽長一歎,神情肅穆的解釋:
“就是那晚救我的小兄弟。他離炸彈太近了,腦震蕩很嚴重,至今昏迷不醒。”
是他!
楊圓了然後又問:“醫生……怎麼說?”
這位小兄弟上一世可是直接沒命了的,也不知這一世能不能救回來。
“唉,醫生也說不準,因為小石的腦部曾經受過重創,他以前就不記得自己是誰,在雲城算半個黑戶。這次是二次受傷,能不能醒來真不好說。”
提起這件事趙海峰就憂愁不已。
“為什麼是半個黑戶?”楊圓不解。
“因為他以前總幫我們抓犯人,局裡好多同事都認識他,在公安局掛了號……”
兩人正說話,穿著漂亮小裙子的趙雯打著傘回來了。
趙海峰見狀問她:“不是讓你在醫院嗎?”
趙雯先看了一眼楊圓,不動聲色把傘一收,語氣不耐的回了句:
“他跟死了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有什麼好照顧的。”
“胡說八道什麼!”趙海峰不滿女兒對人對事的態度,怒喝一聲,見女兒嚇了一跳,才緩和了語氣問:“你回來了,老張在那嗎?”
老張是趙海峰請的護工,昏迷不醒的人身體機能依舊運轉,總要擦擦身體、換換衣服、挪動挪動的。
“啊。”趙雯敷衍的應了聲,然後指著院子裡的幾口箱子問:“這什麼?”
趙海峰說:“你圓圓姐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你去把她房間收拾一下,把你的東西都拿回你自己房間。”
“什麼?!”趙雯驚呼:“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