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楊圓從後院直接進入小賣店，將寫著‘打電話1.5元，接電話8角’的牌子撥到一邊，把電話整個從外麵拉進來接，果然是王晴。

“你怎麼樣？悔婚了嗎？”王晴的婚事是楊圓現在唯二關心的事。

電話那頭傳來王晴的聲音：

【沒，但你走第二天，拆遷辦就來貼告示，村裡真的要拆了，我瞞著家裡直接去找賈文錦說婚事延後，等家裡拆完了拿到錢再嫁，他同意了。】

婚事不是兒戲，王晴沒有正當理由，想在結婚的前兩天悔婚並不容易，兩家都不可能同意，而村裡拆遷消息的提前公布，卻是個現成的好借口。

王晴瞞著家裡人，直接找到男方，安撫他說婚事延後，等她拿到家裡拆遷的那份錢後再結婚，男方嘴上說著不貪她的財，但轉身就同意了。

【反正先拖著，等村裡拆完，我拿到我的那份補償後就搬出去住，跟他們劃清界限。】

楊圓覺得這樣也很好，反正隻要拆遷事了，她就能在王晴身邊幫忙，絕不會看著好朋友再入火坑的。

說完婚事，楊圓又問起村裡的情況，王晴藏了好幾天的話倒豆子般說出：

【我跟你說，這幾天村裡可熱鬨了，東家罵人，西家打架，為了多拿點份額，李秀她爸和她二叔都動刀子了。還有王嬸兒他男人居然要跟她離婚，為了錢一個個真是瘋了！】

【這回拆遷辦是拿號的，我家拿了十八號，明天估計就要輪到我家了。你家還沒排上號呢，你爸和你那表姨一家現在早出晚歸的出去找你，你打算怎麼辦啊？一直藏著也不是事兒啊。】

“我有計劃，你彆擔心我了。”楊圓默默算了算時間，說：“你家拆了之後，你覺得你爸他們會順利把你那份給你嗎？”

電話那頭的王晴沉默片刻後說：

【不給也得給！現在我家這些田地一半是我媽掙來的，我可不能便宜了他們！】

“那你怎麼打算？他們肯定不會跟你講道理的。”楊圓說。

王晴的情況跟楊圓不太一樣，楊圓的媽媽在去世前把所有產業都過戶到了楊圓名下，是受法律保護的；

可王晴她媽媽難產去世，走得很突然，根本來不及交代，若是王家人有良心講道理，上一世劉金鳳在拆遷之前把王晴騙著嫁了人，明目張膽霸占王晴份額的時候，王家也不會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王晴說話了。

【我有辦法的，你也彆擔心我。咱倆都先顧好自己，這幾天就不聯係了，我怕被人發現。】

王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興奮，楊圓猜想，其實她當年也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賈文錦才選擇倉促和他結婚，而是王晴實在太想擺脫王家了。

但現在有一個天賜良機擺在王晴麵前，她驚喜的發現了另一條路，靠男人擺脫，哪有靠她自己來的穩妥。

“好！你一切小心。”

【你也是！】

兩人在電話中互相提醒，電話裡傳來嘟嘟聲。

楊圓很欣慰，這通電話像是她重啟人生後，成功亮起的第一盞小燈，她相信今後人生裡的燈會越亮越多，直到亮如白晝，直到掃清前世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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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楊圓依舊躺平吃喝，每天除了聽廣播就是在報紙和地圖上圈圈畫畫，努力接觸外界訊息的同時，又把自己藏得很好。

半個月來，她一步都沒有踏出小賣店老板娘家，從六月下旬，一直住到了七月中旬。

她出門後第一時間就是去派出所，重新辦理她成年後的證件，然後就去市公安局找趙海峰，請他抽空陪自己走一趟桃源村。

大富豪的案子被正式定性為93年雲城特案要案的典型，歌舞廳內參與拐賣的人半數落網，趙海峰連軸忙了十多天，終於有了點空閒，楊圓來請他幫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從隊裡申請了一輛車。

在去桃源村的路途中，楊圓才把拆遷前後事件一五一十的告訴趙海峰，趙海峰聽後十分震驚，趕忙把車停在路邊，情緒激動的接連提出質問：

“你是說那幾個欺負你的小混混是曹繼明找的？他還想代替你簽字？！！他養過你一天嗎？他哪兒來的臉？”

楊圓勸道：

“趙叔你彆激動，我都處理好了，這不今天就請你陪我去簽字嘛。”

趙海峰看著眼前這個跟紅英有五六分相似的小姑娘，懊悔不已：

“你該早點告訴我的，我去扒了曹繼明那混球的皮！”

紅英這輩子過得太苦了，趙海峰每每想起都心疼不已，他對曹繼明本就恨之入骨，現在得知那混球為了錢居然連親生女兒都迫害，趙海峰就後悔沒早點收拾了他！

楊圓知道趙叔是真心對自己和媽媽好的，正因如此，她才不願趙叔為自己卷進狗屁倒灶的爭鬥中。

“犯不著跟那種人渣置氣，我今後肯定會防著他們的。”楊圓說。

趙海峰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後，又幫楊圓檢查了一番拆遷簽字的資料文件，確定無誤後這才驅車帶她趕往桃源村。

半個小時後，兩人在桃源村口下車，被眼前人來人往的景象驚訝到了，家家戶戶都熱鬨非凡，有的吵架，有的在爭論，有的笑嗬嗬，有的愁眉苦臉，好一出精彩絕倫的眾生相。

村口有人認出楊圓，上前跟她打招呼：

“咦，阿圓回來啦？你這些天去哪裡了，村裡要拆了你知道哇？”

楊圓一路回應著來到了離村口不遠的王晴家門口，隻見她家院子裡烏泱泱的人頭攢動，不時傳出叫罵聲，最響亮的當屬王晴繼母劉金鳳的撒潑嚎叫聲。

楊圓有點擔心王晴，就站在王家門口探頭看了一會兒。

正好王晴從裡屋出來，看見門邊的楊圓，欣喜的從邊上繞過來：

“圓圓，你回來啦？”

楊圓點頭，指著她家院子問：

“你家這是……都什麼人啊？怎麼了？”

王晴拉著楊圓的手走出她家院子，站在草垛子後麵對楊圓耳語解釋：

“我家款子已經打下來，他們果然不打算分給我。我就去找了東北幫的叔伯們來幫我討說法，我爸和我爺奶成了縮頭烏龜，就劉金鳳一個人吵，這兩天嗓子都給她吵劈叉了。”

楊圓驚訝拆遷款到賬的速度，墊腳從牆頭看了眼陷入白熱化的謾罵對戰場麵，問王晴：

“有用嗎？”

王晴的媽媽是從跟著一幫老鄉從東北來這裡打工的，東北人團結，在異地時有事大家都互相幫忙，楊圓覺得王晴去找東北叔伯們幫忙非常明智。

“咋沒用！我媽當年跟他們一起賺錢，賺了錢拿回來置田置地，叔伯嬸子們都知道，王家敢貪，我就是捅破了天也要跟他們爭到底！”

楊圓真心佩服：“乾得漂亮！”

王晴嘿嘿一笑，又催促楊圓：“對了，你趕緊去簽字吧，這會兒人少，村裡多數人家都簽好了，就剩幾家打得不可開交的還沒定。”

說完，她又貼上楊圓耳朵：“丁翠蘭和你爸他們一直在找你，你待會兒可得小心點，我怕他們惱羞成怒。”

楊圓指了指在一旁等候的趙海峰：“放心，我帶了幫手。”

王晴這才看見，抬手跟趙海峰打了個招呼：“呀，趙叔好，剛才沒瞧見您。”

趙海峰對王晴抬手回應了下，楊圓跟王晴分彆後，就直奔拆遷辦的臨時辦公室。

辦公室裡人不多，因為村裡能簽的人家基本上都已經簽了，剩下的幾家各有各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

楊圓一進門，坐在窗邊書桌旁的崔長征就看見她了，起身迎來：

“來了啊！正盼著你呢。”

楊圓打心底裡感激崔主任，要不是他主張取號簽字，楊圓還得想彆的辦法拖延。

“東西都帶齊了嗎？”崔主任問楊圓。

“帶齊了，現在給您嗎？要不要去看地方？”楊圓說著就要把包裡的文件拿出來，被崔主任阻攔：

“去裡邊辦公室詳談，你家的田地我們之前跟你爸爸談的時候就測量過了，你要不放心的話，我就讓人再陪你去測一下。”

楊圓迅速回答：“我放心的！”

崔長征被她的爽快逗笑：“放心就好，政府一視同仁，該多少就是多少，一個平方都不會少你們。”

說完，就要請楊圓去裡麵的簽字辦公室詳談，誰知這時辦公室外衝進來一幫人，對著楊圓劈頭蓋臉就罵：

“你這孩子要死啦！去哪兒瘋了？你知不知道家裡為了找你都要急死了！走走走，跟我回去！”

丁翠蘭聽說楊圓回來了，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咋呼完後不等楊圓反應，伸手就要把她拖走，楊圓冷臉迅速退後，丁翠蘭沒抓到人還想上前，被趙海峰一把攔住，回頭對楊圓說了句：

“你們進去吧，這裡有我。”

“好，謝謝趙叔。”

楊圓應聲後，就跟著崔長征和幾個拆遷辦的工作人員去到裡麵的辦公室，丁翠蘭想過去阻止，又不敢跟趙海峰動手，隻能在原地跺腳乾著急。

曹繼明前幾天為了找楊圓，一直留在桃源村，昨天剛走，誰知道楊圓今天就回來了，也不知她在裡麵怎麼談的，楊家那麼多家業，沒個幾天談不下來吧。丁翠蘭由衷的希望他們談時間長一點，總之等曹繼明他們趕過來就有救了。

就這麼焦急的等了半個多鐘頭，曹繼明他們終於氣喘籲籲的趕了過來，對著蹲在門口的丁翠蘭問：

“人呢？”

丁翠蘭垂頭喪氣的指了指裡麵，曹繼明用手帕抹了一把汗珠子，埋怨丁翠蘭：

“你怎麼不攔著她？”

話音剛落，趙海峰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門邊，曹繼明差點跟他撞上，他看見趙海峰的臉就犯怵，嚇得往後連退了兩步：

“趙，趙警官，你怎麼在這兒？圓圓呢？”

趙海峰沒說話，聽見裡麵辦公室門打開的聲音，這才往旁邊退了一步，讓曹繼明等進來。

隻見楊圓跟在拆遷辦幾名工作人員身後出來，崔長征手裡抱著厚厚一遝資料，還跟楊圓在辦公室門口握手說恭喜。

這是……簽好了？

曹繼明有些傻眼，急急忙忙上前質問：

“圓圓，你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他們不會騙你簽字了吧？我告訴你們，她還小，不懂事，我是她家長，她簽字不算數的！”

曹繼明惱羞成怒，當場就撲向崔長征，試圖搶奪他手中資料，拆遷辦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紛紛擋在崔長征身前，而曹繼明身後的趙海峰直接出手，捏住曹繼明的後頸，直接甩到一邊，高聲喝道：

“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