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青槐又在舒嵐的病房裡端坐了十幾分鐘,便離開了。
走之前,還沒忘記把看完的資料帶走,順便解釋了一句:“需要銷毀。”
舒嵐在心裡輕輕翻了個白眼,但麵上還是給予了一個理解的微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出了門的翁青槐,一抬頭便看見了哆哆嗦嗦坐在病房外的秦佑安和邱林林——兩人忘記把外套帶出來,走廊的溫度要比室內低不少。
翁青槐朝二人點點頭,二人誠惶誠恐站起來鞠了個躬。
“不必這麼拘謹。”雖然這樣說,但翁青槐還是那副讓人不自覺想拘謹的氣勢。“接下來還要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應該的,翁隊你慢走,雪天路滑慢開車!”秦佑安不改狗腿本色。
目送翁青槐消失在前往電梯的拐角,二人趕緊鑽進了病房裡。
“呼……翁隊這氣勢,屬實有點讓人喘不過氣。”秦佑安拍拍自己的胸口,看向邱林林尋求認可。“是吧,林林。”
邱林林不情願地點點頭,雖然不想像秦佑安那麼狗腿,但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從相處到現在也沒多會兒,翁青槐也從未用命令的語氣說過什麼,言辭很客氣,但就是讓人不自覺地打起精神、十二分的警覺專注,可能是他自帶一種“大佬說什麼都對”的威嚴感。
“舒哥。”秦佑安快步走到舒嵐的病床,舒嵐正扭頭望著窗外,一動不動,眼都沒眨,就像沒注意到二人回到病房中一般——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舒嵐開口。
“啊?”秦佑安看向邱林林,後者對他搖搖頭,二人在對方眼裡都看到了茫然。
“類似心臟跳動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舒嵐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在對著自己描述,根本沒在意病房中的其他人是否聽清。
“舒哥,腦部CT……”
“我累了。”舒嵐側躺下來,將被子拉高蓋住自己的下巴,又把手腕枕在耳下以自己的脈搏聲掩蓋住從遠處傳來的心跳聲。
見舒嵐似乎真要補眠,秦佑安和邱林林識時地離開了,雖然帶著滿肚子的疑惑,想問個清楚——但一貫的,舒嵐不想說的事情,他有一百種辦法搪塞過去,倒不如就彆問彆提彆打聽。
再次躺下的舒嵐,本想趁著獨處做些思考工作,但是自身穩定的脈搏聲直接把他送入了睡眠狀態。
無夢,一覺天亮。
早上7點半,翁青槐的吉普車停在了療養院大樓門口,恰好撞見值了個大夜剛剛下班的聞祿辛。
“我說翁大隊長,周扒皮啊……搞技術的受了傷,都不讓人多歇歇?”
翁青槐自覺理虧,小聲辯解:“去了基地也有營養師。”
聞祿辛撇撇嘴,沒搭話自顧自說道:“他的身體檢查……”他停頓了片刻。“沒有任何問題。”
翁青槐點點頭:“我知道了。”說完便大步走進住院部的大樓內。
聞祿辛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借著他停在門口的吉普車遮擋住寒風,點了根煙,便離開了。
————
病房內的舒嵐已經醒來一會兒了,正在吃護士送來的營養早餐。看似他在一邊啃白水煮蛋,一邊走神,實際上,他在儘力忽視周遭的——情緒。
從早上醒來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就仿佛爆炸了一般,傳來了許許多多的情緒感知,幸好這是個位於城郊的秘密軍事療養院,病人的數量十分稀少,他感知到的大部分情緒來自剛值了大夜的醫護人員,以疲憊、煩悶、暴躁為主。
因此,當一絲雀躍出現的時候,舒嵐才會第一時間發現:就像暴躁老哥團體中出現了一個傻白甜。
「不會是翁青槐吧。」舒嵐蹙起眉頭,很難把如此傻白甜的雀躍情緒,與那個麵無表情的俊秀麵孔結合在一起,他寧願自己的上司是個暴躁大哥。
但事實狠狠告訴他:人不可貌相。
翁青槐是敲了三下門,聽到舒嵐有氣無力喊了聲進來,才推門而入的。他仍然穿著便服,黑色的毛領皮衣和深灰色的工裝褲,腳下一如既往踩著皮靴。
“我以為你說的是——派人來?”舒嵐說道。
“順路。”翁青槐說完,也察覺似乎有些牽強,又趕緊補充了句:“我住的不遠。”
言辭拒絕了翁青槐的幫忙,舒嵐拖著秦佑安昨晚拿來的行李箱——是在舒嵐的遠程遙控下打包好的、能支持舒嵐出差兩周以上的行李,跟著翁青槐離開了療養院。
又是熟悉的吉普車,舒嵐站在一旁,看著翁青槐將他的行李搬到後備箱中,忍不住調侃:“車胎修好了?”
“沒有。”翁青槐合上了後備箱,音量不大:“這是另外一輛。”
“……”舒嵐很想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但很難。於是他轉身、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落座、係安全帶,一氣嗬成。
前往舒嵐臨時新工作單位的路,很是蜿蜒。
碩大的吉普車在離開隱秘的療養院後,便鑽進了各種山林野路和隧道,以及一些隱秘的、不靠近都無法看出的大門。
待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腳下,翁青槐將車子減速迫近了光禿禿的峭壁。然後那峭壁便如同自動門一般,向兩側分開,留給這輛吉普車一個剛剛好通過的位置,待車身完全通過後,便嚴絲合縫的關上了。
「很符合保密部門基地的身份。」舒嵐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新工作單位,起碼這進門打卡的方式,還是很炫酷的。
進入門內之後,翁青槐便沒有操作車子了,然而車子仍然在移動,先是向前,再是下降、下降、很漫長的下降——漫長到舒嵐在黑暗中打了個哈欠——是的,進入門內後,唯一的光亮就是車子的儀表盤和操作屏了。
“很快就到了。”翁青槐說到。
“嗯。”舒嵐輕哼了聲表示了解。
車子經過了多個機械軸的運輸,一會兒下降、一會兒向前,然後又經過了久久的上升,在山穀中走了個坑坑窪窪的U字型,終於停了下來,二人前方的頂端有個小小的紅燈亮起,規律地閃爍了三下,黑暗之中位於眼前的大門,便向兩邊打開來。
「真正的目的地該到了吧,不然這上個班,電梯裡呆的時間也太久了,甚至多過CBD中心地區100多層的寫字樓,不劃算。」舒嵐暗暗吐槽道。
翁青槐率先按下安全帶按鈕,走下車,又去後備箱取了舒嵐的行李。走向了車頭朝向著的、門後的明亮通道。
舒嵐也跟了過去。
淺走了幾十米,舒嵐明白過來,為什麼剛剛車子經曆了長久的上升,因為這基地,竟然還是個全方位山景房。
如果舒嵐置於基地之外,可能會看的更清楚,基地是從群山之中的一處懸崖邊支出來的,透明玻璃地板下是茂密的樹林。
而基地內部,是一個巨大的挑高設計,像一個高科技廠房,通道後是一個類似樞紐的地方,能通往多個工作地點,來往間有一些已經打卡上班、甚至就在公司過夜的“打工人”。
“這裡是應急總指揮處的基地樞紐台,之前經常和你們合作的是那邊的外聯組,因為涉及到對外溝通和信息采集,所以那邊比較封閉。”翁青槐手指著其中一個方向,介紹道。“其他部門以後有機會我再介紹給你,這邊09通道就是行動大隊的分區。”翁青槐帶著舒嵐一起,走向樞紐連接的編號為9的通道,經過了兩個虹膜驗證的關卡,舒嵐才成功的打卡上班。
進入了行動大隊的專屬辦公區之後,舒嵐又被翁青槐帶領著前往信息顧問小組的專屬工作間——說是工作間,但其實是一個非常專業的信息台,各種設備一應俱全。
“舒嵐!你可終於來了。”一進門,舒嵐便聽到了白樺的招呼聲,她從一堆顯示屏中冒出頭,遠遠招了招手。圍著她工作的是組內的兩個研究員——一對數學天才雙胞胎,也算是舒嵐的下屬吧,隻是他很少過問他們的工作,那倆人不太說話,每天就沉浸在二進製的世界中,似乎隻和彼此有著獨到的交流方式。
秦佑安和邱林林從另一側冒出頭,二人已經成功駐紮在了這裡,甚至領到了一台用於外出的配車,很是風光。
然而這些,對於舒嵐來說都不是重點。
因為在踏進這個空間後、準確的說,是通過「電梯」進入了基地之後,他感知情緒的能力就消失了,大腦恢複了平靜,仿佛晴空萬裡無風無雨之下的沉靜海麵。
“舒嵐?”
感覺到了舒嵐的走神,翁青槐又喚了他一聲,帶些疑問語氣。
“這裡不錯。”舒嵐及時給出了反應。
「真的很不錯。」平靜的大腦,才能讓他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舒嵐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在最新一版的信息模型中,輸入了兩個字:情緒。
正當他準備好好利用模型來分析一下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能力時,秦佑安從電腦前冒出頭喊了句:“舒哥——好像有些情況需要你看下——”
同時,工作間那個獨當一麵牆的巨幕顯示屏上,出現了畫麵——是一段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