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1 / 1)

什麼?留宿?

陸挽釵的手緊緊抓著身上的百褶裙,似乎有些抗拒地想往後退。

秦淵一把摁住她的手,將她往身後的金絲軟枕那邊引,“靠到軟枕上,等著喝藥。”

聞言,陸挽釵還是有些警惕,卻也順著秦淵的手往後邊靠過去。

宮殿內一時萬分寂靜,秦淵又抬起手來,覆在她的小腹上,雖隔著錦被,卻仍能感受到一股熱氣源源不斷地被輸送過來。

她嘴唇動了動,“陛——”

“陸挽釵,你若不想接著疼,便彆再動。”秦淵抬眸,隻淡淡開口。

聽這話,陸挽釵才悻悻收回手,“老.毛病了,從前挺一挺便過去了,原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不管你是否安康,朕在意。”秦淵沒去看她,隻不動聲色地又將手上的力度加重。

陸挽釵一怔,她自然是也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

“陛下,我們之間總會有這道鴻溝,無論如何粉飾太平……它就在那,一直在那停留著,不動也不消失。”陸挽釵貌似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得躊躇著說道。

豈料秦淵又道:“鴻溝而已,推了便是。”

這話令陸挽釵心間一震蕩,“陛下……”

“啟稟陛下,姑娘的薑湯和藥送來了,是不是……現在送進去?”

外間響起吳和順略帶猶豫的詢問聲,陸挽釵的話落在喉中沒再開口問出來。

秦淵道:“進來。”

門立刻被推開,吳和順快步走進來,身旁還跟著兩個端著湯藥的小宮女。

秦淵接過那藥碗,“都下去吧。”

吳和順應聲而去,頓時殿內隻剩陸挽釵和秦淵二人。

陸挽釵凝視著那藥碗,一股難聞的清苦藥味頓時翻滾著湧入鼻尖,分外洶湧似的,她不由得抿起唇來,似乎有些拒絕。

“你若不喝,朕不知道會將晉王派到何處去‘曆練’。”秦淵用勺子舀起一勺湯藥來送到她唇邊。

她盯著眼前的瓷勺,緊皺的眉頭沒有絲毫鬆開之意,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眸中流出幾分憂傷,眼簾半垂下來,須臾,才張開嘴。

苦澀的湯藥滑過喉嚨時,陸挽釵的眉頭緊擰起來,秦淵卻不知從何處拿出幾塊蜜餞,適時地塞進她嘴裡。

男人的手指修長,執著蜜餞送到她唇邊時,先是感覺到蜜餞外層的糖霜的甜,而後那蜜餞被塞進口中,他的指尖便碰到她的唇.瓣。

瞬間的冰涼之後緩緩溫熱起來,蜜餞的酸甜在口中化開,柔軟的指腹擦過她的唇,似乎將口中的苦味也消弭下去,那隻手將蜜餞塞過來之後,秦淵便慢慢將手收回去,又送上一顆梅子到她唇邊。

那梅子的核已被去掉,陸挽釵口中化開的仍是一陣苦澀,下一瞬便是秦淵將那梅子塞進她口中,頓時口中綻開一抹酸甜。

“你還病著,喝過藥便睡下吧。”秦淵又補了一句,“朕今日不會碰你。”

聽他說這話,陸挽釵狀似才鬆下一口氣,秦淵又將一旁的薑茶端起來,舀起一勺來送到她唇邊。

隻是這次,陸挽釵沒有再後退,張口將那些薑茶喝了下去,腹中滾過一陣熱意,暖暖的倒也衝散了些小腹處的疼痛。

薑茶喝得見底之後,隻見秦淵將那碗放在一旁,又伸出手來摁住她的肩膀,臉上頓時一沉,陸挽釵心裡一驚,心咯噔跳著,狀似恐懼爬上心頭,忙往後退,“陛下——”

“朕說了不會碰你。”秦淵說些便將她扶到床榻裡麵。

而後緩緩抽開自己身上外袍的係帶,陸挽釵望著他的動作,殿內燭火點得不多,已有快滅的趨勢,以致殿內燭火昏昏。

他的半個身子都籠罩在陰影下,看不大真切,隻能看到他眉宇隻見似乎還掛著淡淡的愁意,總也化不開似的。

這人很瘦,但卻不是瘦成皮包骨那般,是清瘦挺拔的瘦,身量頎長,隻直身坐在那,便能旁人覺得這人很高。

隻見他很快便除去衣物,隻剩一身中衣,薄薄的中衣貼在他身上,隱約能看見他的胸肌,陸挽釵貌似慌亂著將視線收回,可側過頭去,身後卻撲鼻而來一陣清冽的龍腦香。

那香味湧入鼻尖,將她的整個鼻腔都塞滿,身後似乎躺下一個人,隨後便是一隻手將她擁入懷中。

隻是躺下後,秦淵卻跟她同蓋一床錦被,頓時令二人之間的空間更加逼仄狹小起來,陸挽釵頗為不適,有些不自在地想轉過頭去。

可一側身,那錦被就被拽出一個縫隙,氣流便看準縫隙鑽進來。

“阿瓔,你在做什麼?”

陸挽釵動了動,“有些困……還是儘早睡吧。”

隻是閉上眼睛之後,陸挽釵卻隻覺自己的後腰被那人摁住,她身子一僵,沒等她問出來,男人那雙手卻為她輕輕摁揉起來。

頓時一陣酥麻之感流經全身,後腰上那被他摁過之處都有些麻麻的,卻又仿佛泛著滾燙之意,那人行經之處,肌膚相觸時,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熱意。

陸挽釵不經意間,耳垂已緩緩爬上一抹粉紅。

“癸水期間,女子多會有後腰疼痛,這樣能好些。”

聽語之際,陸挽釵有些微微幌神。

皇帝怎會知道這種細枝末節?

莫非他其實有鐘愛的女子?所以才會對女子之事如此知之甚深。

思及此處,陸挽釵的心猛然一沉,麻煩了,那她還能成為皇帝心尖上的人嗎?

可背後的秦淵卻似乎不知陸挽釵的異樣一般,隻輕輕為她摁揉著後腰。

這一晚,陸挽釵心事重重地思慮著,腦中走馬燈似的恍過很多人,不知是不是思慮過重的原因,她這一覺睡得格外沉,再次醒來時,竟已是第二日的戌時。

她醒過來時,身邊已沒了秦淵的身影,身側的床榻已冷下來,明顯那人已離開很久,陸挽釵摸著那沒了溫度的床榻,眸中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落寞暗光。

她望向外間的軒窗上,發覺竟已黑下來,令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掀開錦被,穿上弓鞋便站了起來,窗外夜色逐漸深起來,殿門被從外推開,陸挽釵望過去,卻見是那個撥給她的宮女。

宮女雲心端著一碗薑茶走進來,“姑娘身子還弱,怎的不多躺會?”

“陛下吩咐了給姑娘熬薑茶,姑娘用些吧。”

*

遠處的宮殿裡,宮女太監在外麵昏昏欲睡,宮殿裡的主人狠狠將茶盞從桌上掃下去,“什麼?陛下帶回來一個女人,居然還要禮部冊封為妃?”

那上座的老者的手都在顫.抖,眸光陰鷙地盯著下頭稟報的太監,“你說真的?”

那跪在地上的太監連忙點頭,又再次磕頭,“太妃明鑒,奴才說的句句屬實啊!人已經住進長樂宮了,昨日陛下還……還留宿了……”

那被稱為太妃的老者聞言,滿臉的褶子幾乎都要皺成一團,可她卻隻能拚命將心中的驚詫壓下來,讓自己不至於過分大喜大悲。

“姑母不必憂心,任她是個什麼妖魔鬼怪,淑華也能將她鬥倒。”從偏殿走進來一容貌姣好的清秀女子,她一進來便恭敬地向劉太妃行禮。

劉太妃摁了摁內心,隻能讓人都退下去。

她雖出身劉家,家世顯赫,可嫁給先帝為妃數十年都無所出,家中又無男兒,所有榮耀都係於女子身上。

她那嫁給老晉王的妹妹劉婉娘是一個,她這身旁的侄女劉淑華又算一個。

當年先帝突然駕崩,皇三子秦淵繼位登基,到如今也不滿三年而已,本來她還指望著能將淑華安排進選秀名單中,可不料新帝不近女色、天生冷心冷情,對人警惕性極高,根本就不肯選秀充實後宮。

每每有想爬床的宮女被發現後,皇帝都雷霆大怒,將之逐出皇宮,甚至有過分的給皇帝下迷.情藥,秦淵也是個不憐香惜玉的,強迫自己醒來後,竟直接賜了那宮女十個板子。

從此宮中攀龍附鳳之人的心也越發沉下去。

她也不敢再冒然將淑華推給皇帝。

可如今是怎麼回事?怎麼讓一個旁人搶了先機?

劉淑華上前扶住劉太妃,輕輕為她順著氣,“姑母不必憂心,既然撕開了這口子,陛下就不是不近女色,華兒定能當上嬪妃。”

聞言,劉太妃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華兒,姑母沒用,在宮中半生也無所出,以至於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你可定要誕下皇嗣,如此,我劉家榮耀才能長盛不衰……”

劉淑華點點頭,“華兒明白。”

天邊墨色很快聚攏起來,夜幕很快降臨,冷風不住地吹著,陸挽釵望著窗外,伸手將窗戶關上,晚間的風太冷,凍得她的手又很快縮回,隻得迅速將窗戶放下來。

她喝過藥後便又被宮女扶著去床榻上,而後宮女又給她點上熏香,她本就精神不濟,被這熏香一弄,不消片刻便昏昏欲睡起來。

隻是她身上仍疲乏得很,躺下後也總覺得骨頭酸軟似的,昏沉中,似乎總有一雙手貼到她的小腹上,熱氣在小腹間翻滾著,而後便是後腰上傳來一陣摁揉的舒服之感。

她不由得放鬆下身子來。

可放鬆下來以後,她卻又朦朧中察覺自己被人攬入懷中,似乎撞入一個結實的胸膛裡,撲鼻而來的是淡淡的熏香味,那人手指插.入她的發間,緩緩揉著,而後額頭處傳來柔軟而溫熱的觸感。

陸挽釵費力地睜開眼睛,卻見眼前是“陸挽釵”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的模樣,周圍湯藥味彌漫,再望過去時,“她”已經連藥碗都要拿不住了。

她站在一旁旁觀,卻無能為力,隻見裡麵的晉王冷冷盯著床榻上的自己,“陸氏,你安心地去吧。”

安心?

這讓她怎麼安心?眼前都是仇人她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拖下地獄,油鍋裡炸上一千年都不解氣!

她顫.抖著,連手都不自覺地抓緊。

坐在床榻邊上的秦淵隻覺女子的手抓他抓得更緊了,不禁唇角破天荒掀開一抹微不可查地笑意,連眸中都染上一絲冰川化開的溫柔之色。

可陸挽釵夢中呢.喃的幾個字卻讓他的笑意僵在臉上。

陸挽釵說的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