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疑(1 / 1)

秦淵直覺警惕這人恐怕有詐,他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寒光,掃過來人,而後一個箭步上前將陸挽釵小心地拉回來到自己身後。

他警惕地看著蔣仰止,“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郎君,他是這山腳下的村戶,有次誤闖入山被困在此處,我無意間碰到他,便引他下山了。”陸挽釵見狀不對,連忙出聲解釋道。

說完,她暗暗觀秦淵麵色,略微停頓一會,便走向蔣仰止,“劉大哥,這位明郎君因傷暫居我那裡,我們因大雨困在此處,可他身上的傷不能再拖了。”

她眼尾泛紅,雙手交叉向蔣仰止行禮,低下頭去,“明郎君是好人,我不能看著他傷勢惡化,劉大哥……您能不能幫幫……”

蔣仰止愕然,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小姐演戲,萬不敢相信從前明媚的小姑娘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麵。

這戲可演得太真了,他差點都沒接住。

他連忙拉回思緒,想伸-出手去扶住她,“阿瓔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肯定會幫你的!”

不知為何,看著蔣仰止去碰陸挽釵的那雙手,秦淵心底壓抑著的懷疑在體內緩慢生發著,而後他黑眸淩厲冰冷,麵上淡定從容,隻緊緊盯著這不知從何處來的蔣仰止。

身上的傷口的痛感仿佛也儘數消失,不知是早已習慣還是被此刻籠罩心頭的警惕壓製。

想也沒想,他竟一個箭步上前打斷他二人拉住陸挽釵的胳膊便扶著她向山下走。

“明——”

陸挽釵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拉走,到嘴邊的話在瞥見他陰沉的臉色和冰冷的眸光後,也化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目的達到了。

“阿瓔姑娘!”

身後傳來男人的呼喊聲,陸挽釵緩緩回頭去看,卻見蔣仰止深一腳淺一腳地小跑著,很快便追過來,在她二人麵前站定。

隨後遞給自己一件蓑衣,他憨態一笑,“你身子不好,彆著涼,我皮糙肉厚的,沒事。”

他又望向秦淵,“這位郎君,你身上也有傷,不如由我……”

陸挽釵本以為秦淵會果斷拒絕,然後拉著她回木屋,可秦淵抬了抬眸瞥了蔣仰止一眼,“那便多謝劉郎君了。”

這話說得客氣,可陸挽釵還是從中讀出一絲冷意與淩厲,雖然隻有那麼一點,隱匿得極好,但她還是能聽出來。

秦淵靜靜盯著他。

是個什麼妖魔鬼怪,他要會會才知道。

他默默不言,拉著陸挽釵便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陸挽釵除卻腳下泥土濕滑需要專心腳步外,還得觀秦淵神色,以揣摩心思做下一步謀劃。

想著想著竟有一瞬間踩空,她大腦霎時一片空白,意識像是被遽然間抽離,耳邊也聽不見其他聲音,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扶瓔!”

秦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挽釵很快回魂,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我……我沒事……”

反應過來才發現手被人緊緊握住,莫名的安心感籠罩心頭,手被他碰到之處一陣酥麻,泛著滾燙的熱意,那熱意翻湧著,直至染上整隻手,她才慌忙抽出來,後退半步與他保持距離。

隻是,當她再次抬眸望向秦淵時,卻發覺他在自己眼前竟分成好幾個,四五……不對,七八個秦淵的頭在她眼前晃蕩,仿佛都震出虛影來。

眼前一黑,意識被瞬間抽離,耳邊嗡鳴中模糊聽到蔣仰止的一聲呼喊:“阿瓔姑娘!”

耳邊瞬間陷入一片寂靜,陸挽釵睜眼所見周圍儘是黑暗,她心中登時一緊,急忙向周圍跑去,想脫離這無邊的黑暗。

可無論她怎麼跑,甚至都已然氣喘籲籲,卻還是跑不出黑暗,內心的憂怖在此刻無限放大。

假如此次未能將這救命恩人之名拿到手,晉王府又會如何繼續磋磨她、日後若帝王有所察覺,自己今日所作所為皆是刻意設計的陰謀,他又會如何處置自己……

腳下的土地瞬間鬆軟起來,陸挽釵一腳踏過去,卻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在動,她低頭一看,腳下瞬間生發出無數隻冒著暗光的手,叫囂著要將她強行拽下去。

“不,不要!”

陸挽釵猛然驚醒,坐起來急切地喘著氣,整個人都在顫-抖,眼眶發紅,血絲充盈,臉色何其蒼白,臉仿佛都瘦了一圈。

“把藥喝了。”蔣仰止的聲音傳入耳邊,而後她隻覺自己肩上被人覆上一隻手,隨後唇邊被人放上瓷勺,勺中的苦澀藥汁頓時被塞入她口中。

蔣仰止坐在榻邊給她喂著藥,一旁秦淵正掀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給自己換藥,從始至終他都沒看自己一眼,那張臉冷峻鋒利,眸色冰冷刺骨。

“……我怎麼了?”陸挽釵一開口便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嚇到,“這是?”

“你在山上暈倒後,我便將你帶回木屋,可你卻高熱不退,大夫來看過,大夫言你是心力交瘁,多日勞累,再加上風寒入體才會如此。”

蔣仰止緊緊握著拳頭,靜靜凝視著她,“阿瓔姑娘,你就這般拿命去拚??”

聞言,陸挽釵微微抿唇,那張帶著病色的臉更加惹人憐愛。

蔣仰止辦事的確靠得住。

“我不要緊,可明郎君身上的傷才是真重,事有輕重緩急……”陸挽釵全然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似的,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隻麵露擔憂之色地望向秦淵。

她忽地貌似胸口一痛,秦淵聞聲望過去,她卻向袖口摸了摸,從中摸出一個做工精巧的荷包來,她連忙打開荷包,手探入,而後取出一棵草般的東西來。

是金銀花。

蜷縮在荷包裡已然有些蔫巴,可憐巴巴地躺在陸挽釵手心。

“可惜隻有這一棵,是我太沒用……”

“不必妄自菲薄。”秦淵站起身來,終於有所行動,忽而神色一冷,“另外,還望姑娘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

陸挽釵怔愣片刻,又盯著自己手中的金銀花,“這個對你的傷勢好,得儘快曬乾它。”

說著便要掀開身上的被子下榻。

可卻被一人輕輕摁住,她抬頭去看秦淵,男人陰沉著臉,可他眸中使勁藏匿起來的關切卻還是被她捕捉到,“都什麼時候了?躺回去。”

隨後她身上的被子被人強行拉上去,手中也被秦淵塞過來一碗黑乎乎的湯汁。

泛著苦澀難聞的藥味,陸挽釵討厭喝藥,緊緊抿著唇不願去喝,從前為著給晉王生子,她可沒少喝藥。

可笑晉王根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始至終,她都是被算計玩弄的那一個。

她忽地嗓子有些癢,忍不住輕咳兩聲,秦淵見狀連忙上前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把藥喝了。”

像是察覺陸挽釵不願喝藥,秦淵伸-出手指了指那藥。

陸挽釵沒法子,隻得一口氣喝下那黑乎乎的藥汁,昏沉沉地再次睡去。

夢中身體依然沉重,幾乎動彈不得,陸挽釵掙-紮著挪動,每次醒來身體都格外乏累。

蔣仰止已不知去往何處,陸挽釵望著窗外,有些擔心之後的謀劃會無法繼續。

柴房傳來細碎的聲響,陸挽釵不知是秦淵還是蔣仰止,便掀開身上的被子下榻向柴房走去。

聲音越來越近,陸挽釵也漸漸看清柴房裡的人。

男人雖然身上有傷,可卻守著藥爐專心盯著那藥,隻是他畢竟是帝王,動作有些生澀,弄得身上的衣料都被濺上黑乎乎的藥汁。

她扶著門框,靜靜地凝著他。

可她剛一站定,秦淵便掀開藥爐的蓋子,似乎是想查看藥熬得如何了,不知是否是牽扯到了傷口,拿在他手中的蓋子驀的滑落。

滾燙的藥汁被濺出幾分,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手上。

“明郎君!”

陸挽釵狀似慌了神,急忙走進去查看他的手,隻見他的手指已經被燙得有些發紅,可他卻根本沒在意似的。

“一點小傷,沒什麼,你先回去躺著,藥一會就好。”秦淵將她扶出去,又扶著她坐回到床榻上,“彆再動了。”

陸挽釵嘴唇動了動,剛想說什麼,卻聽屋外一陣響聲,她滿心孤疑,打開窗戶望過去,卻見蔣仰止不知從哪弄來柴木,手中揮舞著斧頭,將其劈成細條。

這聲音也驚動了外間的秦淵,他抬步出來,可蔣仰止卻突然停下劈柴的手,將其捆起來抱到柴房中。

屋內的女子似乎被驚動,緩緩扶著門框走出來。

蔣仰止將木柴放到地上,餘光瞥見她的裙擺,站起身來時,假裝沒看見一旁的秦淵,從腰上解開掛著的水壺。

而後遞給陸挽釵,“阿瓔姑娘,這是大夫吩咐給你熬的薑湯,我手藝不好,你彆嫌棄。”

他一邊說還一邊摸了摸後腦勺,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陸挽釵輕笑一聲接過,“不嫌棄,多謝劉大哥。”

看著她對他輕笑,笑意在唇邊掀開無儘的明媚。

秦淵緊緊盯著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劉大哥,眸色又瞬間歸於冷漠,袖中的手暗暗摁住一旁的燭台。

身上的傷口幾乎又有裂開的前兆,傷口的疼痛和他心底的莫名其妙的撕扯感令他越來越無法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