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1 / 1)

陸挽釵率先發現他的異樣,連忙去扶他,眸中不加掩飾地閃過一絲慌亂,“怎麼?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秦淵擺了擺手,將她拉進屋內,“彆接近他。”

“……為何?”陸挽釵睜著水霧般的眼睛,滿目疑惑地望著秦淵,時不時閃過一絲詫異。

為何?

秦淵一看到那人便心底莫名警惕,帝王權術多年,他對用人看人此項早已爐火純青,況且,他心中總緩緩生出一陣沉悶感。

他根本就無法相信那個滿身疑團的男人。

可秦淵話還沒說出口,陸挽釵便眼睛遽然間睜大——他竟臉色煞白,眉頭緊擰,捂著胸口闔上眼睛,而後直直倒下來,仿佛傷口的疼痛再也掩飾不住。

“明郎君,明郎君!”

秦淵這傷一複發便又是三日,期間一直昏迷不醒,陸挽釵無法,隻得再請來大夫。

那老大夫歎氣:“是急火攻心以及舊傷複發所致的暈厥,老夫開些藥,慢慢養著便好。”

送走大夫後,陸挽釵盯著秦淵,一時心緒有些複雜。

她不過是按謀劃一路對他關心照料,謀求的便是帝心,如今一切都按謀劃按部就班。

可是……她凝視著秦淵,眼神一動不動,不肯挪動一寸。

可是他如今這般模樣,陸挽釵真的有些摸不清自己心意了。

門被悄然推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緩緩在耳邊響起。

“小姐,您是不是……”蔣仰止試探著輕聲問。

“沒有。”陸挽釵眸色轉為冰冷無波,視線從秦淵身上移開,“我不會的。”

蔣仰止嘴張了張,卻沒說什麼,須臾,他才抬起眼簾,問陸挽釵:“那下一步……”

“都照常進行。”

再看過去時,又恢複成了那個一心算計帝王、謀求帝心的陸挽釵。

*

秦淵是在第二日午時醒的,眼前模糊過後逐漸清明,他睜開眼睛環視四周,身邊卻不見陸挽釵的身影。

身體的疼痛已經沒那麼劇烈,他起身撫著胸口推門走出去,卻與剛要進門的陸挽釵四目相撞。

她靜靜立在原處,手中還提著兩包藥材,見他醒來,連忙上前扶住他,“怎麼出來了?你的病還未好全,大夫說要靜養。”

“你去哪了?”

麵對秦淵的詢問,陸挽釵卻微微淺笑著,不動聲色地將手中藥包向後藏匿起來,“藥材不夠了,我去鎮上藥鋪去買了些。”

聽她如此說,秦淵皺著的眉頭才緩緩鬆下幾分來。

隻是她往後藏匿東西的動作卻沒逃過秦淵的眼睛,“……這藥可有何不妥?”

“沒有,隻是突然想起大夫交代的用藥時辰快到了。”陸挽釵徑直繞過他走進柴房熬藥,“我先去熬藥。”

晚間,陸挽釵端著藥碗從柴房走出來,輕輕把藥遞給秦淵,他隻聞了一下,便覺察出這藥的不對勁來。

他麵帶狐疑之色地抬起眼簾望向陸挽釵。

可陸挽釵像是沒察覺他的目光似的,徑直轉身離去,“你身體還弱,劉大哥送了些肉蛋來,我去做些飯食給你補身子。”

秦淵眉宇微皺,說不清的情愫在心頭湧動著,他凝視著陸挽釵離去的背影,又盯著手中藥碗。

心下狐疑,似乎想要得到證實一般,抬腳走入柴房,靠近藥爐,帶著兩分試探之心。

他掀開那藥爐的蓋子,向裡瞥了一眼,裡麵的東西令他心下一沉。

其他藥材倒沒什麼,可其中偏偏有一味人參。

人參此物昂貴,必不是一貧如洗的陸挽釵能買得起的,何況……他掃向剩下的藥包。

何況還配了這麼多包。

這疑惑一直在他心頭縈繞久久不去,下意識的猜忌在生命受到脅迫時被顯現得淋漓儘致,他此刻倒有些重新懷疑陸挽釵是否一直在算計他。

或許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受迫害逃出來的小姐,這般處心積慮蹲守他照顧他……

秦淵眼睛危險地眯了眯……她還是另有所圖?

從前積累起來的對陸挽釵的片刻信任隱隱有崩塌破碎的趨勢,骨子裡的謹慎多疑令他不由自主地開始猜忌起來。

一直到晚上,他盯著一旁熟睡的陸挽釵,心頭惻隱與懷疑交織,那隻試探的手將探未探。

他緊緊盯著陸挽釵,女子均勻的氣息吐納之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冰涼的手指將將探到她的脖頸處,輕輕摁住她的命脈,以他的功力,隻要一發現她心懷不軌,便可當場殺了她。

疑點、試探……秦淵漆黑的眸子裡蘊著密雪強壓覆蓋下,泄不出一絲天光的寒意。

他緊緊盯著陸挽釵,若真的是歹人,隻要一下……便能要了她的命。

這手指的冰涼格外令人戰栗,陸挽釵似是醒了,隻微微發顫一瞬,而後側過頭去又再次睡過去。

那隻手輕輕探過去想試探她,可陸挽釵卻突然喃喃兩句,而後緩慢地側過身來,徹底麵對著秦淵。

他湊近去聽,才依稀辨聽出幾個字:“明郎君……”

那試探的手僵在半空,秦淵的手遽然間被他收回,女子溫熱的氣息化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可秦淵卻像是仍舊能感受到餘熱一般。

正要動,陸挽釵的右手卻緩伸-出來搭在麵前的分隔軟枕上,似乎格外舒適似的,她還享受般地蹭了蹭。

秦淵望著那節光潔的手腕,一時心緒有些雜亂。

第二日晨起,他清醒過來後,身側已經沒了陸挽釵的身影,秦淵猜疑之心愈發嚴重,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餘光瞥見一旁的桌子上放著一碗藥,一旁還放了張字條。

明郎君:

劉兄為吾謀一差事,自此往後,歸期恐晏,藥已煎畢,置於案牘,柴扉之內,亦有粥羹,勿念,善自珍重。

他看完後緩緩兩將手臂垂下來,眸中的疑惑之色愈發明顯。

他耐心地等著陸挽釵回來,可每次都很晚才等到她,即使回來,也一副病歪歪的樣子。

且回來的時辰愈發晚了。

她到底在做些什麼?

為著這些疑惑,他在陸挽釵出門時悄悄跟上她,淩晨仍舊有些昏暗,惟有一絲微弱的日光透過雲層,投下絲絲光點。

他抬步走出木屋,不遠處卻並肩而行兩個人,秦淵見狀,不動聲色地將半個身子隱匿起來,隻側耳細細聽著兩人談話。

隻聽那男子似乎是攙扶女子一瞬,關切而急促地衝著她道:“小心。”

外麵身著麻布衣衫的陸挽釵盯著麵前的蔣仰止,蔣仰止眼神示意,望向木屋那邊,似乎在問陸挽釵:這樣會不會穿幫?

陸挽釵一笑:沒事,都在謀劃之內。

麵前的蔣仰止深深歎了口氣,還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緊緊盯著陸挽釵,“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把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當掉,就為了個對你滿身戒備的男人?”

此話一出,秦淵頓時僵在原地,他搜刮著這幾日的記憶……鐲子,這幾日的確沒看到她手上有鐲子。

原以為是她怕磕碰便已收起來,難道竟是拿去當了嗎?

母親遺物……她何至於此?

秦淵瞳眸逐漸深沉起來,眸中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扶瓔竟一直默默關心著他,不求回報、不計後果,甚至連亡母遺物都能拿出來。

卻聽那邊陸挽釵又苦笑開口,“她是我救回來的,我便會將他照顧痊愈,我雖柔弱又沒用,可下定決心的事便一定會做到。”

說完,陸挽釵的苦笑也儘數消失,像是思緒一下子沉下來,“況且……我是被趕出家門的人,所以對身旁之人格外在意,明郎君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能不管他。”

“至於母親的鐲子……”陸挽釵藏匿起話中的歎息,隻輕鬆一笑企圖掩飾過去,“母親宅心仁厚,想必也會應允我那鐲子救人命,我是她女兒,她定也會認同我去救人的。”

重要之人、不能不管……秦淵心底的猜忌頓時被打消一兩分。

看來他錯怪她了,扶瓔從未對他有過算計,相反,她懷著一顆赤子之心,良善待人。

那邊陸挽釵又道:“明郎君身上的傷還沒好,我不想他為我擔心,劉大哥,還請您為我保密,勿要將此事透露出去。”

聽到此處,秦淵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柔地撫過似的,將那顆冰冷的心撬開一絲裂縫來。

似是不忍陸挽釵辛苦做的一切,秦淵幾日晚上等到她回來,都裝睡假裝從來不知她的苦心籌謀。

直到身側的女子累得筋疲力儘後入睡後,他才緩緩坐起來,靜靜盯著這個女子。

他不知自己是誰,也不清楚自己來曆,但他內心深處不願相信任何人,人心是最不可算的東西,所以他不敢對旁人敞開心扉。

可如今,萍水相逢的扶瓔卻能在不知他身份的情況下,舍命相救,悉心照料、關懷備至,甚至為救他,連亡母遺物都可以去當掉。

心頭猜忌被打消一些。

之後一連三日,陸挽釵都是一樣的。

可一次晚間他估摸著陸挽釵快回來時,卻始終不見她的身影,秦淵有些疑惑,忙穿靴下榻走出房門。

剛走出去一半,卻聽見石壁後麵有兩人說話,秦淵敏銳地聽出這是扶瓔和那個劉大哥的聲音,急忙走上前去。

隻聽男人帶著擔憂的發怒:“阿瓔姑娘,之前你請我幫你找活計,我念及你家裡有病人便隻得應允,一兩次便罷,可鎮上那夥刺殺你的人仍在暗自搜人,你……”

“不可,這次我不可能再放你去。”

“劉大哥,您通融通融吧,為救人,我這也是沒法子的法子啊!”陸挽釵回答。

秦淵眉頭皺起,她要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