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寒珞修先打破了這份凝滯。

課間走廊聊天說話或是打水透氣的三三兩兩聚在窗邊，寒珞修問的聲音並不大，在嘈雜中慕盛聽出了一份溫柔。

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慕盛把這個想法趕出去，邊拆禮物邊搖頭，“沒事兒，我想錯了。”

寒珞修垂眸看著他打開裝手表的盒子，在慕盛看著表盤出神的時候接過來親自為他戴在右手手腕上。

表盤尺寸偏小，整體是清新而不缺設計感的白綠色調與枝葉浮紋，銀質表帶貼在皮膚上的觸感微涼。

“...這個，太貴重了。”慕盛在他握住自己手腕試尺寸的時候就收回了手，桃花眼中的困意儘數退場，表情正經了不少，“無功不受綠，怎麼突然送我這個？”

“是朋友給你帶的禮物。”寒珞修的視線依舊停在他的右手上，將手表收進禮盒遞回給他，“用來收買房東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寒珞修笑著抬了抬手。

即使他這樣說了，慕盛也沒有收下。

他向後撤了半步，搖頭，“我照顧你又不是因為這些。”

“心意已經收到了，東西就算了。”慕盛瞥了眼表盤周圍栩栩如生的翠綠的葉，語氣頗為感慨，“挺好看的，給我用可惜了。”

寒珞修眉眼一沉，還沒來得及開口，慕盛已經轉過身去。

“快上課了，抓緊回吧。”

寒珞修看著他的背影離開視野，緊皺著眉把盒子收進口袋，少有地懊惱自己搞砸了這場談話。

你到底想做什麼呢？他不得不再一次向自己提起這個問題。

...

隨著寒珞修漸漸融入平一17班並慕盛的生活，兩人常常同一路線行動這件事從最初的受人注目到同班人司空見慣也就是一兩個星期的事情，李靈傑喜聞樂見，唐西昀卻肉眼可見地暴躁了很多。

尤其是在他多次旁敲側擊給慕盛潑黑水而寒珞修根本不以為意的情況下。

但截至目前，他也隻敢在背後說說慕盛的壞話而已，並沒什麼出格的舉動。

事實上，除了寒珞修稍稍留有戒心，多數情況下唐西昀隻是沉浸在這出並無觀眾的獨角戲裡。

慕盛根本沒注意他。

有了上次的籃球賽做媒，體委齊昀和班裡男生打籃球的時候都會問他一句，三次裡慕盛至少會去一次，在場上劃水也好，起興打比賽也好，跟他們維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

順便還為格外特立獨行的寒珞修解釋了不少常見的“高冷學神”的刻板印象。

比如，“他也會看小說，雖然不多，還都是名著，但不至於一天到晚都是學，那多可怕。”

“我跟你們說，你們絕對想象不到，當然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會做飯！而且手藝還相當好，照著說明步驟都能複刻到90%以上，可不可怕？”

“學習好又不代表著運動不行，你們單打對我都夠嗆，建議彆招惹他。”

“神話啊，那個好像是他們某個圈子裡封的。因為當時他賭贏了很大的一場局，沒幾個不服氣的，後來有人開玩笑叫出來的稱號。因為太中二了，反而容易記，但他本人估計不太喜歡被這麼稱呼，建議不要明知故犯。”

齊昀跟身邊打球的幾個男生對了對視線，見他們對班裡總是散發著“生人勿進”氣場的寒珞修挺感興趣，也跟著聊了會兒才問慕盛:“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前一秒還侃侃而談的慕盛一嗆。

還能為什麼？都知道他生活習慣了還能是為什麼！？但是他能說嗎？這要是說了他以後還有的安寧嗎！？沒看到學神收到的關注乃至情書正在從以周計向以天計一去不返嗎！？

最後慕盛還是以他們曾經是一個初中的給蒙混過關了。

之後再聊起寒珞修，慕盛都要先想一想要說的話會不會暴露他們同居這件事。

偶爾慕盛還以此打趣，咱也是感受了一波跟知名人物走得近是種什麼感覺了。

——一種很糟心的感覺。

尤其是在萬眾矚目的階段考來臨後。正如開學那篇帖子所說的，寒珞修霸榜第一的強勢肯定會給平一帶來不小的震撼。

階段考，一般在開學後的第二個星期，上學期的內容和這學期的進度占比等分，再有一成是下一周教學任務的預習性題目。

平一的學生關注階段考的原因也就那麼幾個，其中對剛分完班的高二生來說最突出的無外乎是挑選座位的權利。

排名優先可以先選，甚至確定同桌，這已經是高中教室裡為數不多的自由了。

而17班作為物生史組合的重點班，絕大多數人都是奔著前麵視野好或者位置靠窗去的。

慕盛倒是不太在意座位，因為在趕稿和上課之間掙紮得久了，他在考試的前一天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學到什麼。

臨陣磨槍趕在了將帥即將舉兵前征的當兒。

就連寒珞修難得親手做的宵夜慕盛都沒心思吃。

說起來，能讓堂堂學神親自下廚給他做宵夜（寒珞修沒有這個習慣，隻是偶爾跟著吃一點），還是有一天夜裡慕盛趕完稿從畫室出來正要回主臥，卻突然暈在走廊，聽到聲音的寒珞修出來就看到他已經癱在牆角了。

那天下午慕盛去幫白浩搬貨，回來沒顧上吃飯就去趕稿，一直到半夜才堪堪停筆，後果就是低血糖又讓他失力癱倒，視覺與聽覺雙雙剝離。

寒珞修給他喂了糖之後開灶做了煎蛋煮了麵，守著他吃完上樓才收整好回房間。

那之後慕盛進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問餓不餓。

分量在五分飽及以下的宵夜多數時候是慕文華帶的可以直接熱的飯菜，考慮到時間原因，寒珞修親自動手的時候並不算多，在慕盛主動調整飲食減少宵夜或者自己做來吃的情況下就更少。

但哪怕隻有一次也讓慕盛誠惶誠恐。

每吃一口都感覺跟寒珞修對麵剛的底氣在一點點流失。

吃人嘴短啊。

思緒不知不覺走遠的慕盛長歎一聲。

聽到聲音，坐在對麵正在看題的寒珞修敲了敲桌麵讓他看向自己，“沒胃口？”

慕盛回過神搖了搖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小龍蝦剝皮，“哪能啊，看這色香味俱全的，蝦肉筋道，麵也筋道，怎麼會沒胃口。”

“彆貧，是不是不舒服？”寒珞修放下了手裡的平板。

“...沒有。”慕盛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一下才如實答上，“突然想到明天要考試了，有點惆悵。”

寒珞修失笑。

“？”慕盛支棱起上半身瞪向他，“不帶這麼幸災樂禍的吧學神？”

“抱歉，聽到你擔心考試，沒忍住。”寒珞修壓了壓唇角，在慕盛再度炸毛前及時補救，遞上了自己整理的導圖和題集，“六科都在這裡，按學期排的，當個參考。”

慕盛眼底一亮，把自己剝了半天的蝦肉也遞了過去，“一隻蝦最多的肉都在這裡，雖然手法略顯粗糙，但絕不影響口感，嘗嘗。”

“...”寒珞修看著他手心被剝得坑坑窪窪的蝦身猶豫了一會兒，幾個呼吸後伸手拿了起來。

與此同時，慕盛火速奔往廚房洗了手，一點兒小龍蝦的氣味都不剩才拿過寒珞修的筆記。

“可是我看的話你怎麼辦？”慕盛看了一眼就抬起頭。

“不需要，我看過很多遍。”寒珞修盯著那塊蝦肉不緊不慢地回，“有看不太懂的隨時問我。”

慕盛張口就問:“密碼是多少？”

"......？"

“它鎖屏了。”慕盛乾巴巴地解釋。

“090117。”

寒珞修終於肯把那塊蝦肉送進嘴裡，為了慕盛方便，乾脆待在了樓下客廳刷題。

慕盛匆匆吃了麵，先把六科的大綱過了一遍，然後按寒珞修整理好的難易和占比分區攻克，腦力消耗多了，翻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剝幾隻蝦，還不忘給寒珞修分一半。

和諧而專注的時間過得很快，要去撈蝦的手抓了個空，慕盛才發現已經十二點過半了。

對麵寒珞修的兩套卷子早就做完，目測訂正和複盤也快要結束了。

他也差不多過完了基礎題的部分。

有現有的極精簡的重點可參考，加上平時上課聽的內容、做的作業，慕盛有把握拿到總分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

考慮到練習強度跟不上，百分之八十也隻是個最高期待值，但至少百分之六十是穩的。

慕盛踏實了，難得沒在考前失眠。

階段考安排了一天半的時間，第一天考完放學已經是晚上九點過半，慕盛搜刮了一整天的大腦隻想倒頭就睡，跟齊昀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昏昏欲睡地靠在一樓走廊邊上等在三樓考試的寒珞修。

可是寒珞修還沒等到，他先被人推了一下，事發突然，慕盛一個沒站穩，跌跌撞撞跌進了一旁的角落裡。

唐西昀沒想到隻是為了讓他注意自己的一推效果這麼顯著，準備好的氣勢洶洶的麵容一度石化，在慕盛壓著氣走回來的時候才找回一點找茬的感覺。

“有事兒不能直接說？什麼毛病？”慕盛拍著校服後麵蹭上的灰土不滿地嘟囔。

唐西昀抱臂撐著氣場，抬著下巴不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一直在糾纏學神？”

“...啥？”慕盛的動作頓住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控製不住地笑出聲，“不是，你特意找到我跟前來就為問這個啊？”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不知道學神怎麼受得了你的。”唐西昀氣紅了臉，咬牙切齒地反懟。

“那你得問他啊，這我可不知道。”慕盛聳了聳肩，下一秒卸下書包活動了一下手腕，“但是呢，你主動找茬這事兒就得是我和你論一論了。”

唐西昀往後一退，“你，你想乾什麼！？這裡可是學校！”

“嗬。”慕盛不以為然地向他走進，將他逼至角落才停下，壓低聲音警告：“唐同學，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也知道是誰讓你做的。你最好想清楚，打破這份平衡對我來說可不是難事兒。”

唐西昀瞳孔一縮。

“我不管，不代表我做不到。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挑釁我這種蠢主意的，但是，哪怕隻是為了你自己活得安穩點，這種事兒最好不要有下次，知道嗎？”

那雙平日裡散漫困倦的桃花眸此刻鋒利無比，精準將他鎖定。

唐西昀從沒見過這樣危險的慕盛。同樣的，因為發現慕盛和寒珞修越走越近而縮緊的心此刻前所未有地恐懼。

如果慕盛真的知道......

唐西昀猛地推開他跑走。

慕盛有點心理準備，但忽略了自己站的位置，被這麼一推，後退半步他是可以穩住的，但偏偏退半步後是台階。

這倒黴催的。

有些狼狽地調整了幾步，慕盛剛站穩就看到了不遠處大步走過來的寒珞修。

沒等他抱怨一句怎麼這麼慢，就看到了他身後緊跟著出來的宋思雲。

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