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神,這兒沒人。”李靈傑瞧慕盛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避免兩者產生衝突,主動轉回身回答。
寒珞修應了聲,無視那些好奇看過來的視線,跟他道了聲謝就打算放下書包坐下來。
慕盛已經坐了起來,伸手擋住了他的動作:“誰讓你坐這兒的?”
“班裡隻有你這裡有張空位。”李靈傑湊到他耳邊小聲道。
“那也不行。”慕盛伸腿把旁邊的椅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擺明了挑釁:“要麼你把這張桌子搬走,要麼,去隔壁教室再搬一張去。”
寒珞修隻是看著他,不應聲,也沒打算走。
李靈傑緊忙把慕盛拉過來試圖挽回:“慕哥耶,他你不認識啊,咱景折當年的第一!”
慕盛冷哼:“跟我有什麼關係。”
在一旁聽了個全的寒珞修回想了一下自己初中跟慕盛有過什麼恩怨,實在搜索無果,乾脆當慕盛在無禮胡鬨。
畢竟封他為所謂神話的有,嫉妒厭惡他的人也不少。
何況慕盛在景折時的風評就不怎麼樣,為首的稱呼不是校霸就是混子。
“徐老師給我指的位置就是這裡,”寒珞修還嫌衝突不夠大一樣,看著他諷笑:“真要搬,也是你該搬走。”
聞言,慕盛瞬間站起身,幾乎貼到他身前,寒珞修半步不退,小臂肌肉繃緊,眼看著兩人就要起衝突。
李靈傑前看後看,以稱得上是猙獰的麵部表情按住了想去找徐晨的班長陳澤,正要上手把對峙的兩人拉開,就聽到前門被打開的聲音。
夾著物理課本的熊傑走進來,抬眼就看到了後麵站著的兩個人,雄厚敞亮的聲音直穿耳膜:“後麵那兩個,乾什麼呢!?不知道上課了嗎?上課鈴都沒聽見!?給我坐下!”
寒珞修挑了挑眉,毫不掩飾自己嘲笑的意味。
慕盛冷哼一聲,不甘不願地坐回去。
等兩人落座,班裡湊熱鬨的才回神,在陳澤喊起立的時候零零散散地站起來。
熊傑把課本拍在講台上,皺著那雙濃眉揚聲道:“十七八歲正年輕的時候沒點活力!再來一次,大點聲!”
陳澤深吸一口氣放聲大喊:“起立!”
動靜確實不小,尾調都有點破音,慕盛腦子裡那些不甘和惱怒都被震了個稀碎,跟著喊了聲夾帶著哀怨的“老師好”。
寒珞修無聲笑了笑。
落座後,慕盛往窗邊靠了靠,同時把桌上累著的兩摞書也往左邊轉移,一副寒珞修是活體傳染源的模樣。
寒珞修沒跟他客氣,直接課本一展,占了慕盛三分之一的桌麵。
“一張桌子容不下你?”慕盛壓著聲音控訴道。
寒珞修跟著熊傑走著新課,一心二用冷笑回道:“這裡不都是我的位置麼?”
慕盛把他鋪過來的課本扣回去:“割地還有條約呢,您倒是挺自覺。”
寒珞修把書拿回,無聲歎氣。
他要按自己的節奏留筆記寫題,不是很想跟慕盛爭論桌麵上的楚河漢界,乾脆狀似無奈道:“行,都是你的,慕盛小朋友。”
默默在他們之間留了隻耳朵的李靈傑心道完蛋。
慕盛聽清他的稱呼,一噎,隨即側過身。
剛要發作,講台上畫完例題圖示的熊傑喊了一聲:“慕盛,來做下這道題。”
慕盛半側不側的動作猛地一頓,隨後在寒珞修明顯看熱鬨的視線中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抬眼一掃,黑板上三個大差不差的橢圓,整齊地開著一個小口,像是嗷嗷待哺的蛋。
慕盛及時收斂起自己漫無邊際的聯想,視線一轉看向寫著文字的一側。
題目是這樣的:如圖所示,三個完全相同的小球1、2、3,其中1帶電q1=+5C,2帶電q2=-3C,3不帶電。現使3球先後與1球和2球接觸,則最終1、2、3球的帶電情況( )。
ABCD的選項後各跟著三個結果。
教室裡不少人都在動筆算結果,慕盛正要說不會,就聽熊傑慨歎道:“這是基本題,啊,難度不大,上節課是不是講過一個類似的?我跟你們說啊,做過的題,就要做對,哪怕它變了個樣子,但換湯不換藥,是不是?”
說完揚頭看向慕盛。
慕盛接收到了他投來的可以稱得上是鼓勵的眼神。
“......”默默低頭拿起筆。
半分鐘後,慕盛抬頭:“選D。”
寒珞修挑眉看了他一眼。
熊傑欣然頷首,在黑板上勾了個D選項,讓他坐下後開始講題,順帶延伸知識點。
被這麼一打斷,慕盛剛才的火氣都散了不少,坐下之後離寒珞修又遠了一點,撕了張草稿紙寫寫畫畫。
寒珞修的進度比熊傑要快,所以剛才慕盛畫草圖算結果的過程他都看到了,思路很通暢。
這讓以為他會脫口而出我選C或者直接棄權的寒珞修稍感意外,這會兒見他似乎要既往不咎,心裡對這個昔日校霸的印象分從負數往零走了走。
帶電小球到處碰瓷的一節課過去,寒珞修剛想為自己上課時稱呼的“小朋友”三個字略表歉意,就見慕盛一秒都不耽誤地擦著熊傑的肩竄出了教室。
最後一排的桌子跟後麵牆壁有兩人身寬的距離,寒珞修還沒側過頭,就感覺到耳邊“呼”地一陣風,眼前已經沒有慕盛的身影。
李靈傑搭著同桌黎陽的肩轉過身,滿臉可惜地歎了一聲:“終究是緣分未到啊——”
黎陽對他不時的哀花惜月已經免疫,趁課間跟寒珞修搭話:“那個,同學,我是黎陽,聽說你學習超好的,我以後能來問你題之類的嗎?”
寒珞修剛收起物理習題冊,聞言點了點頭,禮貌道:“共同進步。”
李靈傑連連應聲:“共同進步共同進步,梨子啊,你這可是找了位名師啊,你知道霸榜——”
“你初中跟我是一個班的吧。”寒珞修打斷了他再次提起的尷尬稱號,回想著初中的班級生活,問道:“之前在班裡是文藝委員?”
這次積極回應的是黎陽:“對對對,他現在也是咱班的文委。”
李靈傑揮手一歎:“區區宣傳委,不足掛齒,倒是學神——”
“知道慕盛去做什麼了嗎?”寒珞修眉頭一跳,再次打斷他。
“哦,估計是去找徐晨了。”李靈傑沒在意被打斷的宣講,聽他問慕盛,另一個話匣又被開了封:“寒哥,你還記得他?”
寒珞修實話實說:“有印象。”
畢竟慕盛當年一戰成名,當時在校的幾乎都聽到了劃破夕陽的急救車警聲,八卦不脛而馳,景折那三屆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的。
甚至在慕盛都已經上高二的現在,景折還流傳著他的“傳說”。
李靈傑點了點頭,又開口以歎息的語調感慨道:“按說他當年那個事兒已經過去了挺久的,但我們這屆中考失意的多,平河一中裡不少景折的,也有很多都對他有印象。”
“所以吧,”李靈傑話鋒一轉,看向寒珞修,聲音壓低:“他在平河的風評也說不上太好,這個位置打開學就空著,班裡人都對他有點忌憚。”
黎陽認同般點頭:“如果不是李哥拉我過來,我是絕對不會坐這裡的。”
寒珞修垂眸片刻,隨口道:“可老師對他的態度似乎還可以。”
“這就說明我的眼光還是相當不錯的。”李靈傑笑出了整齊的八顆牙齒:“其實多數對他的忌憚都是對“環學生”敬而遠之的那種,畢竟事不關己,也沒那麼在意。”
寒珞修挑眉:“那他——”
“跟老徐說過了,他同意分桌。”
未見人先聞聲,慕盛從後門急急忙忙跑進來,走到跟前雙手拍在桌麵上,相當得意地瞪了寒珞修一眼。
寒珞修剛提起的提問興趣就在這一聲帶著點揚眉吐氣的宣告中,化為塵埃。
“怎麼,要隔開個馬六甲海峽?”寒珞修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嘲諷意味不減。
慕盛的心情倒是不錯:“那怎麼夠,至少得是個太平洋。”
李靈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恐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攛掇黎陽起來兩人去打水了。
離下午最後一節課沒有幾分鐘,寒珞修見他站在一旁不達目的不懈勁兒的態度,終於,不耐煩地扣上了筆帽。
站起身,寒珞修神色平靜地問道:“你留在這兒?”
慕盛靠上了窗台,默認。
寒珞修懶得跟他磋磨,乾脆利落地搬到了教室的另一角,直接把後門鎖死。不一會兒有習慣從後門回教室的,砰砰地撞了幾下才灰撲撲地跑進前門。
陸陸續續“砰”的這幾聲,讓寒珞修的心情火速下降到了一個臨界點。
瞥了眼原地得意的慕盛,寒珞修輕笑著盯住了剛進門的生物老師。
李靈傑回來的時候看到這南北對峙的場麵,倒是沒像班裡多數人一樣驚訝,慕盛跑出去的那一瞬間他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隻是......學神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啊。
課上到一半,李靈傑抽空瞥了眼身後,發現慕盛一如既往沒能堅持到放學,已經夢會周公。李靈傑輕歎一聲,剛繃直背坐直了點,就聽到生物老師在講台上喊了慕盛的名字。
第一遍,慕盛沒醒。
第二遍,李靈傑用手肘頂了頂他的桌子,慕盛垂著上半身緩緩地站了起來。
生物老師見狀皺眉,往教室中央走了走,揚聲:“困了就自覺點,站起來醒醒神,或者去走廊吹吹風,已經高二了,有些事情還需要老師提醒嗎?老師推一步你走一步,不推就不走?”
慕盛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聽到問題,“嗯”地應了一聲。
聽清他這一聲的都以詫異或敬佩的目光看了過來。
包括整理題目的寒珞修。
代課老師對轉學生的關注度一般在第一堂課是最高的,如果加上海城的名銜,這種關注還能再翻一番。
寒珞修原本沒打算剛來就跟人結梁子,上課之後注意力慢慢落在題目上,隻是餘光看到慕盛趴下去了才往那邊看了眼。
正好生物老師看到,視線一順就能發現幾乎睡死過去的慕盛。
此時此刻,被慕盛意識不清醒的應聲氣笑了的生物老師直接讓他去走廊醒神,習慣走後門的慕盛抬頭看到寒珞修,本就半醒不醒的煩躁更上一層。
寒珞修雖然對此有點責任,但並不打算解釋,反而火上加油,唇角一勾,給了他一個怎麼看怎麼幸災樂禍的微笑。
慕盛一怔,而後勾著嘴角點了點頭,隱忍的火氣在頸間爆出青筋,在生物老師的催促下搭著紅白的校服外套氣勢洶洶地走出前門。
平河一中周二到周五沒有晚自習,下午上完第四節課就能放學,住宿生可以來教室學習也可以待在宿舍,或是偷渡出校在宵禁前回校,走讀生則可以直接憑通校證離開。
寒珞修的通行證還沒來得及辦,但他連校服都沒有,跟門衛不難解釋,隻是剛出教室,就對上了顯然在等著他的慕盛。
對方雙臂交叉靠在走廊牆壁的一側,在他出來後掀起眼皮輕笑一聲。
“我們的學神真是一如既往地一呼百應啊。”
寒珞修停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