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訟師(1 / 1)

汴京食記 明月似歸來 2455 字 4個月前

六月的汴京正值雨季,陸瓊便被一陣淅淅細雨吵醒,在閉店和冒雨上街之間選擇先填飽肚子。

晨起天比較涼,伴著雨水就更加濕冷,她趕緊披著外衣到灶房生火,想煮些熱乎的早食,正好下著小雨,不用趕著去看鋪子。

洗淨胡蘿卜,切成丁狀,盛到碗中備用,再割一小塊肉,切成肉片,跟著米下鍋煮,等待的間隙便去把曬乾的蜜餞杏子裝到陶甕裡。

陸萱聞著粥的香味也迷迷糊糊起身走來,捧一碗水,蹲在堂屋前用牙粉洗漱,新下的雨水便會將白沫衝洗乾淨。

鍋裡咕嚕咕嚕響,陸瓊便取出幾塊柴,澆上水熄滅,剛揭鍋就被一股霧氣糊住臉,舀一勺粥嘗鹹淡,味道不夠便再加半勺鹽。

再攪勻幾下,便能出鍋。

陸萱已經拿著碗來,抻著脖子望向鍋裡:“阿姐,先給我盛一碗吧。”

本想再燜上片刻,見她這嘴饞的樣子,陸瓊也跟著樂,給她盛一大碗,差些把手燙得捧不住碗。

趁熱把粥下肚,二人都變得暖和起來,不久雨便停,她們就沿著青磚一路走到陸記去。

因著下雨,出門的行人並不多,楊姐兒沒敢多做糕點,隻有昨日一半多,若是不夠下午再忙些,也比賣不出去虧本好。

陸陸續續來了些食客,坐下吃一份湯餅便走。

陸瓊閒著無事乾,就到灶台處烤火,放幾根紅薯進去,用鐵鉗翻烤,火光照亮全臉,泛上一層紅暈:“何時才能不下雨,自端午以來,這月便下過好幾場雨,連食客都變少。”

楊姐兒還在搓長條,這是位小娘子要的鎛飥,手上沾著白麵粉,笑道:“也沒幾日了,聽聞皇宮已經開始用冰,再過陣子天再熱些,也能跟冰販子買些冰來。”

可是冰的價錢高啊。

陸瓊抱怨到時還要推出新飲品才能吸引食客,像是酥山、冰酪、雪泡豆兒水、冰雪冷元子......有些應付不過來。

見她這般愁,楊姐兒也不敢打趣人,隻說采冰人采冰不易,每逢冬至時節,家家戶戶都在過冬,他們便要在這最寒冷的時候采冰,京城河水結成厚冰,取一尺五寸冰,再運到冰窖儲藏。

比起陸瓊的苦惱,陸萱就更期待用冰的日子,往年在上元村她們都是靠井水冰鎮,還未用上過幾次冰,但那種冰涼的感覺已經印在心裡,想想便覺得涼快多。

她捏捏陸瓊的肩膀,討好道:“阿姐,我們到時也用冰,雪泡豆兒水不難做的......”

陸瓊輕輕“嗯”一聲便算是答應了,其實她也饞冰鎮的飲品,隻是嫌手搓刨冰有些太累人,不過比起掙錢,這些都不算什麼。

一直光顧的讀書小郎君今天也冒著雨趕來,買幾份糕點便又匆匆回去。

陸瓊這才想起,應天書院的學生每月初一、十五休息,今天正好十五,承包詩會茶點一事隻能過些天再商討。

說起來,如今的學生也辛苦,一月隻有兩天假,就盼著過春節,再不然就是田假,像她前世還能有寒暑假,也不用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就是壓力大,隻能說各有各的難。

先前還說想要給陸萱找夫子,結果這些天陸瓊給忙忘了,乾脆趁現在問她:“萱兒可想找私塾先生講學?”

陸萱接過剛烤好的紅薯,燙得手裡直翻滾,聽著話雙眼還有些無辜:“阿姐怎麼說起這事了。”

思索片刻,她便搖頭:“如今鋪子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我想留下幫忙,不想找什麼私塾先生。”

更何況私塾先生不好請,讀書人永遠壓她們一頭,就是有錢也難遇到願意給她講學的人。

沈二娘坐在靠灶台的位置,還在等她的冷淘,從方才便把她們的話都聽進去,可不大讚同:“小娘子年紀尚小,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這世道的女子若是沒有才識,便容易上當受騙,我從事訟師多年,見多被夫家騙光家產的女子......”

見楊姐兒調好醬汁,陸瓊也親自把槐葉冷淘端過去,聽沈二娘談起做訟師遇到的事情,幫過不少女子撰寫訴狀,跟官府打交道,維護百姓利益。

真是奇女子,聽得陸瓊都想給她拍掌,陸萱也是聽入迷的模樣,給人端茶遞水,就差想要拜人為師。

不過這是件好事,她也總算是有讀書的念頭。

午時閉店早,陸瓊便去何六姑家買一條鱸魚,準備做一道紅燒鱸魚。

木盆裡放著幾條肥大的鱸魚,何六娘捉住一條遊得最歡的,用草繩穿過魚鼻紮牢,魚尾也綁住,遞給陸瓊:“小娘子是要做魚鱠來著?切細片放上鹽、醬、醋,那口感可是鮮滑極了。”

陸瓊笑著不語,魚鱠就是生魚片,她可吃不慣。也不知這魚生的吃法怎麼會從周朝流行至今,後來還成了彆國的特色料理?

又跟何六娘聊聊家常,還叫她過幾日定要去陸記吃上一回才分彆。

處理好鱸魚內臟,陸瓊打水衝幾遍,洗出血水後才在魚身兩邊劃幾刀,好方便醬汁醃入味。

許是從小就跟著她長大的原因,陸萱也吃不了魚鱠,這間隙還在切薑片、蒜片,打算把魚腥味都蓋過去。

陸瓊在鍋中倒油,加柴大火煎煮,油熱下鱸魚,煎得鱸魚滋滋響,見差不多便翻麵,煎到兩麵金黃再加作料,蒜末一碰油底,香味就飄到整個院子,把雪兒都饞得汪汪叫。

用過午食,二人便休息。

陸瓊起得早,閒著沒事去給謝家送糕點。從州橋過禦街,在皇宮的宣德門前右拐,見到鎮安坊氣派的庭門便是謝宅。

陸瓊把食盒遞給謝家的侍女桃紅,聽著她說起謝家的事,老夫人昨日生小病,胃口不好,好在陸瓊送來糕點,說不準老夫人能吃得下。

在她走後,謝詢也匆匆趕回宅子,一路奔向老夫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