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明珠抱著蕭策往紈曲的房間趕,路上蕭策一句話也未說,他臉色慘白身上還像發著抖。手緊緊抓著冷明珠的手臂,冷明珠雖然被他抓的生疼,但隻是輕生安慰道:“你彆急彆急……”
紈曲的房門開著,丫鬟端著水進進出出,蕭策看了一眼,望見裡麵的血水,他隻覺得腦中嗡得一聲,連著冷明珠抱著他進門,蕭老太太同他說話也沒有反應過來。
“六兒!六兒!”老太太喚了幾聲,見蕭策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就在冷明珠身上掙紮了起來,冷明珠心下一驚,手上力氣軟了一下沒有抱住,便讓蕭策一下摔在了地上。
“沉璧!”蕭老太太一聲喝讓蕭策回了神,他坐在地上眼眶頓時便紅了,冷明珠將人抱起來,小心問:“哪裡摔疼了?”
“裡麵大夫正在幫她看診,你在外麵坐一會。”蕭老太太說道。
蕭策顧不得身上疼,也顧不得旁邊還有其他的人,他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哽咽著問:“老太太,紈姐是去做了什麼,才受了傷?她……”
冷明珠見他又要摔倒,連忙伸手將人扶住,幾乎是讓人靠在了自己的懷裡。
房間裡染著香,房門也開著,但是仍聞得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在鼻間。蕭策覺得自己在外麵根本就坐不下去,如若不是冷明珠的手還搭在自己肩上,自己都快要直接走進去看看。
過了許久裡麵出來了個丫鬟,她衝外麵三人福了福身道:“老太太,莊主,大小姐醒了。”
紈曲躺在床上,麵上沒有什麼血色,她額頭上纏著紗布,蕭策剛一進去,看見她這副樣子,顫著聲音喊了聲紈姐,眼淚便流了下來。
“哭什麼,我沒事,”紈曲想要抬手摸摸蕭策的頭,但是肩窩一痛,她麵上僵了一下,蕭策見了連忙握住她的手道,“你不要動,不要動……扯著傷口了要怎麼辦?”
紈曲歎了口氣,握了握蕭策的手安慰,她越過蕭策,看著站在後方的虞婉,低聲道:“老太太……東西被人搶走了。”
虞婉示意她現在不要說話,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紈曲的臉,溫和道:“被搶走了便被搶走了,是何人打傷的你,你可看清了?”
“那日我到了水塢,胡娘子見了您的信,便將那畫像取了出來給我,我道謝了便走了,一路上都無什麼奇怪的事發生,隻是臨到京城的時候我聽聞蓮花水塢被人鬨了一番,心裡便覺得不對。第二天我從客棧出來,便覺得有人跟在身後,後來我騎馬趕路,便被他們攔了下來。他們為首是一個白衣蒙麵人……”
紈曲說著閉上了眼睛,想了想又道:“還有十個穿黑衣的暗衛,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便帶著畫像準備逃,但……畫像還是被他們搶走了,我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在京郊的驛站裡……驛站的人說是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便看見我在外麵。”
“送你回來的是驛站的人嗎?”蕭老太太問。
紈曲點頭,蕭老太太轉頭便對丫鬟吩咐了幾句,給還在客廳喝茶的人封了銀錢送去。
“白衣蒙麵人……白衣蒙麵人……還蒙麵……”蕭策嘴裡念著低頭沉思,又抬頭問紈曲,“紈姐,你可看清那人麵相?”
“你……”
“隻要是有畫像,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他找出來,他那隻手傷的你,我便要他哪隻手!”蕭策暴怒下撐著床想要站起來,冷明珠見他動作,便伸手將他抱起放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蕭老太太見他如此激動,連伸手將他抱住摟在懷裡哄了幾句,替他擦著眼淚叫他不要激動,又給他拍著背後順氣。連帶著紈曲也撐著身子讓一邊的小丫鬟攙了起來坐著道:“沉璧聽話,紈姐沒事,不哭了啊。”
冷明珠站在一邊垂眸看著蕭策,如若紈曲所說是真,那麼便是那個怪人出的手。他帶人闖進蓮花水塢,打傷紈曲,都是為了紈曲替蕭老太太取回的那副畫像。
她看了看紈曲,想要張口問上一問那畫像裡是什麼東西,卻又自知自己在此處說話並無幾分重量,若是問了,說不得蕭策還要惱了自己。
冷明珠思及此處,便聽見蕭老太太叫了自己一聲,她連忙回神看去,便見蕭策正靠在老太太懷裡,眼睛紅著眼淚還流著。
“帶著他先回房去,看著叫他不許哭了。”
蕭老太太話才落音,蕭策便直起身子道:“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守著紈姐。”
“你又不是大夫,待在這裡做什麼?若你也跟著病倒了,紈兒便又是要擔心。”
紈曲跟著附和了幾句,蕭策仍舊是不肯。一定要留下來,蕭老太太見說不通,抬頭給了冷明珠一個眼神。冷明珠看了便俯下`身,衝蕭策道:“先回去,待會我再帶你過來。”
蕭策斥責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冷明珠一把抱了起來,旁邊站著的丫鬟趕快拿了鬥篷蓋在蕭策身上。
蕭策越掙紮冷明珠抱著他的手便力氣越大,走出了一截,蕭策便覺得大腿被她手臂箍得生疼,連著外麵的冷風也跟著披風的縫隙吹了進來,身上也一陣一陣得發冷。
他側頭看冷明珠,隻見她側臉嘴角也抿著,眉頭像是又皺了起來。蕭策想起剛剛衝動之下未說完的話,望著冷明珠的臉,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冷明珠感覺到蕭策不掙紮了,便將手上的力氣稍稍放鬆了些,腳下的步伐又快了點。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未說,蕭策心中一下是紈曲躺在床上的樣子,一下麵前冷明珠皺著眉的臉。心裡的酸澀難受似海潮一般,卷帶起砂礫摩擦著內心,叫他連這樣的沉默也覺得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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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冷明珠放在了軟塌上,蕭策見她要走,立即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問道:“你要去哪裡?”
冷明珠低頭看著拽著自己袖子的手平靜道:“我去叫人給你端些吃食來。”
說罷她便拉著蕭策的手腕,想叫他鬆開。但是蕭策卻用了力,不肯鬆手。冷明珠轉過身,皺著眉同蕭策道:“莫要任性了。”
蕭策不言,仍是拉著冷明珠的袖子不鬆。
冷明珠見走不脫,便衝著外麵守著的丫鬟吩咐了幾句,聽見外麵的應聲,她這才蹲了下來,看著蕭策。
“我知曉在這裡算不上什麼,如若不是蕭老太太和你收留,連命也早沒了。我也知道我可能在於你,不過是同青衣衛一樣的人,”冷明珠說著頓了一頓,她看著蕭策的臉,認真道,“隻是我自認,對你的擔心,不會比他們少。”
冷明珠說罷,將自己的衣袖從他手中一點一點扯出來。
她看著蕭策的眼睛眨了眨,抿緊了嘴卻不說話,在心裡笑了一句。
冷明珠覺得蕭策當真是厲害,如若不是方才看見紈曲,他一時激動,自己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發現。
“你彆走。”蕭策這次直接握住了冷明珠的手。
冷明珠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道:“我不走。”
隻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腿究竟是怎麼回事。
冷明珠思及方才他掙紮時候的樣子,自己分明是感覺到了他腿踢動。而又想起之前他帶著輪椅摔在地上的樣子。實在是猜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蕭策看著他眼圈卻紅了,他又忍不住哽咽道:“彆走。我……紈姐她……”
“彆哭了。”冷明珠看著他這樣,終於還是拿出帕子替他將眼淚擦掉,隻心也沉了下去,不願再去看蕭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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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著菜在外麵候著,聽見裡麵莊主的聲音卻又不敢回話。直到門口領頭的丫頭喚了一聲,這才聽見裡麵聲音輕了下來。
冷明珠想要過去開門,蕭策卻仍舊抓著她的手不肯放。她手上的帕子給蕭策擦眼淚已經濕了大片,兩隻手都騰不開,隻得開口叫了丫鬟進來。
冷明珠吩咐下人把飯菜擺在榻上桌上,盛了碗米粥帶勺子一起放到蕭策麵前:“先吃點東西。”
說罷便見蕭策搖頭。
她也不再勸隻把碗又往前推了推,蕭策這才點了點頭,不過吃了沒兩口便沒了胃口,放了碗道:“你也同我吃點。”
“我不餓。”冷明珠坐在一邊,從蕭策手裡拿過勺子,又舀了一點喂到他嘴邊,蕭策看了看她,還是張嘴吃了進去。
兩人誰也不說話,一時屋裡隻有勺子磕碰碗沿的聲音。
氣氛凝滯讓空氣變得焦灼,蕭策這會兒認真看著冷明珠,想從她的表情看出一點情緒。可是他看不出,心裡漸漸慌了起來。
這時外麵傳來一聲鳥叫,蕭策這才從發呆狀態回神,趕緊抽過帕子沾沾眼淚才叫了一聲進。
那暗衛一進來便見著蕭策靠著枕頭,眼睛還紅著,而冷明珠坐在一邊給他喂著粥一類的東西。
他心中一頓,連忙低頭單腿跪下行禮道:“莊主,右相那邊送來的口信,說今夜有要事相商,請您去府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