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和“護衛”(1 / 1)

下午時候終於出了太陽,房簷地麵雪薄了些許,但日頭下去了,地上化掉的地方又結上了冰。

冷明珠站在院子裡練劍,她眉間皺著心頭煩亂,連出劍的招式也雜亂無章。

蕭策一回來便進了書房寫信,連帶將自己也趕了出來。聯想到上次夜行時候,一起同行的梅無雙,冷明珠心中隱隱有個想法,想要同蕭策求證,但是心中卻又不想從他口中說出答案。

比起自己去詢問,她更想要的是蕭策自己主動同自己說。

待到晚間的時候,他還是不出門,連飯食還是丫鬟送進去的,但沒吃幾口又讓拿出來了。他不許旁的人進房間來,隻叫了暗衛進去吩咐。便是老太太叫來察看的丫鬟也一並擋在了外麵。

冷明珠腦中亂成一鍋漿糊,連招式都連貫不起來,乾脆手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

正準備轉身回房,便見一聲脆響。她立即回頭,便看見白衣蒙麵人站在那裡,正從踩碎的冰麵上走過來。

“你怎麼又來了。”冷明珠皺眉看著他,早先的時候才見過,如何現在又來了,這頻率似乎有些勤了。

白衣人也不同她客套,隻說:“聽聞今日又發現有孩子的屍體?”

冷明珠此時並不想說這些事,更沒心思應付他,隻是冷聲道:“你知道了還來問做什麼?我沒什麼好告訴你的。”

“何必將話說的那麼早?我瞧見你帶著你那個相好去看屍體了?你抱著他去的?”白衣人說著笑了一聲,“看不出來他膽子那麼大,這種地方也願意去。”

冷明珠聽見這人越說越沒分寸,根本不想解釋給這種藏著掖著的人聽,隻是質問道:“你跟著我們?”

“怎麼能算跟著呢?要說也隻能說是恰好同路撞見了而已,”白衣人手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擦了擦,一撩袍子坐下,抬眼望著冷明珠道,“怎麼,這路是你們蕭家修的?不許彆人走的?”

“詭辯!”冷明珠看著他腰間的擎蒼,手不由得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有什麼事快說。”

白衣人將手伸進袖子裡,兩指捏著一封信出來。他拿著信晃了晃,輕聲道:“你的相好的回來了就寫了一封信,連你也趕了出來不讓看,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裡麵寫了什麼?”

“你從哪裡搶來的信?”冷明珠驟然拔劍指向白衣人,驚怒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白衣服拿著信站起來,嘖嘖兩聲道:“你又不是蕭家人,這麼為他著急做什麼?我又沒有從他手上搶,隻是他的小暗衛有點不小心,被我拿走了也沒有發現。”

這人說著瞧見冷明珠聽見蕭策無事便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眉頭驟然擰緊,再沒了剛才玩笑模樣,隻冷下聲音道:“再說了,便是我從他手中搶走的,你又如何?我殺了他,你又能如何?”

冷明珠方才稍稍放鬆一點的心又提了起來,她看著這白衣人,手中將劍柄握緊道:“不如何,隻要你殺人償命。”

“你倒是一心一意對人家好,怎麼人家連蠱蟲的事都瞞著你?明明知道南疆那些苗人的消息也不告訴你,隻叫你同無頭的蒼蠅一樣?”白衣人說著看著冷明珠的麵色,見她麵色沉了下去,語氣又變得輕鬆了一些,“冷明珠,你也不是蠢人,心裡早就猜到了吧?”

冷明珠沒有說話,那人便走近了兩步,繼續道:“梅鶴山莊倒也是近十年才在江湖上打出的名聲,都說他們母子二人醫術無雙,也是用毒的高手,我行走江湖多年,之前可從沒聽過什麼梅鶴夫人的名號。”

“他想說自然會告訴我的,如果他不說,我也知道,無須他再告訴。”冷明珠說罷,將舉著劍的手放下。

像是卸去彆的力氣,汙水還未洗清,她確實沒法要求他必須告訴自己什麼。想到這裡她愈發不想聽這人洗腦,心裡告訴自己要馬上離開,可是腳下卻像生了根,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委屈。

她和蕭策看似親近實則互相提防,況且那些親近也是“主子”和“護衛”的關係,可是最近這層身份開始變得模糊,她才會對他生出埋怨之心。

她其實不喜沒有分寸的觸碰,更不願生活在一張麵皮之下。可是最近蕭策對她實在太好了,好到讓她忘記了他們中間隔了什麼

——天之驕子和喪家之犬。

原來是我癡心妄想了。

想明白之後,冷明珠突然不想再憋著了,乾脆把調查的事一股腦都說了出來:“今日發現了四個孩子的屍體,都是脖子上一道傷口,血幾乎都快被抽乾,距第一日發現孩子屍體已經過去了七日,恰好也是發現了七具體。”

冷明珠蹙著眉頭理著自己思路:“一日殺一個孩子,放掉他們的血,那一共四十九個孩子,便是四十九日之後就有事情發生。”她看著白衣人似是求證,似是想從他那裡出得出答案,“這些都是我自己猜想的,你……”

白衣人見她剛才像個呆子不言不語,突然又卸了防備說了這麼多,一時分不清她的意圖,他並不正麵回答隻是疑惑問:“蕭策知道嗎?”

冷明珠點點頭,隻道:“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如果你不想說,那你可以走了。”

“我說了會告訴你的,年輕人話永遠都……”

冷明珠打斷他的話,一雙眼睛定定望著他:“這些都是我跟著他一起知道的東西,我隻能想到這麼多,他的我不知道。”

“那你還有什麼猜想的,不如說出來我幫你分析分析?”白衣人將那封信遞到冷明珠麵前,示意她收下來。

但是冷明珠並未收,隻是繼續說道:“為什麼剛剛好是四十九個孩子,四十九這個數字,太特殊,現在並未發現剩下孩子的蹤跡,可見凶手是個聰明人。如果他是聰明人,為何不掩飾一下四十九這個奇怪的數字……”

“那就是他根本不屑於掩飾,他覺得就算你們知道了又如何,照樣是找不到他的人。”白衣人接過她的話,將信一下塞在她手裡。

“謝你告訴我這麼多,這封信隻是我手抄的版本,原本的還在那個小暗衛身上,現在應該已經出城了。”

冷明珠看著手上的信封,又看這白衣人,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是誰做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摻和了,”白衣人開始不耐煩,他語帶警告,“看好你的主子,萬一他也不見了,你可承受不住瓊陽山莊的追殺。”

“你什麼意思?”冷明珠見他要走,上前想要抓住他問清楚。

而那白衣人直接用擎蒼打在冷明珠肩頭,劍雖未出鞘,可這白衣人用了七八分力氣,冷明珠也覺得肩膀一痛,抓著他衣袖的手便一鬆,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人離開。

冷明珠捂著肩,心頭的不甘心幾乎化作禁錮,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另一隻手抓著的信封已經被她捏皺。

她拿著那封信,等著肩頭的疼痛漸漸過去,直接將那封信連著信封撕碎,碎片被捏在手裡,灑在了院子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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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京城戒備,太後還有五日回京,而離除夕也不過十日而已。

而蕭策已經將自己關在房中一日,便是老太太來了兩次,卻也隻在門口歎了兩聲氣,叫廚房時時將飯熱著,等著蕭策吩咐便端進去。

冷明珠早上出門了一趟,買了些糖果蜜餞,她提著東西走到蕭策房門口。丫鬟們見她來了,先是搖了搖頭,而後又輕聲道:“不讓進。”

“我能進來嗎?”冷明珠依舊是敲了敲門道。

裡麵沒有動靜,冷明珠又等了一會,便直接推了門進去。守在外麵的丫鬟原以為會聽見莊主的訓斥聲,裡麵卻什麼動靜都沒有,隻是能隱約聽見剛剛進去蒙塵的說話聲。

冷明珠看著蕭策坐在書桌前,手撐著臉眼睛眯著,也不知道他睡著沒有。她將東西放在桌子上,聲響讓蕭策一下睜開了眼睛。

“你怎麼進來了?”蕭策垂眼看了眼自己的桌麵,發現沒有什麼寫著字的紙露在外麵,索性扭著身子趴在了桌子上。

冷明珠不說話,隻是走到桌邊,想將人抱回軟枕上。蕭策乾脆就著她伸過來的手,壓著人站在在他身邊,自己閉著眼靠在她胳膊上道:“我現在睡了晚上就睡不著了。”

“桌子上冷,”冷明珠手臂一僵,扔堅持將人放在靠窗的榻上,讓他靠在軟枕上,自己則坐在他腳頭。她伸手按了按蕭策膝蓋,隻道:“坐了這麼久,你都不累嗎?”

蕭策感覺到冷明珠的手在自己腿上按動,自己坐了一宿,腿確實開始麻了,被冷明珠一按更是又酸又漲。

她這時的手隔著衣料傳來的溫度,讓蕭策想要動,可是他卻不能動自己的腿,更不能做出有感覺的樣子。隻得僵著身子,漸漸忍住一背的汗出來

冷明珠隻是正經檢查,按了按便放下。轉身將桌子上的紙包拆開,裡麵的蜜餞表麵蓋著一層厚厚的糖霜,她用紙接著,捏了一顆送到蕭策跟前。

“我早上出去買的。你先吃一點,等下飯菜就熱好了。”

蕭策也不接,隻探身咬了一口又躺回去:“不想吃東西,餓的勁頭過去,便也什麼都不想吃了。”

冷明珠也不勉強,隻是給他又按了按,蕭策感覺奇怪的很,便伸手拍了拍道:“不要你按了,難受。”

他撐著要坐起來,冷明珠立即伸手把他背後的枕頭墊高了一點。

“你身體不好,需要休息。”冷明珠道。

蕭策鬆了鬆自己的發帶,手指纏著頭說:“瞎操心,一兩日也不打緊,死不了。”

冷明珠默了一會,蕭策見她不說話了,便伸手戳戳她問:“怎麼不說話了?生氣了?”

“沒有。”冷明珠捉住他戳弄自己的手,垂眼看去,隻覺得蕭策手腕薄皮裹著骨架,好像自己用點力就能折斷。她抓著看了一會,便鬆開了手,轉開眼道:“快到除夕,就不要說這些話了。”

還沒等蕭策問她今日怎麼這麼奇怪,便聽見外麵突然鬨了起來,一個丫鬟敲了敲門,急道:“莊主!莊主不好了!”

蕭策皺眉,冷明珠趕快起身去開門,那丫鬟一下撲進來,跪在地上道:“莊主,紈……紈曲姐姐回來……是被人抬著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