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冷明珠睡得不安慰,不知為什麼她總想起蕭策說著自己腿的樣子。在床上翻來覆去醞釀睡意,迷迷糊糊正要睡去的時候卻聽見了院外的吵鬨聲。
她慌忙坐起,披了衣服走出院子,發現一群丫鬟正捧著冰和熱水往蕭策在的院子方向走。
冷明珠心中一跳,忙拉住了一個人問是發生了什麼事。
“莊主方才說腿疼得厲害,老太太吩咐讓我們拿這些……”那丫鬟還未說完,冷明珠便鬆了手,提步往蕭策臥房去。
他趕路用了內力幾息便到了院中,房門外正守著幾個丫頭,見她來了便要伸手去攔。冷明珠本想硬闖,但想到蕭老夫人興許也在房裡,便站在門口喚了一聲,等著裡麵老太太出聲。
過了一會,冷明珠在門外隱約聽見蕭策說了什麼,老太太的聲音這才從裡麵傳出來:“進來吧。”
冷明珠推開門,但見蕭老太太坐在床邊握著蕭策的手,而躺在床上的蕭策卻似疼得身上沒了力氣,蒼白的臉上雙眼閉著,隻聽見開門聲的時候才睜眼看了冷明珠一眼,這便又閉上了。
“這是……這是怎麼了。”冷明珠用自己乾澀的聲音問。
蕭老太太將蕭策臉邊的一點亂發整了整,淡淡道:“他腿疼。”
“大夫什麼時候到?”冷明珠急切道。
蕭老太太歎了口氣,說了句白費力氣。這時候門被敲了敲,冰和熱水都被送了進來。冷明珠看著那些東西不明所以,又聽見蕭策痛呼了一聲,然後躺在床上他的腰一下拱了起來,冷明珠再也忍不住,直接奔到床邊半跪下,卻又不知如何安慰正在痛苦中的蕭策。
蕭策額頭上全是汗,但雙眼閉著,嘴唇也緊緊咬住。冷明珠喚了他幾聲,想要讓他將嘴張開,不要咬傷了自己才好。
“你扶他坐起來。”蕭老太太吩咐她。
但是冷明珠看著蕭策痛苦的樣子,根本不敢伸手去碰。蕭老太太見她如此猶豫,更是皺眉道:“你不敢我便叫彆的人過來了。”
蕭策聽了蕭老太太的話,手臂撐著床,想要自己從床上坐起來。冷明珠見了連忙伸手去扶,自己索性坐在了床邊,讓蕭策靠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蓋著的被子被掀開,露出雙腿來。冷明珠看著他有些發紅的膝蓋,心中便似針紮一樣。可正是這是,她好像看見那膝蓋的皮肉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是什麼……”冷明珠被蕭老夫人瞪了一眼,又聽見懷中人的痛呼,她似是明白什麼,但又不敢相信,可是回想起那日被陶飛光挑出來扔在地上的肉蟲.....
冷明珠話未說完,蕭策突然哀嚎一聲,皮下蠕動的更厲害了。
蕭老太太趕忙將毛巾浸在冰裡和熱水裡,輪流敷在蕭策的膝蓋上,又抽出來幾根銀針,插在蕭策膝蓋周圍的幾處穴位上。
在針刺進去之前,蕭老太太吩咐冷明珠道:“把他抱緊了,一定要抱緊聽到沒有。”
冷明珠點頭,雙手在蕭策的胸前交叉再按住了他的肩膀,讓他緊緊貼著自己。隻是蕭策緊咬著嘴怎麼哄都不張開。
虞婉再等不了,立刻將針刺進去,蕭策痛呼了一聲,接連著就是劇烈的掙紮和不住的喘氣。冷明珠立即將人死死抱住,在他耳邊不停安慰著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一根針一根針刺入,蕭策的掙紮從劇烈到脫力,口中的呼聲也漸漸變弱成了哽咽的抽泣。冷明珠感覺著他的眼淚落在自己手上,卻不敢鬆開一隻手替他擦擦淚。
他身上出了許多汗,冷明珠身前的衣服已經被他身上的汗浸濕了。但冷明珠依舊死死摟著他,嘴裡重複說著馬上就好了的話。
等過了一會,蕭策聲音更小了,冷明珠仔細聽著,隻聽他一邊抽泣一邊喊著紈曲的名字。心裡一時酸痛無比,冷明珠甚至生出了代他受過的想法,讓他知道她比紈曲更心擔心更心疼。
隨著銀針紮入,蕭策的腦袋漸漸垂在冷明珠的胸前,不知道是不是疼暈了過去,嘴裡也沒了聲音。
而冷明珠依舊不停哄著馬上好,再忍忍,要停了,仿佛這麼說出來就真的好了一般。
又是半炷香的時間過去,蕭老太太將銀針一根根抽了出來,又拿來了溫毛巾給蕭策敷在了膝蓋上。
一邊的丫鬟抬了熱水上來,冷明珠這才小心鬆開了蕭策,扶他躺回床上。蕭老夫人同她在外間坐著,等著裡麵的丫鬟給蕭策擦洗身子。
“你若是有什麼想問的便也不必問了,”蕭老太太抬手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了冷明珠的麵前,“辛苦你了,紈曲如今不在,今夜你便留在此看著他。”
冷明珠應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問道:“他膝蓋下麵是那蠱蟲?”
蕭老夫人頓了頓,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是,但那是無奈之舉一直也控製的很好,隻是今日....突然就發作了。”
裡麵的丫鬟收拾完端著水出來,蕭策似乎又醒了,冷明珠進去的時候便見著他正看著床頂發呆。
“這幾天好好休息。”蕭老夫人坐在他的床邊,說了幾句話又抹了抹眼角的眼淚。蕭策麵色蒼白,卻也笑了笑安慰老太太幾句。
“紈姐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蕭老太太道:“快了快了,你快些好,這樣躺著便又要讓她擔心了。”
等著送走了蕭老太太,蕭策便吩咐下人把一邊的軟榻搬到了自己床邊,好讓冷明珠晚上守夜的時候睡。
他勉強翻了個身看著冷明珠,輕聲問:“你還有買的那個糖嗎?我嘴裡咬出了血都是苦味,難受得緊。”
冷明珠心疼道:“你躺好,我現在就去拿。”
等到她匆匆回來的時候,蕭策卻已經側躺著睡著了,冷明珠將他扶正,怕壓住腿。而那包糖被她放在了蕭策的床頭,明日起來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冷明珠躺在軟塌上,側著身子看著蕭策近在咫尺的睡臉,想要伸手碰上一碰,卻又怕把他從睡夢中驚醒。
幾乎是這樣看了一宿,冷明珠連自己是幾時睡過去的都忘記了。這一覺十分漫長,她做了一個夢,夢中似乎蕭策的腿好了,不再需要自己抱著。但畫麵一轉,蕭策又坐在床邊向自己伸手,他穿著一身紅,嘴角彎彎正同自己笑。
冷明珠幾乎不想醒來,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得臉上癢得厲害,伸手揮了揮想要趕走,但是過了一會又開始癢癢。她艱難睜開眼睛,伸手揉了揉,便見著蕭策趴在床邊,一隻手還捏著頭發。
“不要鬨,再睡一會。”冷明珠人有些迷糊,用撒嬌的語調哄著,閉眼便又想睡。
蕭策第一次見她這樣撒嬌,心中軟了一塊,笑了一聲,便也沒再鬨她,而是靠在床頭拿著那包糖慢慢吃著。眼睛卻也落在冷明珠的身上沒有移開。
窗外又響起了幾聲奇怪的鳥叫,蕭策將身邊毛毯蓋住熟睡的這個,才允許外麵的暗衛叫進來。
那人一進屋見著蕭策床邊擺了個軟塌,上麵一個被子包裹,從腳來看裡麵應當是個女人。
暗衛不禁大驚,這麼些年莊主身邊除了紈曲哪還有彆的女人,如今臥榻身側這個絕對沒有見過,不免多看了兩眼。
隨即他感覺到一股視線從床上傳來,立即半跪低頭稟告:“莊主,今日左相家的公子被衙門的人帶走了。”
蕭策聞言一愣,隨即問:“是傅睿?他們為何要帶走他?”
“說是他與昨日發生的幼童失蹤有關,這位公子昨夜在酒館裡喝了個爛醉,今日彆人發現他身邊躺著一個女童,兩人均是赤裸……而且那女童已經死了。”青衣人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蕭策靠著床冷笑了一聲,手捏著紙包慢慢攥緊:“繼續跟著查,這才出來一個孩子,還有彆的呢?還有,我給右相送去的口信他可回了?”
青衣人連忙道:“回了,右相說明日便可,但是……”
蕭策皺眉問:“但是什麼?”
“老太太吩咐了,這幾日讓您在府裡好好休息,不要出府走動,”青衣人方才說完,便聽見蕭策道,“老太太那裡自有我去說,你們隻做好準備便是,聚華莊的位置也今日去訂了,記得是找個安靜的位置。”
蕭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冷明珠似是熱的,翻了個身拉下被子露出半張臉。
青衣的暗衛瞪大了眼,他萬萬沒想到這裡躺的是個男人,還是蒙塵,他又看了看冷明珠又看了看蕭策,想問卻又怕惹蕭策生氣。
他想了想,自己似是從未見過有人能睡在莊主身邊,雖然不同榻,但這樣近的距離也足夠讓他震驚了。
蕭策看著那暗衛,挑了挑眉頭說:“還呆在這裡做什麼,且忙去吧。”
那暗衛立即說了是,放輕了動作從房裡出去。一合上了門他立即閃到暗處,同著彆的暗衛說著莊主的房裡竟然睡著一個男人。
而蕭策見冷明珠睡得死,便也不想叫醒她,自己起了床打開門,丫鬟見了趕快迎上福了福身子。
“給我拿衣服來換上,通報老太太一聲,我現在過去,”蕭策說完又頓了頓,輕聲道,“小心些,不要吵醒她了。”
冷明珠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便抬眼皮看了一眼,卻見蕭策正站在門口同人說話。
蕭策的腿怎麼好了?不是昨日還疼成那樣?冷明珠睡得迷迷糊糊,當真是白日想得太多才夜有此夢,她抿嘴開心把臉往被子上蹭了蹭,趕緊睡熟,讓美夢繼續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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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冷明珠一翻身便看見蕭策坐在榻上看書,身上穿著一件鵝黃緞麵的袍子,頭發用木簪簡單挽著。
“終於醒了?”蕭策問。
冷明珠坐起來,揉了揉頭,睡太久腦袋有點疼。
“我剛剛好像做夢了。”
蕭策看著書懶懶說:“做了什麼夢啊?”
“我夢到你站在房門口同人說話。”冷明珠回味道。
蕭策一頓,抬頭看著她,一時心中大駭。他仔細觀察冷明珠的臉,想從她的表情看出她是試探還是真心以為是一個夢而已。
強壓心緒,蕭策依舊是那個語氣:“那定是你做夢吧。”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