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陶庭雙目赤紅,手中長劍滴血。影三一下將蕭策從輪椅上抱起,腳下一點往後撤去。
冷明珠一下沒有反應過來,眼見著陶庭衝她奔來,抽出佩劍接了一下。
在雙劍相觸的一瞬間,發出刺耳鏗鏘之聲,隨即冷明珠便感覺著自己的虎口一陣發麻。她同陶庭靠得極近,看到他的麵龐鼓脹,雙眼通紅,鼻中喘著粗氣。
“陶掌門!”蕭策見冷明珠受到攻擊,趕忙厲喝一聲,衝那群陶家山莊的護院道:“還不快快將你們掌門拉開!”
下人們被他們掌門架勢嚇了一跳,這會兒被蕭策一吼回了神,趕快上前將冷明珠和陶庭拉開。卻沒有想到陶庭在人靠近之時,直接拿劍砍了過去。
一隻人手隨著噴湧的鮮血掉在了地上。冷明珠靠得近,臉上都被濺上了血。
她一陣恍惚,血濺在臉上還帶著人的體溫,腥味就在鼻間打轉,耳邊是刺耳慘烈的尖叫。仿佛一下回到了那個下午,身處在被血染紅的滄海宗。
“瘋了!掌門瘋了!”下人們被這血腥景象嚇了一跳,叫喊著四處逃竄。但也有護院拿著粗長的木棒揮舞著,但卻不敢真的打在陶庭的身上。
蕭策見冷明珠像是愣住了一樣,心下一氣,怒罵:“蒙塵!滾回來!”
冷明珠被他喊回了魂,同時四處砍殺下人的陶庭也看了過去,他提著劍朝著蕭策的方向衝過去,影三抱著蕭策幾個跳躍,但卻見陶庭一個踮腳也跟了上來。
“莊主!”冷明珠提劍追上,緊跟在陶庭身後。
她見陶庭一副緊追不舍的樣子,情急之下,將劍一瞬擲出,陶庭的腿上頓時多了一個血洞,身形一歪從房頂上滾了下去。
冷明珠也緊跟著跳了下去,蕭策見狀大聲吼道:“蒙塵!”
冷明珠置若未聞,隻是聽見呼喚下意識想回頭,下一刻生生止住,依舊朝著院中坐在地上的陶庭走了過去。
影三手穩住他身形在另一處房頂停了下來,他衝蕭策道:“莊主,是否需要屬下將人帶回來。”
此時那處院中,陶庭已經撐著從地上站起來,腿上的那個窟窿還在汩汩往外麵流血但他卻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直直向冷明珠撲來。
冷明珠提劍上前接上他的招式,鏗鏘聲不絕。
雙劍對抗,冷明珠隻覺得這力道將自己的手臂震得發麻。將將躲過陶庭刺來的一劍,她借勢撤步避開。
蕭策盯著那處院落,陰著臉色道:“去,我把她給我帶回來。”
影三正要領命上前,但卻未發現瓊陽山莊的人,而他是萬萬不可能將蕭策獨留下的。
影三抬手向上打出一枚信號彈,一枚紅花炸現在了空中。
冷明珠看著麵前神誌全無的陶庭,心中已經能完全確認,現下陶庭的狀態同那日的滄海宗弟子一模一樣。沒有痛覺,沒有理智,隻知曉一味的砍殺。
陶庭剛才一擊撲空,旋即大吼一聲繼續攻擊,可是出招毫無章法,朝著冷明珠一頓亂劈亂砍。他速度快力氣又大,冷明珠格擋不查身上也多了幾處血口。
她也不反擊,隻耐心與他糾纏。從宗門大火那日自己清醒過來的時間來看,這個狀態維持不了多久,隻需耗著時間,陶庭便會恢複原狀。
但此時卻有一人從天而降。
蕭老太太一掌朝陶庭的背後打去,掌風淩厲,直接將人拍出一口血來。
陶庭生生受了這一掌,直挺挺趴在了地上。
“老太太。”冷明珠怔了一下,便見冷老太瞥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未說,直接抓著陶庭的後頸衣領,踮腳飛身離開了這個院子。
冷明珠隨之跟上,便見老太太直直往陶庭的院子掠去,在快到的時候直接將人甩進了院子裡,揚起一陣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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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聽見刀劍聲的封正陽也已聞訊趕來,還有一些門派的領首也圍在了院子周圍。
靈雲上人已經在那位陶二公子的身邊念經超度,陶飛光跪在弟弟的身邊,臉上已經都是淚痕,嘴唇顫抖著,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一見父親被人從空中扔下,連忙準備過去扶卻被靈雲上人一把抓住。
“施主莫急。”靈雲上人念了一句佛號。
他麵無表情看著已經是一身血汙掙紮著從地上爬起的陶庭,正欲上前一步,卻被一旁的文秀攔住了:“此人神誌未清,上人貿然過去怕是危險。”
靈雲上人道:“無妨。”繞過文秀便上前走去。冷明珠此時也趕到,她見靈雲上人已經站在了陶庭的麵前,連忙喊道:“上人危險!”
上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此時原本伏在地上的陶庭抬起了頭,他驟然發力伸手一把抓住了靈雲上人的腳。
文秀見狀一下上前將靈雲上人拉開,手上的軟鞭一下打在陶庭的身邊,發出一聲清響。
“文掌門你這是做什麼!”陶飛光一聲怒吼,隨即上前將陶庭扶起來。
但卻在靠近的時候被陶庭一下甩開,坐在了地上。
“父親!”
陶庭站起來,朝著自己倒在血泊的小兒子蹣跚走了幾步,口中發出了嗚咽的聲音,身體一下沒有能支撐住倒在了地上。
陶飛光手腳並用爬過去,想將父親扶起來,但是靠近了才見陶庭伸手握住了那陶二公子的手。
“瑾兒……”陶庭念著,臉上已經是血淚混雜在一起。
陶飛光跪在父親身邊,一時不知道手腳該往何處放,又該說什麼。想勸父親節哀,但是喉嚨像是被人塞進了石頭,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陶飛光的嗚咽聲越來越大,後麵變成了怒嚎,周圍的人沒有一人敢出聲打斷。
誰知陶庭突然將身體撐起來,一手環抱兒子,一手暗暗發力。
“瑾兒莫怕,爹這就來陪你和你娘。”說罷便是一掌擊在自己的額頭上。
陶庭對自己這一下沒留手,力氣使了個十成十,一掌下去頭骨頓時凹陷了下去,鮮血從口鼻湧了出來,人又重新仰躺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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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突然,一時居然沒有人反應過來,封正陽正跨步往裡進,當場見到摯友自斃在自己麵前。
“懿軒!”他跑上前去,但陶庭已經沒了氣息,滿身血汙躺在地上,全然沒了當初初見時候的君子模樣。
陶飛光似還未曾回神,見著封正陽過來,喃喃道:“封師叔,父親……父親他……”話還未說完便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逍遙門的弟子趕快上來將師兄扶起抬到了房間裡去,蕭老太太這時候走了過來,她麵上看不出喜怒,隻道:“封宮主,今日之事早些給我一個交代。”
她一甩袖便準備離去,卻被封正陽叫住。
“冷老夫人,敢問為何懿軒今日會追著蕭莊主前去?”封正陽盯著虞婉的後背,一字一頓道“還請老夫人回答封某這個疑惑。”
虞婉猛地轉身,頭上的金步搖晃得刺眼。她對院中亂象熟視無睹,隻看著封正陽:“封宮主,我倒是想問你,我瓊陽山莊同陶家無冤無仇,為何陶庭偏偏追著我孫兒還險些傷了他。”
封正陽方才忙著趕路,情況都是從下人口中了解,一時衝昏了頭,這才口不擇言說了方才那些話。如今他也回過神來後悔口快,正準備說些什麼補救。
但是蕭老太太的麵色越發沉冷,不等封正陽開口繼續緊逼:“若是今日我孫兒破了一絲皮,我看這陶家山莊便也不須要了,所以封宮主還是先梳理明白,有些話想清楚了再說,我瓊陽山莊,最受不得冤枉。”
話畢轉身便走,影三抱著蕭策匆匆跟上。
走到院門口的時候,虞婉止步回身看著身後亂做一團的人們開口道:“陶家山莊風水不好,瓊陽山莊今日便向封宮主辭行。”
說罷便腳步不停走出院門。
院中封正陽及各大掌門淨無一人敢攔,隻能目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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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飛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寢室床上。封正陽大徒弟封斂正坐在他床邊的矮凳子上看書。
封斂一轉頭見他醒了,放下書關切道:“你終於醒了。”旋即衝外麵大喊催人快將大夫叫來。
陶飛光回了神,一下掀開自己的被子便要下床。封斂一下攔住他:“你彆下地,等大夫看過了再出去。”
“我父親……”
封斂道:“你放心,師父會料理好的。”
陶飛光搖頭:“為人子這個時候怎可躺在床上。”看架勢是非去不可。封斂沒有辦法,隻能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封斂給陶飛光拿來了衣服,他道:“你身上的衣服臟了,你睡的時候便給你換了,身上也給你擦了一遍。”
“多謝。”陶飛光道。
封斂看他動作僵硬,麵上也是一副木然神色,歎氣道:“你……勿要想太多,逝者已逝,生者也要珍重自己。”
陶飛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口中喃喃對封斂也似對自己說道:“你說的對,是該珍重自己。”
他將衣服穿好,又對著鏡子撣了撣袍子,這才衝封斂道:“走吧。”
路上陶飛光瞧見了一隊馬車迎麵駛來,錯身而過時他聞到一股血腥味道,詫異問封斂:“這是誰家的馬車?”
封斂道:“瓊陽山莊的馬車,他們今日便走了。”
陶飛光看著那搖搖晃晃的馬車,沒有出聲,隻站著目送行至目力不見,才抬腳往封正陽在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