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一聽楚飛和沈恒的名字,心裡便沉了一下。
他知曉這次沈恒和楚飛兩人被上麵派出來必定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官家既然讓兩人在自己的麵前露了個麵,便是有了自己的幫襯的意思。
他心裡思忖著,便又聽見陶飛光道:“這兩位說是昨晚正在房中相談,隻是房中並無他人,院中的下人也正在休息,沒有人能證明這兩位說得話是真是假。”
封正陽聽了正色道:“不知這兩位可有什麼說的?”他說著眼睛便看著坐在不遠地方的二人。
沈恒眼睛邊一道疤,背後還背著他那把大刀,聽見問到他也沒驚慌。
“我兩兄弟本就是結伴而行,深夜相談自然是為了怎麼才能在武林會上前進一步。說這樣話的時候,難道還要讓不相關的人在旁邊嗎?”他冷笑一聲“我楚兄弟喜靜,做事不喜歡假手於人,這才讓下人早些在房裡休息,並沒有彆的意思。”
此次也進了武林會前六的滄浪涯的餘水道:“諸位稍安勿躁,即使沈兄和楚兄沒有人可證明,但也沒有證據證明這兩位就是罪魁禍首。”
“我同大哥行走江湖多年,不喜歡有下人跟在身邊,”楚飛站起來走到沈恒的旁邊,他輕搖著手上的鋼扇,又笑道:“雖我二人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若是想要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我們兄弟身上,也是萬萬不可的。”
陶飛光急忙道:“我並非是這個意思。”
“那又是如何意思?”沈恒哼了一聲,瞥了一眼眾人,麵色不虞:“大丈夫行的端坐得正,諸位若是還有什麼不滿的,想問的隻管問便是。”
封正陽見沈恒如此,也正聲道:“這位沈兄弟請放心,我們定會查明真相,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那麼還請封宮主務必將事情查清。”楚飛笑了一聲,又安撫了身邊的沈恒幾句,兩人又坐回了椅子。
“那麼不是在座的諸位,便是外麵的人所為。”一名長著山羊胡子的男子坐在椅子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語氣淡淡:“陶掌門和另外三派可有什麼共同的仇人?”
陶飛光道:“父親這些年一直低調行事,除了接任武林盟主以外,鮮少在江湖上露麵,實在是不知他會同什麼人結仇。”
“那倘若謀害陶掌門和殺害三派同門的人是兩群人呢?”文秀突然插話道。
眾人聞言皆望著她,希望她再說些什麼,但她卻端著茶杯像是剛剛從未說過話的樣子。
封正陽見了一皺眉,給一邊坐著的靈雲上人使了個顏色。
但可惜靈雲上人垂著眼睛,根本沒看見封正陽的暗示。
這時有人道:“陶掌門是火場逃生,而另外三派同門則是被割喉奪命,看上去確實不像一人所為。”
滄浪涯的人安靜了許久,這時他們的掌門江漢道:“若是如此,便是分成兩撥來查了。按照開始大家所說,這三派同門又是同結了什麼仇家?”
所有人的心裡突然蹦出了兩個字。
冷明珠。
這三個門派原先都是在對冷明珠的追殺上格外上心。雖然清楚三個門算不得一流門派,可三門弟子人數相加也不是什麼小數目。冷明珠那段時間被他們派出來的人追趕得東躲西藏,狼狽不堪。
但是當下倒是無人敢將冷明珠這兩個字直接說出來了。先前才被蕭策諷刺,這一說出口,少不得又要受這蕭莊主冷嘲熱諷幾句。
“同結的仇家,不就是冷明珠嗎?”蕭策道。
眾人沒料到蕭策會主動說是冷明珠,但又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依舊安靜著無人接話。
“我有一事不清,想問問諸位,”蕭策頓一頓,語氣好奇又真誠“當初是誰先說冷明珠便是屠殺滿門的凶手的?”
大堂裡依舊安靜,過了一會,有人小聲道:“是……是青楚門王掌門。”
此言一出,眾人冷冷續續開始說話,但說出來的名字卻不統一。
蕭策也不著急,等著他們最後說出一個名字來。
梅無雙見他這樣,忍不住了問:“你今日是怎麼了?怎得對冷明珠的事情這樣上心?從前你們兩個人也未見過,是不是……”他說著看了一眼封正陽,又壓低了些聲音道:“老太太知道什麼?是不是她知道冷明珠在哪裡?”
蕭策看他一眼,心道你個蠢蛋,冷明珠如今便站在我身邊,麵上也沒理梅無雙繼續說道:“老太太哪裡知道什麼,整日滿天下到處亂走,家也不落一個,不過這次老太太知道這件事之後,倒是回家了一趟,又將自己關在祠堂裡,對著祖父的靈位說了許多話……”
說著歎息一聲,蕭策搖搖頭,隻道:“若冷明珠真是凶手,想來祖母定不會饒她。”
梅無雙點點頭,道:“這兩日母親同著老太太一起,也時常說起這件事,母親也安慰了許多,你不要太擔心。”
蕭策點點頭,道梅夫人費心了。
兩人一唱一和,大堂中眾人遲遲統一不了意見,一種說是青楚門的王掌門,一種說是雲瀾宮的方宮主,還有人說白淩派的洪掌門。
但卻也隻有這三種說法。逃不開青楚門、雲瀾宮、白淩派。
“如此說來便是這三門掌門所說,可他們又怎麼知道凶手便是冷明珠?”江漢皺眉,想了一下又道:“這三派同滄海宗相距甚遠,是如何得知滄海宗的事情?”
蕭策聞言挑眉,看起來還有個腦子清楚的。
但若是這三派的人,他又想起了那次手下人來回報時候,便說是有人給過這三門送過帖子。蕭策手摩挲著扶手,心裡想著要大抵是要去那死人的地方去一趟。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又被他按了回去,這是冷明珠的事情,跟自己沒關係。但是心裡又有些在意,思來想去心下也不知怎的開始急躁起來。
眾人嗡嗡嚶嚶,也說不出個大概來。這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孩提哭聲,蕭策扭頭望去,便見珠簾後被下人抱在手裡的逍遙門小少爺突然哭了起來。
陶夫人心疼兒子趕忙指揮下人:“快抱小少爺回房去。”
蕭策皺了皺眉,轉頭同梅無雙道:“這折騰了半晚上,我倒是困了。”
他聲音不小,離得近的人都聽見了。
封正陽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不早了,諸位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議。”
他這句話最後一個音才出口,冷明珠就推著蕭策離開,梅無雙趕快跟上,同他一起離去。
等著出了門,冷明珠便停下來,先蹲下給蕭策整理了下披風,又將自己胸口放著的那個手爐拿了出來塞在他手裡。
這手爐在冷明珠身上一直捂著,這下拿出來還有點熱乎氣。
蕭策握著手爐,笑著看他道:“你身上倒是還熱乎。”
冷明珠應了一聲,等梅無雙同蕭策告彆之後,便彎腰將他抱進了轎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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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得又快又急,蕭策坐在裡麵搖搖晃晃靠著轎子壁快要睡去,等著到了地方他已經是眼睛閉上了。
冷明珠在轎子外喚了一聲,沒有回應。掀開簾子發現蕭策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便又小聲道:“莊主,到了。”
蕭策迷迷糊糊應了一聲,準備自己撐起轎子站起來,冷明珠不知道他能走,見他動作隻以為他是睡迷糊了,連忙迎麵攔腰抱住。
現在兩人姿勢更像是麵對麵擁抱,冷明珠右手環著他的後腰,左手扶著肩膀。蕭策下巴搭在她的肩頭,鼻子蹭在她的頸間。
“小心摔了。”
耳邊聽見冷明珠提醒蕭策這才回過神來,心裡不免也是一跳。他手不由得攀住冷明珠的肩膀道:“一下睡迷糊了。”
冷明珠沒說話隻是將人抱了出來放在輪椅上推回房去。所以他們兩個沒看見剛才轎旁其他人見了鬼的表情。
紈曲早早在等著,見著回來了便道:“怎麼現在才回來。”
蕭策道:“困。”
“洗了再睡,熱水都備好了。開始我去梅夫人那送了老太太的衣服,她說這幾天先住在那邊,省的兩頭跑折騰。”紈曲見他困極了,便也不多說,推著蕭策回房去。
冷明珠折騰了一天,又方才驚嚇一番,也是疲憊不堪。她回房洗了個澡,因著頭發還沒乾,便靠在床柱上坐著。
人已經困極了,冷明珠的眼皮已經合上,撐在快睡不睡的邊緣上掙紮。隻這個時候屋子裡的燭火突然搖晃了一下熄滅了,在外逃亡多日的冷明珠一下便警醒,那點子睡意立馬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伸手將佩劍拿在手裡,從床上站起來左右環顧一眼,而房間裡一切如常,什麼動靜也沒有。冷明珠依舊沒有放鬆,她將劍抽了出來,劍身泛著冷光。
“什麼人?”這話問出口冷明珠便覺得不對。
腦海裡驟然想起了今日在大堂時,眾人口中所說的青楚門等人的死狀,心中一跳。她周身緊繃,又過了一會,發現實在是沒有動靜,這才走過去將桌子上的燭火重新點燃。
冷明珠在房間裡巡視了一圈,發現確實什麼也沒有,這才心中定了一點。
被這樣一嚇冷明珠一時也睡不著了,直接提劍走了出去,在院子裡提劍又練了兩套。等著劍練完頭發也快乾了。冷明珠又在院中坐了一會,這才回房休息。
等著房中的燭火熄滅,裡麵的人呼吸變得平穩。原本藏身在院中的人才顯出身形,他站在院子裡,衝著冷明珠的房間看了一會,也不靠近。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轉身離去。
腳步輕盈無聲,隻在地上留下一道影子,但又迅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