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秋時候,太陽一落便涼得厲害。紈曲給蕭策加了件薄披風,還是擔心他冷,又弄了個手爐讓他也拿著。
她這會兒要去蕭老太太那邊一趟,便不能跟著去。心裡不放心又吩咐了冷明珠幾句,這才催著兩人快去快回。
等冷明珠推著他到了地方的時候,這才發現這山莊中的各個門派都到了。
滿滿坐了一堂人,都看著蕭策從門口進來。
上堂主位上隻坐著混天宮的封正陽一人,陶庭並未出現,陶飛光隻是站著並沒有坐下。
“不好意思,路上耽擱了。”蕭策道了一句,讓冷明珠推到給他留著的位置上去,挨著梅無雙坐下。隻是剛剛坐好,蕭策便發現這上位的簾子後麵還坐著一個人。
陶庭的那位新夫人帶著一個孩子坐在後麵,那孩子靠在她母親的身上,像是已經睡著了。
她眼神同蕭策交彙,馬上就錯開了去,蕭策倒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問:“不知各位聚集在這裡所謂何事?”
封正陽道:“自然是有些事情要問。”他麵相本就生的端肅方正,如今又發生了這樣讓人煩心的事,加上好友陶庭還躺在床上修養,說話的神情格外嚴肅。
一時整個大堂裡都安靜下來,一些竊竊私語的細碎聲音也沒有了。
封正陽掃視了堂下眾人一眼,緩緩道:“想必各位都知曉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了。”
堂下沒有一人接話,但封正陽也不在意,繼續往下麵說著:“官府的人來過了,所有的人也問過了。那麼在下有一些問題想問諸位。”
這時下麵才又有了聲響,一門派的長老樣的人物出聲問:“官府的人都來問過了,敢問封宮主還有什麼想問的?”
言外之意不過是,官府都要插手了,你這個江湖門派的掌門人又給自己添什麼臉?
“陶掌門乃在下好友,如今他出事我不能不管。”
站在一旁的陶飛光立即道:“封師叔的恩情,飛光沒齒難忘。”
封正陽點點頭,繼續道:“雲瀾宮青楚門白淩派的人過幾日便到,到時候必然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官府那邊調查是一回事,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若是背後下手之人再次動手,目標極大可能便是在座的其中一位。”
眾人呼吸一屏,那三門人被人在無聲無息間殺了個乾淨,連一點呼叫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最後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他們皆是被一劍割斷了脖子,隻有點皮肉將頭和身體連在一起,可見凶器鋒利一下就能切斷骨頭,可見功夫極高,偶爾腦中想起那副樣子都讓人膽寒。
這時靈相宮的靈雲上人淡淡道了一聲:“行事隨心,既然如此還是早日解決比較好,以免再造殺孽。”
“上人說的極是。”一名麵色秀麗,身穿黛青顏色裙裝的女子出聲道。
冷明珠聞聲望去,隻覺得這人眼生的很,想了一會,也沒想出她師出何門,倒是聽見身邊坐著的蕭策輕笑了一聲。
但這一聲笑的極輕,除了冷明珠和蕭策自己怕是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這女子又道:“這本就是江湖人之間的事情,若是讓官府人來處理難免不妥。還是我們自己早日解決了好。”
眾人聽了,吵吵鬨鬨說了一陣,這便有人開始附和:
“文掌門說的對。”
“我也覺得應當我們自己來解決。”
“官府之人皆是庸碌之輩,怕是交給他們也隻會糊弄兩下來應付我們。”
鳳秀閣閣主文秀一雙眼隻望著靈雲上人,她見靈雲上人垂著眼緩聲道:“文掌門所言不無道理。”
那張臉上便立即綻出笑來,將那張本就容姿不凡的臉又添了幾分顏色,更顯鮮豔。她仍是望著靈雲上人,笑聲道:“看來上人也同我想到一起去了。”
此時有人又道:“會不會同那滄海宗的叛徒冷明珠有關?”
原本熱鬨的大堂一下安靜下來。冷明珠站在蕭策身邊一下繃緊了身子,她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僵硬,可越是努力,越是覺得身體發冷僵硬。
或許是環境太安靜,冷明珠耳邊隻有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方才那人的一句如同一滴水掉進了油鍋裡,整個大堂徹底沸騰了起來。
“說來雲瀾宮青楚門還有白淩派,在前些日子都出了大力捕捉冷明珠那叛徒。說不得就是他來報複!”
“冷明珠此人連同門手足都能出手殘殺,更何況還是一直追殺她的人,這廝心狠手辣,想必定是她出手害人!”
一直在珠簾後的陶夫人這時候突然從凳子上站起,手上睡著的孩子也交到了一邊的下人手上。她走到珠簾前道:“若是如各位所說,是這位冷明珠所為,那麼我夫君陶庭從未派人追殺過冷明珠,那又為何連他也遭此禍?”
一名大漢笑了一聲。道:“夫人你可不知這江湖險惡,人若是殺紅了眼,哪裡還管彆人有沒有得罪自己,況且冷明珠從小在滄海宗長大,她對滄海宗都能下手,此人已經非人可語!”
蕭策坐在一邊笑了一聲,這次笑聲不大不小,隻是讓人聽得格外刺耳。
他笑完還不滿意,直接道:“一群蠢人。”
封正陽皺眉看著蕭策,道:“蕭莊主這是何意?”
“何意?無何意,隻是覺得閒得厲害,怪困的。”蕭策將手上的手爐遞給冷明珠,自己端起茶杯來準備喝茶。
他端著杯子抿了一口,而後抬眼看著眾人道:“都看著我做什麼?你們繼續你們的。”
封正陽的麵色比先前更陰沉了幾分,看上去更加凶神惡煞,他道:“蕭莊主有話直說罷,我們不如蕭莊主聰穎,猜不到你的意思。”
“我倒也沒什麼意思,隻是有些地方奇怪的很。”蕭策將手爐拿回手裡摩挲了幾下,也不看人:“如今三個門派被屠,我們都不知是何人所為,在不驚動彆人的情況下,一時間殺掉這樣多的人,誇一句武功高強也不算過分。”
他頓了一下,笑說:“可你們都知道冷明珠屠戮同門,之前我聽聞你們追殺她,好像也不是什麼武功高強之輩,不然你們哪裡有這個膽子去?”
那漢子道:“你是說這次不是冷明珠所為?你可有證據?”
“沒有,”蕭策冷笑一聲,道:“那你們又有什麼證據說就是冷明珠所為?”
封正陽看著蕭策正欲言,卻聽他又笑道:“若是正如你們所說,此事是冷明珠所做,那今夜各位可小心些不要休息了,冷明珠少不得就躲在這裡什麼地方,正聽著你們如何說她忘恩負義,不是東西,就等著趁著諸位入睡之後,就一劍取了性命,連叫都叫不出來就……”
他話未說完,隻是帶著笑意看了大堂中的人一圈,那張美人麵在眾人眼中顯得格外可惡,但偏偏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梅無雙在一邊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慶幸道:“哎呀,還好我方才一句話也未曾說,看來今夜我可睡個好覺。”
封正陽咳了一聲,道:“諸位還是先冷靜,雖然冷明珠罪大惡極,但也不能給她亂判罪行。”
“說來我也奇怪。”蕭策這時又插了話,他將手上的茶杯蓋子碰的叮哐響,道:“你們又沒有人看見冷明珠殺人,怎麼就這麼肯定滄海宗滅門是冷明珠乾的?就憑她一個人活了下來?”
“今日蕭莊主倒是一直在為冷明珠說話。”文秀麵無表情看著蕭策。
蕭策將杯子一下放在桌子上,一聲清響倒是讓眾人都安靜了,他也不看彆人表情自顧自道:“蕭某隻是說點事實而已,冷明珠是什麼人?還輪不到我幫她說話。”
冷明珠聽著蕭策說的話,身體放鬆了下來,亦沒有開始冷汗滿背的感覺。心中安定下來,隨之生出一股底氣來。
隻要蕭策在,自己便無虞。
她將手爐遞到蕭策手邊,但蕭莊主隻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自己拿著放衣服裡捂捂吧,我熱得很,用不著了。”
冷明珠應了一聲,當真將那用夾棉錦布口袋包著的小手爐塞進了衣領裡,出來了這麼久,手爐隻是帶著點餘溫。
但冷明珠依舊覺得從心口開始整個身體都暖和了起來。
蕭策看她傻乎乎的,突然笑了一聲,搖著頭無奈道:“不知說你什麼才好……”
“封宮主,離題了。”靈雲上人出聲道。
文秀見靈雲上人這樣說,便也不再拿著冷明珠說事,而是道:“現如今我們沒有一點頭緒,若是查也不知從何查起。”
陶飛光在一旁沉默許久,現在終於出聲道:“先前官府來人時候,這莊子中每位賓客都被問過話,我一路陪同也聽了個大概。”
他頓了一頓,似乎在想接下來說的話合不合適。旁邊有人催促了幾句,陶飛光麵色又是難辦。這時候那位站在珠簾後的夫人道:“飛光,你直說便是。”
“昨晚出事的時候,諸位身邊都有彆人可證明所在何處,或是所做何事。除……除了北刀俠沈恒同南扇俠楚飛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