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蒙塵(1 / 1)

蒙塵是蕭策給冷明珠取的名字,說在外就這樣叫她。

明珠蒙塵聽著倒是可憐。

冷明珠走了過去看著蕭策,她腦子裡對剛才之事複盤,也分不清那些話是蕭策真的生氣,還是為了演戲隨口一說,她隻得主動求本人解惑:“你剛剛在演戲?方才是有人在外麵?”

蕭策不想搭理這個呆子,隻靠在枕頭上扯自己的發冠,嘴裡道:“紈姐來幫我拆頭發,剛剛路上沒睡好,現在我要躺會兒。”

“等下晚上還要去前廳一聚,小少爺現在睡下了,怕是等下就起不來了。”紈曲雖然這樣說著,還是上前幫他鬆頭發。

蕭策喉嚨裡哼了一聲,閉著眼道:“不是還有蒙塵在,叫她去。”

冷明珠眼皮一跳,立即道:“各位掌門首領都會去,莊主不去怕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蕭策反問了一句,又煩躁了起來道:“你們這不妥那不妥不妥,就沒有問過我覺得妥不妥?”

冷明珠覺得蕭策的小性子簡直就是說來就來,不知道小時候得了怎樣的寵愛才能這樣恃寵而驕。幸虧是有紈曲這樣的人在身邊能忍著照顧,若是在滄海宗有這樣的後輩,早就被她拎著衣服丟到後山去關禁閉打蟲子了。

可瓊陽山莊不是滄海宗,蕭策也不是冷明珠的師弟。所以就算他再喜怒無常,也總有人慣著哄著。

“還是要去的,隻是我們早去了早點回來就是了。”紈曲給蕭策脫了外麵的罩衫,又看了眼外麵天色,說晚上得要換件厚些的穿。

蕭策應了一聲,道:“待會你將這院子裡原來伺候的人都打發了,隻留自己人,方才那些聽牆腳的,應該是姓封的吩咐的。陶庭沒有這麼蠢,他不會挑著祖母還在世的時候做這不入流的勾當。”

紈曲應道:“我待會就去全打發了,隻是這院子住的深,待會出去坐輪椅怕是風大。”

“弄頂軟轎過來吧,”蕭策說著揉了揉眼睛“這天倒是越來越冷。”

冷明珠一直垂頭安靜聽著,聽蕭策說冷,便從一邊櫃子裡拿了床厚毯子出來遞給紈曲。似是想到了什麼,她試探道:“滄海宗有一套拳法,雖然算不得什麼精深的武功,但也是一直傳下來的,每天打上一套冬日裡身上也暖和,若是莊主不嫌棄的話,我願意……”

話還未說完,蕭策就睜開眼睛看著他。

被他這樣一看,冷明珠倒是立刻止了話頭,瞬間想明白。

瓊陽山莊又哪裡差煉體的功法,不過是這位少爺自己不想練而已。況且就算是他不練,冬天的熱水炭火也是不會少的,哪裡輪得到自己來替他操心。

“怎麼不說了?你願意什麼?”蕭策撐著頭看她,臉上帶著笑意。

反正說出來不過是被他笑上兩句,自己這段時間被他譏嘲也習慣了,便索性隻說自己可以帶著蕭策打拳。

原以為他會嘲笑自己明明都自身難保了,還在這裡擔心彆人,又或是說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但蕭策卻什麼都沒說,隻是臉上沒了笑,也不接話。

“冷小姐說的是,少爺也應該平日裡多動動。”紈曲笑著出聲,又接著說了兩句天冷加衣的話,將這一茬蓋了過去。

等著蕭策歇下了,冷明珠便出去在門口守著,她現在對外是蕭策的貼身護衛,自然不能離得太遠。

擎蒼被她用牛筋繩纏著包了起來,上麵又裹了一層布收在了房間的床褥下麵。現在她隨身帶著的是蕭策給她從庫裡翻出的一把長劍。

按照蕭策的說法是放在庫裡的也沾灰,不如扔給她用,隻是壞了是要賠的。

冷明珠摸了摸劍身,這柄劍是好劍,但是卻用不順手,隻是她的劍在那場大火中遺失了。

...

冷明珠抱著劍坐在廊上,腦袋裡想著剛剛見過的陶飛光。

逍遙門掌門陶庭的兒子,和她一樣,也是這一輩逍遙門弟子裡的大師兄,前幾年自己還見過他。那時候陶飛光的娘還在,這位逍遙門大師兄的性子也不似現在沉穩,哪裡好玩就往哪裡去,連帶著下麵的師兄弟一起胡鬨,跟從小就沉悶無趣的冷明珠完全不是一路人。

有一次陶飛光稍稍鬨過了頭被他父親斥責幾句,恰好被冷明珠撞見了,雖然陶庭嘴裡數落著他,但是臉上還是帶著笑,顯然是沒有真的生氣。

陶庭數落完兒子,便同旁邊的人說犬子頑劣,讓各位見笑。

冷明珠從小無父無母,縱然有師父照拂,但真正這樣的父子親情卻從未體會過。

她看著陶飛光,心裡其實是及其羨慕的。

但是沒一年陶飛光的娘就去了,過了一陣子便聽說陶庭娶了新夫人。

冷明珠擺了擺劍柄上掛著的穗子,心裡替陶飛光可憐了一陣。但又思及自己現在的情形,被人追殺,寄人籬下的。

陶飛光好歹親爹還在,怎麼都是比自己要強的。

罵了一句多管閒事,冷明珠索性站起走到院裡的牆角邊,又開始倒立起來。

入了秋,天便暗得早了,小廝過來點上燈籠,冷明珠看著時辰也去歇了一會。等著她從側房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紈曲拿著蠟燭準備敲門。

她敲了兩聲也沒人應,喊過冷明珠一起過來,直接推門進去了。

後麵的幾個小丫頭捧著熱水還有衣服跟著進來,冷明珠發現她們走路都沒有聲音,顯然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紈曲先將房間裡的蠟燭點上了,溫黃的光照亮了房間。榻上的蕭策動了動,翻了個身用手將眼睛遮住,嘴裡哼哼兩聲,不知在說什麼。

“小少爺,要起了。”紈曲走過去輕聲道。

冷明珠原以為蕭策同在莊子裡一樣,還要哄著多說幾句才肯起,都已經準備好一會兒路上輪椅推快一點,卻見蕭策應了一聲,就撐著床坐了起來。

“今日我們早早去了,坐一會就回來睡。”紈曲輕聲說著,叫著端水的丫頭過來伺候著蕭策洗漱。

蕭策迷迷糊糊答應了,等擦了臉這才腦袋清醒了些,他看了站在一旁的冷明珠一眼,問:“你會不會喝酒的?”

“會。”冷明珠點頭。

蕭策又問:“酒量如何?”

冷明珠想了一會,摸了摸頭說:“還不曾喝醉過。”

“那就是還行。”蕭策說著點了點頭,伸手讓紈曲給自己穿衣。

等衣服穿好,冷明珠便準備去推輪椅,紈曲叫住她說待會坐轎子去,輪椅現下還用不到。隻叫冷明珠將蕭策抱去院口就好,轎夫已經在那裡候著了。

“記得待會出去了你叫蒙塵,彆到時候我叫你都反應不過來。”蕭策窩在她懷裡扯著她的頭發說。

冷明珠點點頭,說記住了。

“也彆老盯著彆人看,省的被人發現。”

冷明珠點頭,將人放進了轎子裡,又問要不要拿床毯子蓋在腿上。

蕭策擺擺手:“不必了,早些去了早些回吧。”

一路上的燈都燃著,還有著仆從弟子指著路,瓊陽山莊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地方。

冷明珠遠遠就望見院中特彆亮,還未走近便能聽見嘈雜的人聲。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這門口便有兩個錯層燈架子,上麵蠟燭就有百支,全部點燃似白日一般。隻是不知道這一夜過去,燭火錢便要花去多少白銀。

接待的人眼尖,看見轎子來了便派人去裡麵通傳,等著冷明珠將蕭策從轎子裡抱到輪椅上的時候,接待的人已經候在一旁。

陶飛光同白日的弟子服不同,今晚他一身白底綠竹滾邊長袍,外衫墨綠竹底紋,頭上白玉簪冠。

他迎上來,衝蕭策行了一禮道:“蕭莊主。”

蕭策應了一聲,讓他領著自己進去。

陶庭坐在正位上,正同著混天宮的宮主封正陽說話,見著兒子領著人進來趕忙起身,原本熱鬨的大廳目光一下聚攏,頓時安靜了下來。

蕭策坐在輪椅上,身上穿著鵝黃雲紋袍子,外罩著暗紅色廣袖常服,頭上戴著紅寶金冠。

他敲著手上的扇子似是不解:“怎麼突然這麼安靜?”

冷明珠推著輪椅又往前走了點,眼神也打量著這個正廳。

廳堂主位上邊擺了兩個位置,一左一右兩邊分彆是逍遙門和混天宮的人。

逍遙門和混天宮是中原武林頂尖的兩個門派,交情甚好。加上現任的兩位掌門因為當年的武林會不打不相識,加上是同齡好友,如今便似親如一家了。

下麵兩邊分坐著各門各派的掌門首領,但是也有些出名的遊俠客坐在當中。冷明珠一眼望過去,不少都是熟悉的麵孔。

逍遙門左手下麵第一個位置便空著,看上去是給瓊陽山莊留的地方。

陶庭和封正陽站起來,便聽陶庭說:“蕭莊主,許久不見。”

“陶掌門,封宮主,”蕭策笑了笑回禮,“近來可好啊?”

封正陽不像陶庭,隻是衝蕭策點了點頭,蕭策也沒有放在心上,隻示意冷明珠推著自己到自己位置上去。

待眾人入座,侍女給上了茶,陶庭才開口又問:“不知老夫人最近身體可好?上次一見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祖母一切都好,這次還來了信說要來看看。”蕭策說著抿了口茶,挑了挑眉讚了一句茶不錯。

冷明珠安靜站在蕭策的後麵,倒是陶庭看見蕭策居然帶了個身形單薄的少年一起過來,好奇道:“這位是?”

“祖母最近給我找的侍從,叫作蒙塵,如今也算是我瓊陽山莊的弟子了,”蕭策說著手拍了輪椅扶手一下,道:“還不向兩位掌門行禮。”

冷明珠抱拳行了禮,就又聽蕭策道:“她沒意思得很,就跟個啞巴一樣。”

陶庭笑了兩聲,隻說是少年人少說多做才是穩妥的。

蕭策一笑,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