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魁首(1 / 1)

離武林大會尚有兩個月,但是江湖上消息傳播速度倒是一點不慢。人人皆傳瓊陽山莊拿了冷明珠的消息出來做頭獎,誰奪得魁首便可知她去向。

也有人說瓊陽山莊放著蕭家現在的武林地位不好好經營,倒做起了倒賣消息的茶樓生意,自降身價。

而在莊子裡無所事事的蕭策又開了新攤子,叫著手下人在各地的蕭家產業門口掛出了猜魁首的賭局來。

一時間瓊陽山莊又被人掛在嘴邊,連著當年蕭老太太的事情也被翻出來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且不管外麵怎樣,瓊陽山莊內依舊是一片安靜。

隻有蕭策聽下麵的人彙報時候,故意用扇子敲敲冷明珠問:“你倒是說說,你的消息我要是掛出去賣,咱們能賺上多少金子?”

“不知道。”冷明珠一臉木然,似是這個問題聽過千百遍一樣答得飛快。

但是蕭策依舊是不死心,又用扇子戳她腰窩說:“哎,那你說說,你的消息為什麼值這麼多錢?”

“不知道。”冷明珠身上癢癢肉也不躲不避,依舊一臉麻木。

現在都還沒有清楚給那幾家送信的是誰,就連信上的內容都不知道,冷明珠自己都不知道問誰去。

蕭策不高興了,手上扇子又敲了幾下。

“那你知道什麼東西?”

冷明珠屏住一口氣,快聲道:“我隻知道莊主再敲我就堅持不住了!”

一邊的紈曲終於上前,將蕭策的輪椅推遠了一點,嘴裡道:“哦呦呦,莊主怎麼過來了,這是老太太吩咐的,讓冷小姐練功不能懈怠。”

“少拿老太太來壓我,”蕭策看了一眼在還倒立的冷明珠,用扇子又想去戳她:“這就是老太太說的,每日練倒立就不懈怠了?”

“不止呢,今日這才開始。”紈曲幫蕭策把腿上的薄毯又壓緊了點,趁不注意把輪椅往後推了點,隻勸說外麵風大,推著蕭策先回屋裡去。

蕭策沒說行還是不行,隻是看著冷明珠立在那裡,明明是深秋日,身上的汗珠卻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掉了下來。

“走吧。”蕭策看了一會,讓紈曲推著自己回去。但是走到一半卻停了下來,他突然抬起手,下一刻將手上的扇子擲出,砸在了冷明珠的肘窩上。

原本冷明珠力氣就快用竭了,又這樣被蕭策這樣用扇子一砸,直接胳膊一軟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

她還未爬起來,便聽見蕭策拍著輪椅扶手指揮紈曲:“快走!快走!”

紈曲見冷明珠沒什麼事,便推著自家莊主匆匆離開了,她皺眉嗔怪道:“小少爺又做這些,小心老太太知道了說您。”

“我手下有輕重的,你放心。”蕭策說著一笑,又提醒紈曲叫她到時候記得把自己的扇子撿回來。

紈曲笑著搖頭:“您還是自個兒找人家要去吧。”

等回了房,紈曲才出聲道:“若是因著你這一鬨,冷明珠真出了什麼事,那老太太那……”

“無妨,”蕭策手指敲著輪椅扶手道:“我看老太太的意思,也隻不過是看著祖父的麵子上救下她一命給她個安身之所便夠了。沒什麼事還好,但是若真有什麼麻煩事扯到我們身上,還是早點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為好。”

蕭策說罷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老太太要是生氣了,便叫她衝著我來,最多挨上她幾句訓,也沒什麼大不了。”

紈曲應了一聲,開始拆他頭上的發冠。

京城最近因為郊外的陶家莊子聚集了許多江湖人士,城裡夜間巡防的捕快都多了兩班。陶飛光才送走了日常查訪的人,同身邊的師兄弟調侃幾句,便聽見一陣車轍聲由遠及近。

陶飛光遠遠見到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黑衣男子來,原以為是來的結伴遊俠,就看見後麵隔了一段又有一輛馬車駛過來。

同一般驛站的馬車不同,這車四角用彩線掛著的銅鈴,黑色楠木的車身在秋日的陽光下反著亮,車身規格大了一圈,連輪子都比彆家寬。

前麵坐著駕車的人,也是穿著純色的黑衣。

陶飛光身邊的師弟問了一句:“這是誰家的馬車?怎麼也不見家族標識來。”

待到馬車又近了點,陶飛光這才看見這馬車周身上還雕刻著暗紋。雕的是山脈相連,落日半沉在山穀之間,等他細看過去,發現還當中刻有一柄長劍。

“是瓊陽山莊的馬車。”他轉頭叮囑逍遙門的弟子,切記不要失了規矩。

一聽是瓊陽山莊的車,有幾個年紀小愛玩鬨的也斂了神情。陶飛光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待到那幾個領頭的黑衣人下馬,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領頭的遞上拜帖說:“瓊陽山莊到訪。”

陶飛光接過拜帖交給師弟,又問:“蕭莊主可是來了?”

“莊主正在馬車上。”

話正說著,那馬車上先下來了一個姑娘,一身淡綠裙裝,頭上兩隻綠寶金釵。她招呼著後麵小馬車上下來的小廝搬了一把輪椅下來,又朝著馬車裡說了什麼。

不消一會那馬車的簾子又動了動,陶飛光以為蕭策要下來了,沒想到居然是個臊眉耷眼的男子。

那男子朝自己看了一眼,眉頭似是蹙了一下,回身伸手從馬車裡抱了個人下來放在輪椅上。

陶飛光見蕭策終於下來了,這才帶著師弟妹們迎了上去。

“蕭莊主。”陶飛光走到蕭策麵前行了個晚輩的禮。

剛剛直起身便聽他道:“我記得你,是逍遙門的人,是叫什麼來著……”

“晚輩逍遙門第八代弟子陶飛光。”

“哦……”蕭策點了點頭,不甚在意道:“陶庭的兒子。”

陶飛光笑了一下,繼續說:“家父正說您這幾日便要到了,叫了我在門口等著。”

蕭策點點頭,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我們住的地方在哪裡?”

“家父囑咐特意準備了個安靜的院子,我這便帶著您去。”

馬車進不了山莊裡麵,蕭策隻能坐著輪椅進去,到了門口高高門檻,冷明珠見著他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似是要發怒,紈曲趕忙俯下身跟他說了幾句,這樣他麵上才好了點。

陶飛光一邊注意著他的表情,一邊在心裡暗道這蕭策許久不見,還是這樣的性子。

...

院子有點遠,加上蕭策帶的人又多,這樣大的陣仗,想不引起注意都難。跟幾個上來問安的掌門點了個頭之後,蕭策的臉色越來越差了。

等著還要過一段卵石路的時候,陶飛光心下道了句不好,還未他說繞路也可以的時候,那個一直沉默著的耷拉眼低頭說話了。

看他長得這樣凶,但是聲音卻是溫溫柔柔。

“我帶莊主過去可好?”

蕭策看了冷明珠一眼,鼻腔裡似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這才說:“準了。”

冷明珠鬆開推著輪椅的手,走到蕭策身前彎腰托著他的膝彎還有後背,將人抱了起來。

陶飛光這才鬆了口氣,領著人繼續走,快到院門口的時候聽見蕭策在後麵說:“聽說你爹最近娶了個新老婆?”

“二娘進門已經三年了。”陶飛光頓了一下,回頭笑說。

蕭策嗯了一聲,繼續道:“你弟弟滿月酒的時候還送了帖子到我這裡來,隻是那時候事情多,沒時間過來。”

“蕭莊主客氣了。”

蕭策也沒再說什麼,倒是冷明珠盯著陶飛光的背影看了一會,但馬上感覺到頭皮扯得一痛。低頭一看,便見是蕭策冷著臉,做了個口型叫她注意著點。

她這才斂了神色,又做出那副沉默不言的衰臉來。

等領到了地方,又介紹了一番,陶飛光就準備告辭了。

而蕭策卻叫住他說:“我的腿不方便,也沒心情在路上浪費時間,陶家山莊是你們逍遙門的地方,去跟你父親說,我要讓我的馬車進來。”

陶飛光應了一聲,說自當傳達,這便告辭離開了。

紈曲推著輪椅過來,蕭策看了一眼,又扯了扯冷明珠的頭發說:“你送我進房去。”

房間裡已經被先到的人收拾布置了一番,炭已經早早燒上了,爐子裡也燃著蕭策常用的熏香。

冷明珠將蕭策放在了一邊靠窗的榻上,幫他理了理衣擺。蕭策先在枕頭上靠了一會,然後突然睜眼將桌上的茶杯一下扔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冷明珠被嚇了一下,站在旁邊不知道他又發什麼顛。倒是紈曲從外麵進來,看了地上的碎片一眼,便喚了小丫頭過來打掃。

“不準掃!”蕭策吼了一聲,抬手又摔了一個。

剛剛進門的兩個小丫頭被他這樣一吼,嚇得麵色發白,身上一抖,撲通跪在了地上。

紈曲見狀皺著眉說:“一群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您同他們置什麼氣。”

“我哪裡置氣了?”蕭策冷笑一聲,怒道:“我要是置氣,剛剛那個陶飛光還能好端端走出去?我看陶庭是在女人床上耍昏了頭了,車輪印都掃不乾淨,出這樣的下作主意來羞辱我,單門選著偏遠的院子讓我住,讓人領著一圈,讓整個山莊的人都出來看看我這個癱子的樣子是不是!”

紈曲讓跪著的兩個小丫頭先出去,自己走到前麵伸手將碎掉的瓷片撿了起來。

“少莊主要如何呢?”

蕭策看著她,冷聲說:“去,把方才過來打過招呼的,在路邊出現過的眼睛都給我挖出來!”

紈曲沒有答話,隻是歎了口氣。

冷明珠見蕭策臉都氣紅了,心中想了一想,還是動手給他倒了杯茶,道:“喝口茶吧。”蕭策抓過她手上的茶杯又要砸,但手腕馬上就被抓住。

“莫要氣了,你身體本就不好。”冷明珠將茶杯從他手上拿下,正欲還說什麼,便聽見窗外傳來了一聲奇怪的叫聲。

蕭策將自己手抽了出來,又靠回了枕頭上麵,方才麵上的怒容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穩穩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又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一群心機深沉人品糟爛的老禿驢,還要我演上這一出。”

紈曲將手上的瓷片包進帕子裡,笑說:“隻是真可憐陶家的大公子,被親爹推出來乾得罪人的事。”

“有了後娘就又有後爹,這話倒是有點道理,”蕭策說完,看著冷明珠衰臉傻呼呼地站在一邊,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便笑了一聲道:“蒙塵,還不過來幫我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