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娘。”

門外突然一聲喊，崔晚手一抖，定了定神：“誰啊？”

“我，桂花嬸。”

原來是李桂花，崔晚立馬想到她應該是來叫自己一道去挖野菜，連忙整理好衣服去開門：“桂花嬸。”

“這是在做什麼呢？”李桂花站在屋前打量了一圈，見崔晚開了一小塊地種菜，菜苗照顧的不錯已經長直了。

崔晚側開身：“準備做衣服，這不天氣熱了，再不做就要捂出痱子了。”

“哈哈，是該做了，我瞧瞧。”

“我也是第一次做，剛好桂花嬸幫我看看，可有不對的地方。”

李桂花進屋又忍不住看了一圈，家徒四壁，連張桌子都沒有，而且看樣子母女倆就是睡在那堆草上麵。

“還沒裁布呢？”李桂花不忍再看其它，可惜布也是放在地上，沾了不少的灰，“哎喲，這畫的是什麼？”

崔晚汗顏道：“這不是不知道怎麼做嗎？跟著我身上的衣服畫的樣子。”

李桂花聞言搖搖頭：“我可算是來得巧，不然你這布就被你做廢了。”

“什麼？”崔晚一驚，這可是八十三文錢啊！“那桂花嬸這該怎麼做?”

李桂花歎了一聲，罷了，就當她行善積德了：“過來我量量你的尺寸，重新給你畫。”

李桂花做衣服的手藝在未出閣時就練了出來，她以手作尺量了崔晚的尺寸。想到崔晚畫的樣子畫成這樣，又聽她說是第一次做衣服，便每一步都解釋了一番。有她在，崔小小的尺寸則由崔晚動手量。

量尺寸，裁衣服花不了多少時間，但李桂花還要教崔晚倒是廢了點功夫。一直站在旁邊的崔小小機靈，把熱水燒好送上來。李桂花見此一笑：“水放一邊，小小過來，你也學學。”

“嗯，好。”崔小小到李桂花身邊站定。

“量尺寸裁衣服我已經給你說了，這縫衣服就簡單了。不過這衣服是自己穿身上，針腳一定要縫密些，也不能歪歪扭扭，不然做好穿身上也不好看。”穿好針線，李桂花拿起裁好的布開始縫合，“瞧，就是這樣做，你試試。”

這會崔晚早就沒有一開始的自信，拿起針線猶如參加大考：“這樣？”

“手彆抖。”李桂花沒有女兒，自己這會竟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不過自己的女兒要是做衣服這麼差勁肯定得打手心：“歪了，一會做好就不平整。”

“哦哦，好。”崔晚抹了把汗，拆掉線重新縫。

試了七八次，外邊天色也逐漸暗下來。李桂花這才放下崔晚縫好的布：“就這樣，勉強可以了。”

崔晚臉一紅，這做衣服太難了。

“以後多做幾次就會了。”李桂花找補了一句，然後說：“這剩下的布條子你收好，回頭還能做件小衣小褲或者納鞋底也行，量尺寸的法子就按我教你的做。”

“衣服做好洗淨晾乾到我家來拿火鬥熨熨，穿出去才平整。”

“嗯，我知道了。”崔晚乖乖點頭。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這就回去了。”李桂花沒想到過來一趟耽擱這麼多時間，家裡還有好些事沒做。

“今日多謝桂花嬸，這幾條魚你提回去。”崔晚把桶裡的魚提出來。

“不了不了。”李桂花擺擺手，這魚看起來死了好久，不新鮮，“哦，今日我來找你是問你明天去不去山裡挖野菜，去嗎？”

“自然去的，明日什麼時候?”

李桂花道：“吃過午飯吧，多挖些，第二天拿去鎮上賣。”話到最後李桂花臉色有些不自然，可誰叫小兒子的親事還沒有著落，自己做娘的可不得費心。

“那好，明日我在山腳等嬸子。”

～

～

翌日過午。

崔晚背著背簍和崔小小等在山腳，趁這會功夫，崔小小蹲在地上用崔晚給她做的小木鍬挖野菜，娘親說野菜要拿到鎮上去賣，那自己多挖一點野菜就能多賣一點錢。

“來了。”崔晚看見不遠處的兩個人，除了李桂花，馬元心也來了。

“桂花嬸，林嬸。”

“阿嬤。”崔小小站起身，乖巧地打了個招呼。

“小小挖了這麼多野菜啦?”馬元心臉上全是笑，“今兒我小兒子在家，我想著也上山挖點野菜，這幾日忙地裡的活，都沒有吃上一口新鮮菜。”

這會正值四月，冬日裡的菜隻有白菜和蘿卜，但每到這個季節這兩樣菜都開始抽臺開花，蘿卜更是空心乾了水分。不過冬日時每家每戶都會提前把蘿卜切成絲曬起來，白菜則藏進地窖。隻是過了一冬，存糧也吃得差不多，才種下去的菜還不到時候，沒法子隻能到外麵刨野菜吃。

前些日子村裡人多忙著春種，忙過後這山上就熱鬨了。

“我瞧著有幾個眼熟的，他們也到鎮上賣菜。”李桂花今日也背了個背簍，既然要去賣錢，挖的野菜花樣就要多。

崔晚收回視線，一路上她挖了不少車前草，這車前草曬乾藥鋪也是要收的：“這野菜天生地長，他們要挖我們也攔不住。”

“是啊。”馬元心勸慰道：“我看今兒山上的人多，我不如往裡麵再走走。”

李桂花點點頭：“我看行。”

往裡走崔晚自然沒有意見，若李桂花昨天沒來找她，她還打算今日一早就進山找草藥：“那就走吧，趁這會天色不錯，早點回來。”

“嗯，走。”

農忙一過，村裡大多年輕有力氣的漢子就會到隔壁鎮上的碼頭去下苦力，若是碼頭進出的船隻多又肯下力氣，一天下來能賺九十百來文錢。

李桂花和馬元心遇到相熟的鄰居打過招呼，就繼續往山裡走。不過這次山裡挖野菜的人的確比往日多，三個人一連翻了三座山才找到處清淨的地方。

“這地方的竹筍還不錯，快些動手，我看那些人也往山裡走呢。”

“我看是呢，跟著我們來。”李桂花偏頭聽了下村子方向的動靜，“快，彆耽擱了。”

崔晚在一旁沒說話，隻一心認真地阪筍尖，一阪一扭，竹筍就被阪斷裝進了背簍。

崔小小力氣沒有三個大人大，隻能雙手用力抓住竹筍，撅著屁股往後一拽，“哢嚓”竹筍應聲而斷。

“哎呦，哈哈哈，快看小小牛犢子勁。”馬元心注意到崔小小的動作，忍不住打趣起來。

崔晚也跟著笑起來，嘴上也不忘關心：“扳不動的就不阪，彆摔著了。”

努力使勁地崔小小從嘴裡吐出幾個字：“我知道啦。”

崔晚不放心地看了崔小小幾眼，見她動作還算是穩當才繼續阪竹筍，隻是不時分心注意到那邊，反倒是讓自己被竹筍的毛刺紮了手。

這片竹林不算小，又靠近一處山溪，竹筍長得都很壯實。崔晚四人扳了沒多久，就有三個同村的人過來。這也不奇怪，平日大家人少進山害怕，如今好幾個人倒也沒那麼害怕了。

也為此，四人都不好說什麼，左右竹筍也扳了不少，再往其他地方看看，說不準還能找到其他的野菜。

“你們瞧這是什麼?”李桂花說話的時候特意壓低了聲音。隻見她手裡拿著一隻蟬蛻，李桂花喜不自勝地說：“我就念著也該到金蟬出來的時候，看這蟬蛻。”

崔晚知道剛剛從土裡爬出來的蟬能吃，也知道這蟬蛻更是一味好藥材：“隻是這蟬都是晚上出來。”

“不急，這還沒有下雨，等下了雨，叫上自家男人，夜裡打著火把來。”說到金蟬，馬元心也饞了，“到時候崔姑娘來嗎？”

崔晚沒想到馬元心會記得自己，夜裡多個人的確安全些：“要來。”

“到時候我叫上我家那小子也來。”李桂花道。

“到時候把小小送我家去。”馬元心是個妥帖人，既然她叫上了崔晚，崔小小她就得想法子安頓好。

先前崔晚還在擔心夜裡上山抓金蟬要不要帶上崔小小，畢竟是山裡，崔小小年紀又小，萬一有個閃失要她如何向原主交代，況且這些日子崔晚也是和崔小小處出了感情。這下馬元心提出解決法子，讓她心裡一鬆：“這就給林嬸添麻煩了。”

“嗐，這有什麼。”

現下的這片山還不算是深山，但到底離村子有些遠。扳了大半背簍竹筍，四人就準備往回走。今天收獲還是不錯，除了竹筍還有好些其他野菜。馬元心直言家裡能吃上好些天新鮮菜，李桂花和崔晚則默默想這些能賣多少錢。

“等等，你們聽。”馬元心站在原地屏息聽了片刻，“好像是雷聲。”

“是雷聲。”崔晚抬頭望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飄來了幾朵陰雲。

“壞了，快，趕緊回去。”李桂花急道。

“走走走。”

三人連帶著一個小孩子都急了，這山裡遇上雨，可不好走。想到竹林還有同村的人，馬元心扯著大嗓門朝那邊吆喝：“王家大娘，下雨了，你們快往回走。”

片刻後，依稀傳來：“好，這就回。”

才往回翻過一座山，山林間的樹木被風吹得吱呀作響，不時還傳來枯木枝掉落的聲音。

“小心頭上。”崔晚走在最後，見天色越發暗沉，她手從崔小小胳肢窩下穿過，把人環抱住往前走。

馬元心和李桂花走在前麵，一隻手護在頭頂：“都慢些。”

大雨欲傾，風裡也帶著一股子濕意。

隨著天際一聲驚雷，大顆大顆的雨從天上砸下來，很快，田間四野都蒙上了一層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