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同是個無論做什麼都很冷靜的人,除非那根銀簪直接抵在他的脖頸上,他可能會有幾分慌亂。
但他在發現被抵住脖頸的人是顧蓁的時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上去把她救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被馴化久了,保護她、嗬護她現在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這著實有點要命。
周圍圍了些人,但靜的可怕,沒人敢動作,生怕又激怒了李都尉。
顧蓁臉色蒼白,她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被這樣一個癲狂的人抵住脖頸,她的心裡隻有害怕。
她環顧四周,除了婉卿沒有一個人相識,沒有一個人可以敢出聲,沒有人可以救她。
然後她就聽到了沈疏同的聲音,“放了她,有什麼事你可以來找我。今日之事,完全是我一人所為,你該恨的人應當是我。”
這個聲音同他平時的聲音不大一樣,罕見的有些……激動。
所以她有危險的時候,他也會擔心?係統任務還真是強大。
李都尉看向他,目光中的恨意更甚,不知不覺鬆了鬆握住銀簪的手。身後的兩名侍從趁機上前,猛的將他拉住,爾後又禁錮住他。
顧蓁感受到自己脖頸上的那塊冰涼已經消失了,婉卿趕緊哭著上前扶住了她。
一旁的沈疏同很憤怒。
他平日裡是個很克製、很理智的人,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能被很好地控製住。但現在他已經來不及分辨這憤怒到底是因為什麼,就已經開始挽袖。
他挽袖挽得慢條斯理,一邊挽袖一邊冷冷地看著李都尉被禁錮住,爾後跪倒在地,不停地扭動著,口中還咒罵著。
爾後他上前,一句未說,開始對著李都尉的臉揮拳。
眾人都愣了片刻,畢竟看起來最不可能動手的人便是……沈疏同了。
君上之所惡也,刑法之所大禁也,然且為之,是忘其君也。
這是他從小便背著的道理,現在卻將書中的禮義通通拋之腦後。
他對著他的臉揮拳後,原先的咒罵隻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幾句,麵前的人匍匐在地,鼻青眼腫。
他蹲下,捏住了李都尉的臉,冷聲道:“你算什麼,也配碰她?”
他輕嗤一聲,收手,慢條斯理地拿出帕子拭手,最後放下了寬袖。
顧蓁徹底淩亂了。
今晚這一出除了讓她擔驚受怕以外,還讓她看到了沈疏同的另一麵。
她以為他絕對是不會輕易動手的,更何況依著他往日的性子,就算有係統任務,上去救她下來便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又何必特地挽袖動手去打李都尉呢。
她想了想,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這個人比較好心,看見惡霸欺淩小姑娘便會憤怒。
下一刻,更讓她震驚的便來了。
他拿帕子擦完手、放下袖子後,沒有再看李都尉一眼,而是徑直走向她。
兩人離得近,顧蓁可以很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的香氣,這樣熟悉而熨帖的氣味讓她的心驀的就定了下來。
他抬手,用修長而冰涼的手輕輕地捏住了她的臉,和方才對李都尉的動作很像,都是他以不容置喙的主掌姿態禁錮住對方,但不同的是,他對她的動作明顯更輕柔。
四周昏暗,餘下的人都在李都尉邊忙活,剩下的人便是急著去稟報皇後娘娘和陛下,隻有婉卿遠遠地提著八角宮燈照亮。
他將她的臉抬起,去查看脖頸上是否有傷痕。但因為看得不大清楚,他便俯身低頭,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對方有些急促的氣息。
兩人湊得更近,顧蓁一動不敢動,她輕輕垂眸,覺得這個姿勢,有些太過曖昧了。從她的角度看,他像是在同自己耳鬢廝磨,爾後去親吻她的脖頸。
她感覺自己輕輕抬頭便能親上他的側臉。
方才李都尉太過激動,那銀簪尖銳,隻要稍微壓得緊,便會出血。
黑暗處人的感覺會被放大,譬如此刻,他有些冰涼的指尖觸碰上她脖頸處的肌膚,再壓上還在流血的傷口,讓她無端的有些站不穩,輕輕嘶了一聲。
他輕笑,聲音傳入她耳中,“公主方才倒是不害怕。”
顧蓁更淩亂了。
笑什麼,還笑這麼好看。
現在這個曖昧的氛圍,你再笑一下,是不怕氣氛更詭異嗎。
她找借口,“疼。”
他的手鬆了鬆,“太醫等會就來了。”
“你……不像是會動手的人啊,剛才為什麼會動手?”
他的手指從她的傷口處輕輕滑落,又替她整了整方才因為他而變淩亂的領口,讓她更加呼吸不暢,“因為臣可不想做鰥夫。”
“公主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臣可不是得做鰥夫了麼?”
顧蓁心想,你又不是不能再娶,想嫁你的人又不少,你就算是做了鰥夫也不會一直鰥夫下去。
打人還拿她做什麼借口哪。
隻能說,他今晚真是反常。
她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傷口,忽然有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都是被簪子傷了脖頸,他們還真算是……夫妻患難與共啊。
她提議道:“你說我現在要不要先哭一場,這樣等會陛下來了,看到我的可憐模樣,便會更生氣,也可以好好懲治李都尉一番了。”
於是等天子和皇後匆忙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被牢牢禁錮在地的李都尉,圍了一圈的侍從婢女,手中的宮燈照得此處亮如白晝。
還有,哭得梨花帶雨的愛女和陪在她身旁的未來女婿。
顧蓁哭得眼角發紅,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旁邊沈疏同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拿了帕子替她拭淚。
兩人見天子和皇後都來了,一個立刻收了帕子,一個立刻不再落淚。
天子和皇後先是詫異這兩孩子什麼時候關係好起來了,爾後便是一陣憤怒。
天子率先對著愛女關心道:“你無事吧?太醫可來看過了?”
顧蓁點頭,帶著哭腔道:“多謝爹爹關心,方才太醫來看了,並無大礙。”
他怒道:“敢挾持朕的九公主,朕瞧你真是活膩了!亂臣賊子,朕殺你一百回也不夠!方才朕就不該看在長公主的麵子上饒了你。來人,先拖下去杖刑一百,待到明日再問斬。”
李都尉麵如土灰,嚇得一動不動,口中仍喃喃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顧褚卻在此刻趕到,聽到方才天子的傳令,嚇得花容失色,立刻上前跪道:“陛下恕罪,饒他一命吧。此事若是鬨大,傳出去便會惹得臣民議論紛紛,還請陛下三思。”
天子蹙眉,沉聲道:“朕最開始是為你著想才放了他。但他竟然敢挾持朕的九公主,若再不懲治,是何道理!這門婚事是朕的錯,早不該讓他做你的駙馬,日後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顧褚哭著搖頭,“陛下,日後其他人會如何議論我?明日他死了,我的顏麵又何在?”
皇後罕見的冷了臉,垂眸看向她,“九公主的性命同你的顏麵比起來,孰輕孰重,不必陛下再教你吧?”
天子閉眼,忍了怒氣道:“起來,不必再向朕求情了。”
顧褚恍惚起身,擦了淚,爾後分外怨恨地看向顧蓁。
顧蓁被她目光中的狠毒嚇得一激靈。
她這麼一個好麵子的人,如今駙馬即將問斬,她的顏麵不保,自然隻能把怨恨發泄在她的身上。
皇後對著天子沉穩道:“陛下,臣妾先帶九公主回宮歇息了。”
天子點頭,“今日她也受了驚嚇,那皇後便帶她好好回宮調養吧。”
顧蓁走到皇後身邊,便被拉住了手。她抬頭,看見皇後眼中隱隱閃爍的淚光,趕緊道:“母後莫要擔心了,我沒事。”
兩人回了璟寧宮,顧蓁坐在床上,春芝替她點香,皇後拉著她的手道:“當時害怕嗎?”
顧蓁搖頭,“還好。”
皇後摸摸她的頭,歎道:“怎麼會不怕呢。”
她想了想,為什麼會不怕。
思來想去,她剛準備哭的時候便看到了沈疏同。
她當時的心理是,沈疏同總不會看著她死。
所以要感謝偉大的係統任務。
這樣她有什麼事的時候,總會有人上前來救她。
而這個人總會是沈疏同。
顧蓁感覺自己都和沈疏同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了。
皇後為她蓋上薄被,“那你好好歇息吧。”
顧蓁點頭,縮進了被子裡,闔上了眼。
熄燈了,她很快便陷入了清明的夢境。
夢境很清晰很真實,她同樣躺在床上,同樣也是燥熱的夏日,於是她穿得很輕薄。
她的身邊躺著一個人。
她微微睜眼,便格外熟稔地縮進了那個人的懷裡,貪婪地聞著有些熟悉的香氣。兩人耳鬢廝磨著,爾後那人的唇貼上了她細膩的脖頸,帶來一股灼熱的氣息,再一路蜿蜒著向下至鎖骨處。
這些動作如此熟稔,像是做過了成千上百次。
她整個人被吻得微微顫抖著,卻抬手,輕輕地摟住他。
他緩緩拆開了她襦裙的係帶,慢慢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他的手覆蓋上去,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清涼。
爾後她本能地閉眼,任由著他動作。
待一切結束,她睜眼,想看清麵前的人的模樣,卻頓時愣住了。
此時哄著她幫她穿上衣裳的人,竟然是,沈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