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怪(1 / 1)

至長公主府後,遠遠便瞧見有小廝在府外通報來者與所送之禮。

顧蓁帶著婉卿進府,便聽到小廝報道:“九公主禮,羊脂玉鐲一對。”

她對著顧褚行禮,“見過姑姑。”

顧褚和李都尉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好似昨日的爭執根本不存在。顧蓁心裡冷笑,卻仍麵不改色地看著她。

顧褚淡淡瞥她一眼,“久不見你,倒是知道講規矩了些。”

顧蓁微笑著沒說話,隨後跟著婢女去席上坐定。

她悄聲吩咐婉卿,“你悄悄去找找月盈,務必小心,找不到也莫要聲張,速速回來。”

婉卿應了聲,隨即離了席。

今日來長公主府的人她大多都不認識,顧泠本也該來慶賀,但她這幾日身上不適,今日便也未到場。

顧蓁心不在焉地坐在席上,一邊聽顧褚說話,一邊四處打量。

李都尉此時倒演得像是個關心妻子的好郎君,聽著顧褚開口頻頻點頭,爾後便又上前拉著她的手說了些什麼。顧褚也是微笑著,溫順地任由他拉住自己。

顧蓁隻能感歎,演得真是好。

她隻願自己日後嫁進沈家,和沈疏同可彆成了這副模樣。

不久後婉卿便回來了,在顧蓁耳邊道:“奴婢找不到月盈。”

顧蓁沒說話,又隨意吃了幾口,爾後便擱下湯匙,對著婉卿道:“我這身上濺了湯水,你陪我去換一件吧。”

婉卿知道她的意思,應了聲是,便陪著她又離了席,一同去了裡間。

顧蓁冷靜道:“怎麼說?為什麼會找不到?”

婉卿不解道:“奴婢四下裡看了,月盈都不在。奴婢便又去找人問了,聽說是昨日下午,有官府的人上來捉人,說是月盈偷盜,便被壓去大理寺受審了。”

顧蓁也困惑,蹙眉道:“偷盜?此事怎麼會牽扯到大理寺?按照長公主的性子,一般也不會隨便讓官差帶走府裡的婢女。”

畢竟帶走了她的婢女,對顧褚而言便是丟了自己的臉麵。除非出麵的人證據確鑿,或者,出麵的人身份不凡。

她思索著,忽然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爾後又自言自語道:“不會吧?”

“公主?”

她回神,笑笑道:“無事,咱們先回去吧。”

婉卿一肚子疑惑也不好問出口,隻能隨著她一起出了裡間,回到席上。

顧褚如今嫁了人,看顧蓁倒也沒那麼討厭了。畢竟恨意也是會轉移的,隻不過是從顧蓁身上轉移到了李都尉身上罷了。

於是這一頓飯吃得相安無事,甚至頗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味。飯後眾人紛紛散了,顧蓁也準備告辭,顧褚卻叫住她道:“你回去後,替我向陛下問好。”

顧蓁笑道:“是,一定替姑姑帶到。”

顧褚看著她,冷聲問道:“你快要嫁進沈家了吧?”

“是。我瞧著姑姑和駙馬伉儷情深,真真豔羨,想著若我也能有這樣的姻緣便好了。”

兩人聽後皆神色異樣,顧蓁看在眼裡,沒再說什麼,告辭離開。

回宮後,她心裡記掛著沈疏同,趕緊讓婉卿去給他傳話。

顧蓁先去等的他,想到等會可能要給他道歉她就頭疼。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盯著自己的荷包發愣,直到聽到腳步聲才抬頭。

顧蓁先發製人,有些不自然道:“我知道了,之前是我錯怪你了,是我的錯。”

她雖然在道歉,但頗有些不自然地特意不去看他。沈疏同知道她的彆扭,心想你之前但凡冷靜些,現在也不用跟我道歉。於是他微微諷刺道:“公主知道了便好,臣既然身為大理寺少卿,自然不能有辱使命。”

顧蓁掩飾地咳了幾聲,看向他道:“所以你是知道我會借機去長公主府找月盈問個清楚,所以才會想提前找我?”

“公主聰明。”

顧蓁越聽越覺得這句格外諷刺,於是索性哼了一聲,自誇道:“我當然聰明,不然我怎麼猜到了,現在過來找你呀。”

爾後她抱著手道:“沈少卿請說吧,問得怎麼樣了,還有,月盈偷盜這事不會是你們給她安上的罪名吧?”

“月盈雖是個婢女,但臣也不會隨意誣陷她。隻是調查時發現她偷了長公主府的玉佩,長公主欲懲罰她,臣索性直接將她帶去了大理寺。”

顧蓁嘀咕道:“她的性子,怎麼會同意你帶月盈去大理寺?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嘛。”爾後又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她之前歡喜你嘛,果然還是對你不一般的。”

沈疏同輕嗤一聲,雖然知道她說得沒錯,但也懶得理會,“公主還要聽麼?”

言下之意:要聽就請閉嘴,讓我一個人說。

顧蓁趕緊點頭如搗蒜,“沈少卿繼續。”

“臣帶她去了大理寺,問了清揚的事情。她說清揚生得美,自幼無依無靠,李都尉看見她後便一直想強取豪奪,可惜清揚不從。長公主知道後還責怪清揚狐媚,好生責罵。最後李都尉還是得手了,自此長公主便一直淩虐清揚,直到清揚受不住跳了湖。”

顧蓁咬牙,恨恨道:“惡貫滿盈,蛇蠍心腸。”

她想到了什麼,立刻道:“我能不能先插幾句彆的?”

“公主請說。”

“我看他們倆成親後的樣子也太嚇人了,我可不想到時候嫁進你們沈家也成那樣。我先聲明,你要是去青樓酒館我不管,隻要你彆動府裡的婢女就成了。但是,你要是去青樓酒館了,回來你也離我遠遠的,我這個人好潔。”

沈疏同忍無可忍,冷聲道:“臣不去青樓酒館,臣也好潔。”

顧蓁想想也是,他這個人,一看就像是……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具體的人的樣子。

於是她放心了,滿意道:“那就好。你接著說吧,既然清揚的事肯定是真的了,你覺得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我們也沒有證據呀。”

“臣會繼續追查下去的,這點公主不必擔心。隻是臣想問公主一句,公主覺得,若陛下看到了證據,他會給長公主懲戒麼?”

顧蓁思索片刻,還是點頭,“我覺得陛下會的。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試一試。”

沈疏同輕笑,“公主既然這麼說,那臣自然竭儘所能。”

顧蓁看著他,拍了拍他道:“辛苦你了。此事若成,我一定好好感謝你。”

她本來隻以為是因為係統任務,但現在看看,倒像是他自己真心想調查的,所以心裡也很感激。

沈疏同不動聲色地退了退,“公主何必言謝,這本是臣的職責。”

兩人在一定程度上也達到了一種默契,比如,一直都沒料到對方會如此好心;比如,很快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偏偏現在還要虛與委蛇地道謝。

沈疏同暗想,顧蓁若是一開始便是這樣,他又何必那麼厭惡她,縱使耍點小性子,他也不是不能忍耐。

顧蓁今日梳的是螺髻,鈿花下的流蘇被風吹動貼在了發髻上,沈疏同是個對所有細節都很講究的人,看了好幾眼心裡還是覺得難受,想了半天,最後還是突然靠近,伸手將流蘇從發髻上取了下來,讓它自然垂落。

顧蓁被嚇了一跳,腦袋猛地往後縮,卻被他順勢從腦後給摁了回來,“彆動。”

她於是就沒動了,等他放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警惕道:“你做什麼?”

“任何時都要注重儀態、著裝,尚儀難道沒教公主麼?”

顧蓁本來想感謝他的,偏生這個人後來補的一句話諷刺滿滿,讓她說不出感謝地話了,“那你以後彆看我,彆礙著我們沈少卿的眼了。”

沈疏同聽了她的回複,諷刺更甚,“公主頭上怎麼還戴著那天扔過來的金釵?臣以為,公主會直接丟了呢。”

顧蓁冷笑一聲,從發髻上將金釵取下來,直接強迫性地扔給他,“你不說我都忘了,給你了,我不要了。”

爾後她便哼了一聲,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來叮囑道:“沈少卿,事情要好好辦,否則我絕不饒你。”

沈疏同看著她的身影,笑了聲。

他現在覺得逗這小姑娘讓她發火,自己倒是會挺開心的。

他低頭看著這金釵,覺得格外燙手,扔了不可,不扔也奇怪。

他想了想,索性直接塞進袖中帶回去,畢竟府中還有要還給顧蓁的東西,等她嫁進來後,一並還給她。

顧蓁回了宮後,想到自己的金釵,心裡隱隱作痛,問婉卿道:“婉卿,你說他不會真的把我的釵子扔了吧?那根釵子我可喜歡了。他那麼好潔的一個人,肯定嫌我的釵子臟,肯定隨手就把扔了呀。”

婉卿笑道:“應當不會的。”

顧蓁搖頭,“你還不了解他,他那個人,可討厭我了,根本不會好心替我留著釵子的。”

她悔不當初道:“我當時就不該把釵子扔給他的,可是這不也怪他嘛,誰讓他非提釵子的事,我那個時候不扔不是顯得我很尷尬嘛。算了算了,趕明兒我去找他把釵子還給我,他要是敢丟了,我絕對不會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