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1 / 1)

沈疏同應當也是去更衣的,換了件同方才射粉團時不一樣的衣裳,兩人對視一眼,不過都裝作沒看見彼此,立刻彆過臉去,各自走各自的路。

然而兩人正準備各自離開時,卻聽見太極殿後頭傳來隱隱約約的爭執聲。

兩人於是都同時停住腳步,顧蓁率先上前,仔細聽了聽,便發現這熟悉的聲音竟然是,顧褚的。

今日宮宴,顧褚和駙馬李都尉都到場了,隻是顧褚麵色不虞,宮宴還未至一半便出了太極殿,隻說是身上不大舒服。陛下心疼妹妹,讓人好生跟過去照看,誰知她現在卻在太極殿後頭和自家夫君爭執。

自顧褚嫁過去後,顧蓁便聽說夫妻二人感情不睦。顧褚性子驕矜不肯低頭暫且不提,她的駙馬本就是個武將,並不能常回公主府,夫妻二人見麵時間短,感情本就冷淡。偏生那李都尉回來後又愛花天酒地,表麵上礙於顧褚長公主的身份做小伏低,實則背地裡流連忘返於青樓酒館,顧褚知道後便同他大鬨,二人感情徹底破裂。

顧蓁雖不喜顧褚,但現在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天底下好男人太少。

她剛在心中替顧褚打抱不平一番,下一刻卻聽見了兩人清清楚楚的爭執聲。

“你在外頭花天酒地,此事都傳入宮中了,是要把我的臉麵往哪兒擱?”

“哪個男人不愛去?公主若要能找出來個,我以後便再也不去了。”

顧褚停頓片刻,爾後惡狠狠道:“你出去便罷了,連府中的小丫鬟都不放過,你還有沒有臉?”

對方卻顯然忍無可忍,壓低了聲音發怒道:“我若沒臉,那公主便無可指摘了嗎?清揚先是挨了公主的打,後來公主日日淩虐她,最後她逼不得已跳了湖,還不是公主一手操辦!”

“你住嘴!誰讓你在此處胡謅的!”

兩人皆狠了心要往對方身上紮針,也都口不擇言了起來,彼時互相對望,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顧蓁本來隻是好奇地湊近了些,打算聽個趣兒,誰知聽到後頭心中一緊,便知不妙。

她還沒來得及退後,便被沈疏同拉住,兩人一聲不吭地走到了未雲湖邊,顧蓁剛想開口,沈疏同便率先道:“臣知道公主要說什麼。”

顧蓁抬眼看他,“然後呢?”

“後麵公主想要做什麼臣也知道。公主要打抱不平,是麼?”

“難不成我要眼睜睜看著那個清揚白死了嗎?”

沈疏同搖頭,“此事是真是假你我尚且不知,清揚之事不過是李都尉一麵之詞,就算長公主閃爍其詞,確實可疑,但公主也沒有證據證明清揚之死是長公主所為。”

麵前的小姑娘正義凜然,讓他再次對她有些微妙的改觀,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不懂得冷靜,還是衝動,這樣子下去顯然是不行的。

所以他冷靜地製止了她,看著她泄氣道:“那你說要如何?”

“不如何,公主去更衣,臣回太極殿,此事公主便裝作不知,待會見到長公主也切不可神色異樣。”

顧蓁咬牙,“你怎麼如此冷血?這是一條人命!更何況你還是大理寺少卿。”

沈疏同淡淡地笑,身上的疼痛浮現,他卻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公主怎麼想臣都可,但公主還是快去更衣吧。”

顧蓁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無恥。”

她本來隻是討厭他,現下卻已經是更深層次的厭惡了。

她忿忿轉身,想想卻還是不解氣,再次回來,從頭上拔了根金釵向他扔過去。

她用不了其他東西扔他,也隻能拔一根釵子泄憤,釵子對他而言輕飄飄沒有任何分量,也傷不了他分毫。

釵子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一聲。沈疏同彎腰撿起,用袖口仔細擦淨,爾後俯身靠近她,將金釵慢慢插了回去。

顧蓁本來以為他會惱怒,結果他隻是麵不改色地看著她,甚至是帶著笑替她撿起金釵,替她擦乾淨,再替她插回去。

她忽然想到,他方才不願意幫她,可能現在身上正疼。於是她忽然就心軟了片刻,覺得幫不幫也是個人的選擇,她確實也無權讓他非要做出所謂正義的舉動。

她就這麼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後還是緩和了口氣道:“罷了,無論如何我會儘我所能把此事查清楚的。”

爾後她便帶著婉卿去更衣。

婉卿伺候著顧蓁更衣,顧蓁瞧著她臉色不虞,不似往日,順勢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怎麼了?可是方才的事把你嚇著了?”

婉卿猶豫片刻,還是道:“是。”

顧蓁笑了笑,“你彆怕,長公主總不能欺負到你頭上去呀。”

婉卿搖了搖頭,含淚道:“清揚是同奴婢一同進宮的姐妹,之後便被撥去伺候長公主了,長公主出閣後又跟著她去了長公主府,誰知如今卻已香消玉殞了。奴婢隻是替她覺得……不值。”

顧蓁驚愕片刻,最後叮囑道:“既然你認識她,那可能好辦些。此事先不提,待回了璟寧宮,你再同我細細說。”

婉卿應了聲是,兩人便一同出去,往太極殿去。

顧泠對著她關切道:“怎麼去了那麼久?臉色還不大好看,是怎麼了?”

顧蓁搖頭,“無事,姐姐不必擔心。”

她不想讓顧泠知道此事,畢竟不牽扯到她才是好事。

後麵的宮宴顧蓁也是坐立難安,好不容易熬到結束,趕緊帶著婉卿回了璟寧宮。兩人關上門,開始長談。

顧蓁對著婉卿認真道:“你仔細說,不必有什麼顧慮。”

婉卿落淚道:“是。奴婢是和清揚同一批入宮,她生得好看,人又機靈,當時便被撥去伺候長公主了。後來奴婢也沒能同她見過幾麵,但到底感情深厚,奴婢遇到了些事找她,她也願意熱心幫忙。奴婢當時便知道,她一直是最善良的,我們雖不大見麵,但知道彼此安好便也能放心了。前段時間長公主要出閣,她還特地來找了奴婢,說是要陪長公主一同去長公主府繼續伺候。奴婢知道長公主的性子,清揚在她身邊這麼些年,明裡暗裡受了不少委屈,如今還要繼續出宮伺候,我心裡也難過,可再不舍她也得出宮去。她去長公主府後我便一直替她擔心,不能見到她,又沒有消息,便不知她在那邊的情況。誰知,如今便出了這樣的事。”

“那照你這麼說,我便不相信清揚能主動從了李都尉,定是他強取豪奪來的。”

“應當是。她一心隻想伺候好了長公主,定不會有那份心思勾搭李都尉。”

她輕歎道:“那清揚的死便不隻是她一人的責任了,我看李都尉也有份兒。”

婉卿點頭,啜泣著。

顧蓁歎氣,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好生安慰道:“你彆難過,此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的,不會讓清揚白死的。”

她當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是人命關天的事,更何況還是顧褚鬨出來的事。但她既然聽到了,便不能裝作不知道。

“當時你們一起入宮的可還有彆人認識清揚?最好是現在也在長公主府的。”

婉卿思索道:“有倒是有,隻是她同清揚並不太熟稔,可能也不知此事。”

顧蓁冷靜道:“長公主既然敢做此事,那府裡的下人便不可能不知情,隻是不敢說罷了。她叫什麼名字?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她。”

“她叫月盈。”

“也是巧了,後日正好是長公主生辰,於情於理我都要去長公主府拜謁,到時咱們借機找到她,問問情況。”

“是。”

夜裡顧蓁想著此事,到底心頭不安。人命關天的大事卻秘而不宣,身邊又根本沒人可以幫她。就算她拿到了證據,就算陛下寵愛她,礙於皇家顏麵,也不會真的拿顧褚如何。

翌日顧蓁醒得格外早,眼底發青,一看便是沒睡好,她吩咐婉卿去皇後那裡討要了一對玉鐲,這樣明日顧褚生辰她也可有東西送。

她歎口氣,支頤想著明日找到了月盈該如何,不禁愁上心頭。

婉卿將玉鐲拿過來,小心道:“公主,咱們要不要找沈少卿幫忙?”

她搖頭,“不必了,你瞧他當時的模樣,一看便是明哲保身的人,定不會以身犯險。”

“可沈少卿看著也不像是會袖手旁觀的人。”

“看著不會罷了。他這樣明哲保身,才能在官場裡走得遠,我倒是也沒有資格指責他。罷了,還是我們自己想辦法吧,靠誰都沒用。”

顧褚生辰那日,顧蓁正坐在鏡前,任由宮女替她綰發,卻聽到婉卿進來悄聲道:“公主,沈少卿方才派人來傳話,說有事要見公主。”

顧蓁思索片刻,還是道:“馬上就要出宮去長公主府了,我可沒功夫見他。他若有要緊事,也得等我回宮後再談。”

她現在懶得見他,但想到這也是他第一次主動要求見自己,便還是同意了,“你便這麼同他說,等我回宮後讓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