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飛速思考著，焦急道：“怎麼了？你們是置氣了？怎麼會動手啊？”

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啊，九公主怎麼可能會動手。

沈疏同輕嗤一聲，沒說話，“難為你惦記著九公主，今日是你生辰，她托我帶了荷包給你。”

沈渺接過荷包，驚喜道：“真好看。”

沈疏同覺得現在自己已經完全淪為傳遞東西的信使了，於是警告道：“以後不要什麼東西都丟給我，讓我帶給九公主。”

沈渺捧著荷包，隨口答應，便又歡歡喜喜地捧著荷包出去了。

沈疏同脖頸上的傷口在端午來臨前便徹底恢複如初了，而他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見過顧蓁了，久到他覺得日子舒心多了。

然而端午陛下自然會宴請眾臣，到時候他想不見到顧蓁都難。

端午是個顧蓁覺得很有意思的日子，宮中也會按照民間習俗來慶祝，譬如插菖蒲、掛天師像，最有意思的當屬射粉團。

射粉團是在晚上宮宴開始前，陛下和皇後娘娘等人都未至，不過是給底下小輩們玩玩罷了，但這習俗顧蓁喜歡得緊，於是興致勃勃地拉著顧泠去了。

射粉團是要用弓箭射擊盤中粉團，射中者可食用，顧蓁不僅想贏，更想吃，於是和顧泠兩人拿了弓箭，準備試一試。

她還未開始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瞧，是沈疏同。

他們已有大約一個月未見，這一個月顧蓁過得格外舒心，現下忽然一見，發現自己也沒之前那麼煩躁了。

果然還是少見麵的好。

她本就會射箭，本以為射粉團也會輕易，結果連射了三次都未成功，她便有些尷尬，偷偷瞥了眼周圍的人，還好還好，無人在意。

除了身邊的一個人也在挽弓，甚至還淡淡笑道：“粉團本就滑膩，自然不好射。”

顧蓁剛想說：哎呀我就說，誰能射中呀，結果下一刻，剛說完那句話的沈疏同就鬆了手，木箭飛速向前奔，直接插入了粉團，整套動作是行雲流水的好看。

她知道，如果不是對自己的箭術自信，自然不敢如此。

好可惡，他真的會哎。

顧蓁無語片刻，“你不是說不好射嗎？”

沈疏同勾唇輕笑，“臣是說不好射，又不是說不能射。”

她直接閉嘴了，整個人隻感受到了尷尬和無地自容，正準備趕緊走開，便聽到沈疏同好心道：“公主要再試試麼？”

顧蓁剛想說不用了，因為下一次能不能射中她也心裡沒數，但想了想，要是說不試了，那也顯得自己怯懦，於是道：“手累了，不過可以再試最後一次。”

沈疏同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倒是笑了，看著她動作，木箭最後擦過粉團而過，還是沒中。

顧蓁咬牙切齒，麵上還是雲淡風輕，“哎呀沒事，我也不是很想吃粉團。”

沈疏同現在已經徹底摸清了顧蓁的說話思路，現在不想吃粉團就是很想吃粉團，沒事就是有事。

沈疏同本來隻是想過來瞧瞧她射得如何，結果現在好了，顧蓁射不進去，他要是轉身就走，恐怕……也不行。

他心裡懊悔方才為何要過來瞧一眼，這下又多了麻煩事，閉了閉眼，無奈道：“公主再試試吧，便用方才臣的方法。”

顧蓁看了他一眼，心想好吧再試最後一次，然後再次挽弓，結果木箭再次擦著粉團過去了。

不遠處顧泠笑意盈盈對著身邊人說自己射中了，顧蓁聽了後更加鬱悶，在場的諸位試了幾次後基本都射中了，怎麼偏偏她射不中。

她的好勝心上來了，於是不為了那粉團，就算為了爭一口氣她今日也要射中。

她又試了幾次，還是沒成功，現在她已經無暇顧及沈疏同了，一門心思都在天殺的粉團上麵，尋思自己怎麼就是射不中射不中啊啊啊啊。

她跟著這弓箭置氣，人卻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顧泠上前道：“時辰快到了，那邊宮宴要開始了，咱們走吧。”

顧蓁搖頭，“姐姐你先去吧，等我射中了我便過去。”

顧泠知道她的性子也是固執，也知勸不動，便道：“好吧，那我陪著你。”

沈疏同在旁道：“臣陪著九公主便好。”

顧泠點頭，笑道：“那也好，我便先過去了。”

顧蓁現在已經完全不顧及沈疏同和自己的關係了，很認真地討教道：“我為什麼還射不中？”

沈疏同笑了，“臣方才也說了，粉團滑膩難射，失敗也是正常，跟箭術有關，但也跟運氣有關。”

“那我要是一直射不中呢？”

“那臣便陪著公主一直射，直到公主射中為止。”

“可是宮宴快開始了。”

“那便由臣來教公主，這樣快些。”

顧蓁一向能屈能伸，這會子立刻謙卑道：“沈少卿請。”

沈疏同被她這麼能屈能伸的性子給震驚了片刻，忍俊不禁地瞥了她幾眼，覺得這小姑娘的性子倒是有點意思，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愛耍小性子。

他自己演示了一遍挽弓的姿勢，又說了射粉團的訣竅，然後道：“公主請。”

顧蓁瞥了他一眼，踟躇道：“你不再多教點？”

畢竟等會射不中就尷尬了。

“多說無益，公主還是要自己試試。”

顧蓁抿嘴，咳了幾聲，最後還是挽弓，又試了一次。很好，還是沒中。

沈疏同嘶了聲，也滿心裡疑惑著，怎麼能還射不中。

顧蓁更崩潰，最後思考總結經驗反思問題，看向了自己拿著的弓，篤定道：“是這個弓有問題，你覺得呢？你要是拿這個弓肯定也射不中。”

沈疏同用一種“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說些什麼混賬話”的眼神看著她，看得顧蓁很自覺地重新拿起自己的那張弓，搭箭再次嘗試。

她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所以決定這次失敗就再也不嘗試了，直接去宮宴上吃好吃的。畢竟人何必反複折騰自己呢。

她歎口氣，剛搭上箭，便感受到有人將手放到了她的右手上，左手將她的胳膊輕輕往後拉，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箭已經向前飛去，直接插入粉團正中。

她愣愣地放下弓，看著他。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對著她笑了下。

本質上，沈疏同和顧蓁是很像的人，固執，不肯低頭，所以沈疏同在聽到顧蓁質疑他之後，當然不可能讓她得逞。剛才的動作直接證明了自己就算拿哪個弓都能射中，而她之前射不中完全是因為，沒有技術。

顧蓁看到他這個笑自己便笑不出來了，僵硬道：“沈少卿好厲害啊，那我再試試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完完全全羞辱了一番後忽然來了氣運，顧蓁一鼓作氣，最後真的堪堪射中了。

她放下弓，為自己正名，“無論怎麼樣我都是射中了，對吧？”

沈疏同有些敷衍地點頭，心想那可不麼，再射木箭都給你射完了，要是再射不中那倒真是滑稽了。

沈疏同忽然發現，要是想讓顧蓁乖乖閉嘴那就隻能用實際行為堵住她的嘴。

因為她雖然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但她屈的前提也得是對方真的能讓她願意屈服。

顧蓁跑過去撚了個粉團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心裡感歎這果然好吃。

沈疏同看她吃得一臉享受，便好心道：“臣方才射中了也能得一個，公主吃吧。”

結果她立刻搖頭，“多謝沈少卿好意，不過不用了，我射中的才是我的，我不吃你的。”

他心想這小姑娘還真是有點自己的固執和原則。

兩人一起去了太極殿參加宮宴，彼時已是申時，兩人來得遲，顧蓁便悄悄地溜了進去，順順利利地坐在了顧泠旁邊。

顧泠瞧見妹妹嘴邊的粉團漬，將帕子遞給她，笑道：“射中了？”

顧蓁驕傲道：“那可不。試了好幾次，最後才射中了。”

要是換做旁人早就會說“試了好幾次才射中有什麼好驕傲的”，但顧泠與顧蓁一直是鼓勵式交流，現下隻會溫和笑道：“那可辛苦了，快多吃些吧。”

顧蓁笑眯眯餓地開始嘗試麵前形製各樣的粽子，看著前頭的歌舞，聽著旁邊顧泠道：“我瞧著你同沈少卿的關係倒是微妙得很。”

顧蓁哼了聲，“微妙什麼呀，互相討厭罷了。”

顧泠困惑道：“確實如此，但我瞧著沈少卿待你卻也不錯，你說怪不怪。”

顧蓁心想，那還不是因為係統任務，否則他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嘴上還是道：“哦，可能是因為他想著我以後還是要嫁過去的，所以在你們麵前裝裝罷了，不然總不能顯得他太刻薄了。”

顧泠笑道：“能裝成這樣不也是不錯，總比之前那樣子好。”

宮宴過了一半，陛下興致高漲，君臣們詩詞唱和，其樂融融。顧蓁知道沈疏同文采好，但彼時吟詩賦詞卻不見他人，心下納罕。

殿內燥熱，顧蓁衣裳穿得厚，便想著去更衣換身更輕薄的衣裳，於是帶著婉卿出去，一轉身便在殿外撞見了沈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