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蓁笑了笑，“我讓沈少卿幫我製的。”

皇後詫異，“你同沈少卿之前倒不是這般。”

顧蓁把話題岔開，另說了幾句閒話，便沒再提起此事。

她還未來得及和沈疏同方麵道謝，便遇到了顧褚。

顧褚當然知竺毓離開的原因，於是兩人在璟寧宮前偶遇時，她便忍不住出聲譏諷道：“人人都說你改了性子，我看倒不是，你這本事卻不像是待字閨中的少女。用這種下作手段趕走了尚儀，你倒便可在璟寧宮中耀武揚威了。”

顧蓁蹙眉，搖了搖頭，“姑姑說的，我聽不懂。我本來也沒有這個意思，但我也不是想要趕走尚儀姑姑的。是皇後娘娘說讓她離開，若是姑姑有何困惑，我也可以轉告皇後娘娘。”

顧褚揚起下巴，不屑道：“你不必拿皇後娘娘來壓我。隻是我瞧你這樣子，也不知你日後能嫁什麼人家，隻怕個個都嫌你吧。”

顧蓁心裡歎氣，麵上卻不顯，“我不知姑姑是何意思，隻是我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呢。不過我聽說姑姑也快要出閣了，先帝指婚的定是好人家，估計很快就能成就好姻緣了。”

她這話說得看似真誠，但實則不然。先帝先前本就不疼愛顧褚，於是便把她隨意指給了某位武將。誰知風水輪流轉，當今天子上位，顧褚順理成章地成了長公主，尊貴無比，但先帝的婚約在前，陛下看了一圈倒也不知把這個妹妹嫁到哪裡去，於是隻能還是讓她按照先帝的意思嫁進那位武將家。

顧褚此人心性最高，又把此事看得最重，她本傾慕沈疏同，但也知自己無法忤逆婚約。快要出閣，她心情愈發煩躁，此時聽到顧蓁的話，她雖看上去真誠，但實則內心不知譏諷萬千，於是心中暴怒不已，“你在說什麼？”

顧蓁退後一步，無辜道：“姑姑，我說錯了嗎？先帝定下的婚約肯定是好的呀，到時候姑姑嫁過去，定能琴瑟和諧、舉案齊眉。”

顧褚冷笑數聲，點了點她道：“你也不必在此處嘲弄於我。陛下對你倒是上心，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品性！沈少卿看不上你便罷了，沈家的小公子倒也看不上你，否則近些日子他怎麼不進宮了？你便彆想嫁入沈家了。你雖貴為嫡公主，但最後也彆想有何好姻緣！”

顧蓁眨了眨眼，笑道：“姑姑說的對，畢竟我也沒有想要嫁進沈家呀。我知姑姑覺得沈少卿好，可我倒也看不出他有多麼舉世無雙，所以也是無所謂的。隻是方才我祝賀姑姑的話是真心的。”

她在說完這番話之前，並不知後麵會發生什麼。

比如，她不想嫁進沈家。

比如，她沒覺得沈疏同有多好。

三月初的時候，顧褚還未出閣前，陛下便下旨解了顧泠和沈疏同的婚約。

知道這個消息時，顧泠自然是欣喜萬分，顧蓁和好姐姐鬨騰了半日都沒停歇，之後便開始揣測陛下的意思。

顧蓁想了想道：“姐姐，你說爹爹是不是知道你的想法啊，你和沈少卿本就沒什麼感情，他為了你好，所以才解除了婚約。”

顧泠搖頭，“我怎麼覺得是因為沈少卿不願意呢，他們家的情況，陛下總是要賣個麵子。既然不願意，陛下也就覺得罷了。”

顧蓁抱著她道：“哎呀姐姐，既然婚約解除了，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嗎？你和張璟正好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呀。隻是不知陛下還會不會讓你們倆在一起，不過我相信最後一定會是好消息的。”

顧泠看著她，笑道：“你怎麼這麼篤定呀？要真是這樣便好了。”

顧蓁撒嬌道：“等你嫁出去了，我都不知我有多難過呢，我才不想讓姐姐嫁出去呢，不然到時誰還陪我閒話家常呀？誰還陪著我玩兒呀？”

顧泠被說得傷感，隨即又噗嗤笑道：“那你就先出閣呀，先嫁出去，這樣也就不用擔心了，到時候自然有妯娌們陪你。”

顧蓁從穿來後就根本沒想過要出嫁，雖是身處這個時代，但也更知婚姻對那時女性的深深束縛。隻是有時她也無力，無法抗拒沉重製度的壓迫。

正如陛下和皇後疼愛這個嫡女，所以想著要趕緊替她找一個好夫家；顧從恩心疼自家妹妹，卻也擔心她嫁不出去。

他們的這些疼愛，其實並不符合顧蓁從一個現代人角度萌發的觀點。但她也隻能試著改變，改變原主這個角色最後空白的命運。

陛下在幾日後找到顧蓁時，皇後娘娘也在。

二人雙雙端坐著，顧蓁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

再仔細看了看二人神情，雖肅穆但到底也沒有那般嚴峻，於是心中稍稍鬆快，先是歡快地行禮，爾後便規規矩矩地坐下，啜了幾口茶，又撚著新上的糕點吃了幾口。

陛下看著自家嫡女一舉一動都格外惹人憐愛，不覺笑道：“這幾日都忙些什麼呢？幾日都不來給朕請安了。”

顧蓁放下糕點，拍了拍手道：“我以為爹爹忙於國事，便也不好來打攪爹爹。這幾日我和六姐姐在一起描花樣子呢，往後我一定日日來給爹爹請安，隻是爹爹不要嫌我便好了。”

陛下不覺舒心道：“你倒是會說話。今日叫你來也就是隨便問你幾句。”

“是。”

皇後開口道：“你覺得沈少卿如何？”

顧蓁本坐著，嚇得險些站了起來，遲疑道：“我不好說。”

皇後安撫道：“你便如實說，在本宮和你爹爹麵前有什麼不好說的？”

顧蓁慢慢平靜下來，腦中斟酌著用詞道：“沈少卿驚才絕豔，文采好，人也好。”

陛下笑道：“本以為之前你們二人互相看不順眼，但朕也聽你皇兄說了，你們二人近日關係緩和不少。”

顧蓁點了點頭，“是。”

“你和沈思奕，朕也聽皇後說了，往後他便不用入宮便是。”

“是。”

“那你便回去吧。”

顧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行禮離開。

她再一次見到沈疏同時，便覺得怪異。

現下他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必須對她好的事實，所以對她的態度也好轉不少，至少不論內心想法如何，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然而，顧蓁這一次看到他時，他的神情看起來格外不耐。

對，不耐。

顧蓁覺得怪異，於是心裡也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也沒有惹到他分毫，他卻好端端地要給自己臉色。

她特意揚起頭，趾高氣昂地從他身邊氣鼓鼓地走過去，走了一半便又折返回來，“你站住。”

沈疏同不動聲色地蹙眉，轉身，“公主有何事？”

顧蓁學著他冷臉的模樣，現已學了七八分像，讓他有點恍惚，“之前鐲子的事，多謝你。但是，我也沒求著沈少卿你同我說話，倒也不必這麼避著我。畢竟沈少卿這模樣，常人也不敢多招惹吧。”

沈疏同緩和了表情，勉強道：“往後臣也要常同公主見麵，還請公主多多擔待。”

顧蓁嘶了聲，“誰要同你見麵了？我現在很生氣，沈少卿你知道嗎？我不想同你見麵。”

沈疏同冷笑，點頭，“若是可以，臣倒也不想同公主見麵。”

顧蓁甩了甩袖，暴躁道：“誰想同你見麵了？你大可以走開，咱們老死不相往來。”

沈疏同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從未如此不理智地同人拌嘴過，更何況還是同九公主。

他稍微冷靜了片刻，忍著身上漸漸浮現的疼痛道：“公主恕罪。”

顧蓁氣消得也快，也冷靜下來，看著他道：“我知你素來討厭我，隻是也不必如此。我本也沒想著要打攪你。”

爾後，她沒等他開口，便又轉身進了殿內。

今日顧從恩忽然讓她過來，她便不知是為何。

隻是仔細想想，自己倒也沒有犯什麼錯，於是稍稍心安，隻是麵上臉色還是不大好。

顧從恩瞥了眼，隨口道：“怎麼？不會是碰上沈少卿，又同他拌嘴了吧？”

顧蓁疑惑，“皇兄怎麼知道？”

他歎口氣，“本宮怎麼不知？隻是你們二人日後要好好相處，他的性子雖冷，但倒也是個好脾性的，你卻是時常喜歡無理取鬨，彆以為本宮不知曉。”

顧蓁徹底困惑，“我為什麼要同他好好相處？”

顧從恩拍了拍楠木桌，嘖了聲道：“你不同他好好相處，難不成要同他日日拌嘴嗎？若是弄成夫妻反目……”

“皇兄說什麼？”

顧蓁疑心自己聽錯，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從恩。

顧從恩也疑惑道：“你不知？”

顧蓁急了，“我知道什麼？皇兄方才說什麼夫妻反目？夫妻是什麼意思？”

顧從恩幽幽道：“你不知道便罷了，隻是夫妻反目當然是字麵意思。”

“我和他？”

顧蓁覺得自己快要哭了，隻覺天昏地暗。

顧從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看著自家妹妹，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方才下旨了賜婚了，你和沈少卿，對，沈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