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同還未有所反應,顧蓁已經猛的起身,蹙眉嘖了一聲。
表情是明晃晃的嫌棄。
過了片刻,又意識到這表現太過明顯,於是恢複了下神情,小聲道:“我剛剛被嚇到了。”
沈疏同雖說方才的行為有失偏頗,但也是頭一次被人如此嫌棄,愣了片刻,起身道:“公主恕罪。”
顧蓁放下筆,“無事的,沈少卿。”
顧從恩看著她,“你來做什麼?”
她噢了聲,讓婉卿從食盒裡拿了糕點遞給他,“這是母後自己親手做的糕點,說是讓你嘗嘗,她近來身子也好些了,讓你不必掛念。哦對了,聽說嫂嫂有孕,身上也不大舒服,叫我送了瓷枕來,說是希望嫂嫂睡得好些。母後說我們也好幾日沒見了,讓我來順道看看你。”
她把東西全部遞給顧從恩,然後道:“好啦,我要走了。我看沈少卿來了,也知你們有話說,那我便先走了。”
她看了眼沈疏同,甚至安慰地微微笑了下,轉身離開。
沈疏同自此莫名其妙地有些避著她,直到幾日後又莫名其妙地再見。
今天的劇情也是原書中最癲狂的劇情。在原書中,陛下將某地新奉上的珍貴無比的貓眼石手鐲賜給了皇後,這自然彰顯了皇恩浩蕩。這份恩寵到了璟寧宮不到七日便被徹底打碎,因為毛毛躁躁的原主直接將貓眼石手鐲打碎了。
對,就這麼簡單粗暴地打碎了。
這件事連皇後都沒辦法替她隱瞞,最後陛下當然知道了,就算他再疼愛嫡女,也忍不了怒氣,大發雷霆,讓原主活活禁足了三個月。
顧蓁當時看到這個劇情時隻感歎暴殄天物,也覺得這個情節的設置直接體現了原作者的水平,畢竟要凸顯原主這個人設的愚蠢可以用很多方法,但實在是沒必要用這種方法。
這個情節匪夷所思到,顧蓁想了三天都不知該怎麼圓。
畢竟三個月如此漫長,顧蓁可不願真的像消失了似的在璟寧宮被幽閉三個月。到時候外頭天翻地覆,她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她不允許這樣沒有把控的事情發生。畢竟除了原書中的情節,還有很多未被描寫的事情發生,這些事情是未知的、脫離掌控的,她討厭這樣。所以她必須出去。
到最後幾天,她想不出辦法,所以格外急躁,直到她想到了一個方法,爾後便去問係統,“摔碎的那個鐲子一定要是真的嗎?”
係統半天沒吭聲,爾後試圖嚴肅,卻不得不無語片刻,尖銳道:“你……”
“嗯?怎麼了?不能摔假鐲子嗎?”
係統直接放棄,“摔吧,隻是我倒要看看你從哪裡能找來假鐲子。”
顧蓁絞儘腦汁想了半天,最後隻能求助於那個人。
沈疏同。
她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除非沈疏同鐵了心要接受懲處,否則隻要是她提的條件,他都不會拒絕。
雖然她懷著巨大的歉疚之心,但還是不得不利用一下沈疏同。畢竟這都是歹毒係統造出來的孽。
於是她在二月初二祭花神的那一天,於未央湖畔成功等到了行色匆匆的沈疏同。
因為是祭花神,所以她還捧著一束桃花。桃花色澤鮮豔,襯得她格外嬌嫩。她把桃花捧在手裡,站在未央湖畔,任憑春風吹動衣袂,很認真地等待著。
沈疏同不知她是在等待他,直到她快速地拿著桃花出現在她麵前,他才明白。
顧蓁眼裡是一種虔誠的認真,沒等他行禮就直接道:“沈少卿,你幫我一個忙吧。”
沈疏同被這一句弄得措不及防,疑心自己聽錯,“公主說什麼?”
顧蓁歎口氣,“我說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沈疏同咬牙片刻,還是道:“公主請說。”
顧蓁清了清嗓子,“我知你們沈家喜佩玉,製玉的手法自然也是一絕。既然如此,那若是雕一個軟玉貓眼手鐲,應該不難吧?”
沈疏同思索片刻,狐疑道:“公主要做什麼?”
她輕咳兩聲,“你也知皇後娘娘新得了個貓眼石手鐲,我看了也很喜歡,可是貓眼石貴重,本來也不易得,所以我想著就拿個軟玉貓眼手鐲以假亂真一番,若能做得和皇後娘娘的那個一模一樣,我便滿足了。可是我在宮中本也找不到人幫我,隻能讓你費神了。”
沈疏同還未有所反應,顧蓁就又開口道:“我不會讓你白白幫忙的,你伸手。”
他下意識地伸手,手心處是熟悉的觸感,溫潤而堅硬的質地,他不用看都能想到是什麼。
是玉佩,失而複得、他撿起來給她的玉佩,現在她要把它再送給他。
她指著玉佩解釋道:“這是皇後娘娘給我的,其他的太貴重的也不敢給你,否則你還會有麻煩。這塊玉佩是皇後娘娘給我保平安的,也算是個好寓意。”
他拿著玉佩,問道:“仿造陛下賜給皇後娘娘的鐲子,若是被彆人知曉,公主可知是什麼罪?
顧蓁卻輕鬆道:“那手鐲的樣式本就稀鬆平常,珍貴就珍貴在它的用料。更何況我隻是把它珍藏起來,不會帶出去的。這樣吧,你拿給我的第二日我便會把它還給你,到時你直接摔碎便可。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顧蓁當然知自己這段話說得疑點重重,但這也是她無可奈何之舉。
沈疏同沒有回答,反而將玉佩遞給她,“玉佩珍貴,公主還是收好吧,臣先告退。”
他轉身,春風吹動廣袖,近日天氣漸暖,他春衫單薄,融入春景,像畫中人。
她接過玉佩,衝著他道:“所以沈少卿,你到底幫不幫我?”
他沒有停留,遙遙丟下一句,“臣有說不幫麼?”
三日後,顧蓁果然拿到了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鐲子。
她沒有見到沈疏同,是他托人帶給她的。
她不喜平白無故承了彆人的情,更何況還是沈疏同。但她又真的不知如何報答他,最後隻能幽幽歎口氣,在心裡為他戴上了好人的冠帽。
原書中,竺毓在原主身邊時,她偏偏好死不死地讓婉卿去拿了皇後的貓眼石手鐲。這本就是大不敬了,但她卻是肆無忌憚,還讓竺毓看得一清二楚,最後自然連皇後都無可奈何,隻能由著竺毓去告訴了陛下。
她吩咐婉卿道:“婉卿,去母後桌上將鐲子拿來。”
婉卿應了聲是,不過片刻便將鐲子捧來,竺毓眼神一冷,還未來得及製止,便見她隨意地拿起鐲子,最後卻冷不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一時眾人皆驚慌失措,竺毓都愣在原地,最後冷聲嗬斥道:“公主在做什麼?”
顧蓁沒有理會,反而彎腰看了看,可惜道:“哎呀,可惜了。”
眾人慌得跪了一地,竺毓急道:“公主還不跪下認錯?”
顧蓁困惑道:“怎麼了?還不來人把收拾一下。”
竺毓從未想過她竟如此膽大包天,“這是陛下賞給皇後娘娘的,珍貴無比,是皇上的恩寵,現在公主隨意打碎了,還不跪下認錯,是何道理?”
她嘶了聲,不可置信道:“姑姑在說什麼呀?這不是皇後娘娘的鐲子,你怎麼可以隨意汙蔑人呢?”
竺毓冷笑一聲,“現下便請皇後娘娘來,看公主是否還敢狡辯。”
顧蓁蹙眉,歎口氣,“姑姑何必咄咄逼人呢?那便去請皇後娘娘吧,但若真是姑姑冤枉了我,那到時若要罰姑姑,便不乾我的事了。”
婉卿去請來了皇後,她隨意地瞥了眼地上的碎石,歎口氣,“為了這麼個小事便動輒要請本宮來,又是何道理?竺毓,你同本宮說說。”
竺毓不敢置信,張口結舌道:“回皇後娘娘,公主隨意去取鐲子,如今又摔碎了陛下的恩寵,實在是該懲處。”
皇後嫌惡道:“本宮如何教導女兒倒也不需你在此置喙。本宮見你是陛下派來的,又同長公主沾親帶故的,便一直對你尊敬,但你倒是瞧著九公主單純可欺,便一味苛責。本宮之前不說,但你彆以為本宮不知。見你是女官,今日本宮倒也不罰你,隻是本宮在一日,你便不許踏入璟寧宮半步。若是讓陛下知道了你的嘴臉,本宮看你是否還得意的起來!”
皇後向來性子溫和,甚少有這般正顏厲色的時候,滿宮人都衣衫簌簌、不敢言語,連竺毓也慌了神,跪在地上道:“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閉眼,“出去。”
待竺毓出去後,顧蓁拉著皇後的手道:“母後不生我的氣呀?”
皇後點了點她的額頭,寵溺道:“本宮也知你拿這假鐲子不過是為了讓本宮瞧瞧她的真麵目,又有什麼好怪你的。隻是日後不許這樣了,有什麼委屈趁早同本宮說。”
顧蓁本以為她會怪自己做的假鐲子,誰知她隻是怪自己沒有提早說自己的委屈,不覺心中感動,輕輕挽住她道:“我便知母後最疼我了。”
皇後笑了,爾後想到什麼,疑惑道:“隻是你這鐲子,是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