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世界(1 / 1)

孤將 幽默姐 4133 字 3個月前

季雙撐地站起來,“沒事,可能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每天都沒睡多久,頭疼也正常,季雙抹了把汗,沒往心裡去。

“方才外頭是什麼聲音?”

許靜雯想了想,“方才嗎?我進來時,看見蘇禾日拿著鈴鐺到處晃,還同我打招呼。”

“鈴鐺?”

季雙掀開帳簾,蘇禾日蹲在不遠處衝她招手。

走近了才發現,他蹲在地上撿螞蟻,“雙雙,快幫我一起撿。”

季雙蹲下身,“你撿這些螞蟻做什麼?”

“製香啊。”

“你還會製香啊?”

蘇禾日撇撇嘴,聲音有些委屈,“多少日沒有熏香了,我感覺我都臭了,你們這條件真差,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點製香的工具,還有,什麼時候帶我出去逛逛,你看我的衣裳,都破了。”

季雙認真陪他撿螞蟻,“還嫌棄上了,你們狄柔條件多好啊?能讓你一直養尊處優的?”

“自然是美酒美人,奢靡極樂。”

“看來也隻有王室才能這般享受吧?”

“對啊。”

這話說出口,他瞬間反應過來,臉色微變,“你詐我?”

“兵不厭詐嘛,”季雙抬眸看他,“就算你不是王室之人,也是圖倫旦的徒弟,不好好待在狄柔,何苦跑來這裡找罪受?”

“我還不是被你們抓來的。”

“我們是從山匪處將你帶來的,不是從狄柔王宮將你綁來的,你來這,是為了什麼?我可不相信王室之人能輕易被我們抓到。”

蘇禾日低頭撿著螞蟻,輕聲開口,“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可我不認識你。”

蘇禾日還沒來得及回答,玄憫便抬步走了過來,“季雙,陛下找你。”

“好,”季雙起身,低頭看了一眼,“待會回來再說。”

蘇禾日沒有說話,直到季雙走了他都沒有抬頭。

許久之後,他才聽見自己輕得像風一樣的聲音,“認識的,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了,隻是你把我忘了。”

進了主帳,衛長宴還坐在榻上,天氣慢慢的熱起來,但徽州還是有些涼意,他輕搭著披風,垂著眸,看不出來在想什麼,抬眼見她進來,朝她招了招手。

季雙上前,衛長宴伸出手,將她拉過來,將手中的信遞給她,“紀霖給你的信,看看吧。”

季雙掀開衣袍,盤腿坐在床下,將那封信打開。

‘寒淨親啟,許久未見,不知是否有長進?我回不去徽州,隻希望你能留在那,還有,離狄柔人遠點,除了在戰場上,其餘的,都不必接觸。’

衛長宴低頭看她,“紀霖說什麼了?”

季雙收了信,“問我有沒有長進,讓我離狄柔人遠一點,上次來信也是這句話,他是不是認識蘇禾日?”

衛長宴笑著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等來日回京,你自己去問他吧。”

“有些日子沒見到回灣了。”

衛長宴唇角的笑意淡了淡,“他還沒走出來,有空去看看他吧,巡防營的將士說,他最近夜裡也沒有休息,夜夜熬著,不肯睡。”

季雙沉默片刻,“我第一次見回灣的時候,覺得他很穩重,後來才發現,他隻是長得穩重而已,那會聽見他哥的消息都會喜上眉梢,陸大人入城之時,他從城樓上,像鳥一樣飛出去,抱著他哥哭。”

想到這,季雙也微微紅了眼眶,“陸大人走了,他是最痛苦的,我不知道那一夜發生了什麼,隻是再次看見他的時候,清楚的意識到從前的陸回灣回不來了。”

衛長宴指尖微微發白,他伸手,拍了拍季雙的肩膀,“去看看他吧。”

季雙找到陸旭的時候,他坐在哨樓,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雙走上去,坐在他身邊。

陸旭轉頭看著她,“你怎麼來了?”

季雙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隻靜靜坐著的,看著天邊的雲彩。

陸旭見她沉默,也不再說話。

兩人一直在哨樓坐著,直到夕陽落下,天色漸暗。

陸旭將火把點上。

點完火,他像是累到了,慢慢扶著牆坐下來。

“季雙……”他話還沒說完,喉嚨裡的泣聲便已經壓不住了,他抬頭,眼淚卻依舊止不住。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像是被這句話激到了,陸旭捂著臉,流露出的泣聲痛苦又絕望,那晚的記憶每夜折磨他,讓他無法入眠,他走不出來,隻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能將哥哥帶回來了。

陸旭哭了很久,像是流儘了後半生的淚一樣。

他抬起頭,紅腫的眼睛看著季雙,“我……我沒有哥哥了……我甚至不敢看自己的臉……我害怕……我害怕……”

他語無倫次的說著,匱乏的言語說不出他的痛苦與悲傷,季雙垂眸,拍了拍他的肩,她都懂,都明白。

長兄如父,陸堯在他心不僅是哥哥,父親,更是母親,陸堯走了,陸旭永遠的困在那個雨夜,他回來的時候像變了一個人,有時候,季雙甚至不確定活著回來的到底是陸旭還是陸堯。

陸旭在哨樓痛快的哭了一場,再下去的時候,除了發紅腫脹的眼睛,其餘的都和平日無差彆。

季雙不會安慰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傾聽,她看著陸旭回了營帳,這麼多天第一次睡得安穩。

她轉身掀開帳簾,往外走,打算去看看烏月。

她過去的時候,烏月身邊已經有人了,季雙走過去。

聽見腳步,那人轉頭,看著她。

蘇禾日?他怎麼會在這?

她還沒開口詢問,蘇禾日便已經走了過來,他走得很慢,“季雙,我在等你,從下午等到現在,你說等會說,可你又讓我等了這麼久。”

又?什麼意思?

蘇禾日已經走到她麵前了,“或許從第一次相逢的時候,我就應該問你了,中國考古通論你看完了嗎?”

季雙聽見他的話,猛的抬頭,伸出手,死死拽著他,盯著他的眼睛,眼淚唰的流出來,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蘇禾日……他是誰?你是誰?為什麼知道……為什麼這麼問?

她來了這裡這麼久,久到已經慢慢融入了這個世界,卻突然有一個人說,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同一個世界,叫她怎麼不激動?怎麼不難過?

蘇禾日靜靜看著她,等著她。

季雙停了淚,終於能說出話,“你是誰?誰?!”

蘇禾日垂眸,沒有正麵回答她,“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有我,才和你有共同話題,隻有我,知道你的所念所想,所需。”

季雙緊緊抓著他的手,所有被壓抑下去的渴望和思念一股腦冒出了頭,“我想回家……我想回去……你……”

蘇禾日看著她,往日所有偽裝起來的皮都褪了,“我們回不去了,雙雙,回不去的。”

“為什麼!既然能來!為什麼不能回去!”

希望與絕望交織,讓季雙第一次歇斯底裡的將心裡所有的痛苦發泄出來。

蘇禾日伸手,輕輕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冷靜點,雙雙。”

季雙終於冷靜下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淚水無聲滑落。

“為什麼……”

看著她崩潰的神情,蘇禾日竟然感受到輕微的快意,他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

“你知道我來這裡多久了嗎?”

季雙搖頭。

蘇禾日輕聲說道:“十年三個月零八天,後來我學會了接受,我已經完全的融入到這裡了,要不是那日,我看見了你,我都以為曾經在二十一世紀的生活隻是我的一場夢。”

“雙雙……這個世界,隻有我們兩個了。”

她徹底的被潑了一盆冷水,她聲音低沉“所以,你是誰?”

“你不認得我的,雙雙,我每日從你身邊經過,無論在圖書館,還是大教室,我都能看見你,但是你看不見我。”

“你那時叫什麼名字?”

蘇禾日苦笑,“我那時也叫蘇禾日。”

他沒說錯,季雙真的不記得有這麼個人,也不記得有這麼個名字。

她蹲下身,挫敗的垂下頭,“我之前也想過,如果不能回去,大不了就留在這裡,反正我是個孤兒,沒人牽掛,但是……真正知道不能回去的時候,我還是有些受不了。”

“陪我一起,留在這裡,不好嗎?”

季雙抬頭,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沉鬱。

“蘇禾日,”季雙站起身,直視他的眼睛,“如果選擇留在這個世界,是你,是我,卻獨獨不會是我們。”

“為什麼不會是我們?”

“留在這裡,我是藺朝人,你是狄柔人,我和你永遠不可能是我們,從第一次見麵就不可能了,沒有人會願意和下毒害自己的人一起前行。”

“可以,”蘇禾日低頭,“我可以……無論你給我下多少次毒,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季雙不明白蘇禾日對自己濃烈的情感是如何來的,甚至她從前從未見過他,一次都沒有。

“我可以為了你,放棄狄柔王室養尊處優,富貴極樂的生活,放棄我所有的錢,權,名,利,這世間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所有的事情我都能接受,我隻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也找了你很久很久,可你不記得我,甚至完全看不見我,都沒關係,我沒有彆的的訴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留在你身邊,僅此而已。”

季雙沒辦法回應,她已經有愛的人了,她接受不了另一個男人對她宣泄的愛意。

蘇禾日幾句話擾亂了她的心緒,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