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宴笑笑,沒有打斷她的思路,直到她抬頭求助,才開口:“若你是主將,這麼一名猛將,你會將她安排到何處?”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嘛。”
“用主將的思路想想。”
季雙坐在地上,認真思考,“如果我是主將……銣月的優點是猛,敢上,服從,她會是很好的將士,但是還沒經過太多磨煉,還是會冒進,但她也不喜歡壓抑,所以不適合帶後頭的輜重,巡防營有回灣了,所以也不行……她身量輕,唯一適合的……”
她抬頭,“斥候營。”又感覺不對勁,誒,怎麼說著說著,她的官沒了?
衛長宴失笑,“對,斥候營統領之位最為適合她。”
“誒,斥候營統領是她,那我去哪?”
衛長宴伸手,牽過她的手,將虎符放在她手心,“那就隻能……恭喜你升官了,我的季副將。”
就憑她祁霖山救駕,火燒敵糧,連滅三營便能封得起將軍,隻是衛長宴有其他想法,想放她在軍中磨一磨。
衛長宴輕揉她的頭發,“很早之前,我想著如果你在軍中不適應,我便將你接回去,可你在這裡這麼高興,像是重新長了翅膀的鳥兒。”
季雙摩挲著手中的虎符,“我不知道為什麼,一踏進這片土地,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在這裡的時候,莫名的安心。”
衛長宴細細看著她,在她進宮後,他派人去查過,一片空白,沒有戶籍,沒有姓名,沒有住處,像是從天而降一般,她和林無恙很像,卻不是她。
想起無恙,他心裡總是挫敗的,沒救下師父,連他的孫女也沒能找到。
回過神,衛長宴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夜沒睡了,睡會吧。”
“可是長宴,我現在很興奮,睡不著。”
“那就陪我睡會。”
衛長宴將她拉倒在自己身邊,蓋上被褥,抱著她的腰,闔眸。
季雙怕吵醒他,放緩了呼吸,閉上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
季雙猜得沒錯,卓拓絡進了格達亞的營帳,他的眼睛已經能看見了。
格達亞看著麵前狼狽的男人,“卓拓絡,你怎麼這麼狼狽?彆告訴我,是藺朝那些縮頭烏龜給你弄成這副模樣了?”
卓拓絡沉著臉,沒回答,“你的兵借我。”
“行。”
格達亞爽快的答應。
還沒等他回去,他在格達亞的營帳外看見了重傷的部下。
心下不好,卓拓絡迅速衝上前,將人拽起來,“怎麼回事?”
“將軍昨夜,寒衣軍夜襲……三座營……全淪陷了。”
卓拓絡兩眼一黑,格亞達順手拖了他一把,“喲,可彆倒了,看來他們是換了主將了,這個風格可不像陳城。”
卓拓絡沒空理他,滿臉沉鬱,他從來沒有輸這麼慘過,他是狄柔的不敗戰神,女君因為有他而驕傲,他所有的殊榮都源自於他的戰功。
“昨夜……帶領他們的將領是誰?”
那人搖頭,“我沒見過她。”
“男的女的?”
“女的。”
“又是她!”卓拓絡咬牙切齒,自從和季雙交過手後,她總是陰魂不散的,無論在哪都有她,季雙這個名字,他算是記下了。
格達亞看著他臉色不斷變化,推了推他,“誰?”
卓拓絡抬頭,他不會認輸,他有摔倒再站起來的勇氣,他是狄柔第一勇士,不會被一個新兵打倒。
“走了。”
他騎上馬,留給格亞達一個背影。
……
季雙屢次立功,她的名字逐漸被熟知。
包括王庭中的蘇克娜,她看著傳來消息,微微蹙眉,“卓拓絡敗了,這是第二次了,都敗在這個叫季雙的將領身上?”
“是。”
蘇克娜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卓拓絡單打不會輸,但是用兵,他還是太過穩重了,一旦遇上那種用兵詭譎的,他便會落了下風。”
蘇克娜能在三十二部裡脫穎而出,一統三十二部,她的眼光是毒辣的,一句話點出關鍵,在她的目光下,所有人都無所遁形。
“卓拓絡如果一直這樣,他還會輸的。”
她在陳述事實。
……
季雙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她回了趟營帳,裡頭隻有陳霜,卻沒看見許靜雯。
“雯雯呢?”
“說是要去采些草藥,我也不清楚她去哪了。”
許靜雯那日過後,便同許琮講清楚,不願嫁人,隻想留在軍中救人,許琮被她嚇得半死,一下什麼都答應了,隻要她平安。
“有人和她同去嗎?”
“許將軍自然不會讓她一個人去,你就放寬心吧。”
季雙鬆了口氣,伸出手,將陳霜攬了過來,“想升官嗎?”
陳霜瘋狂點頭,“想,想死了,本來從軍就是為了升官發財的,昨夜我砍了那麼多狄柔人,不得給我個伍長當當?”
季雙失笑,將令牌拍在她身上,“那恐怕是不能如你願了,陳統領。”
陳霜拿起令牌仔細查看,激動得臉都紅了,“統領啊,我也算是沒辜負我爹。”
她看了半天,突然抬頭,“怎麼是斥候營?”
“怎麼?不滿意,那給我,我收著玩。”
“去你的。”
季雙盤腿坐下來,“這幾日的兵,你來訓,他們得跟上你的步伐,往後惡戰多著。”
陳霜喝了口茶,也盤腿坐下來,“這倒不難,我在斥候營裡混了這麼久,他們什麼習性我都清楚。”
“我們打掉了卓拓絡的三座營,接下去就是格達亞的營帳了,陛下說,格達亞和卓拓絡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陳霜點頭,“不能小瞧這個格達亞,從前狄柔三十二部還未統一之時,格達亞是女君最強勁的對手,他用兵刁鑽,不喜正麵交鋒,陳將軍和他打過,敗了。”
季雙蹙眉,卓拓絡的那三座營帳,之所以能被她打下來,是因為他沒料到雯雯會用毒,瞎了幾個時辰,才讓她們撿了漏。
如果當時雯雯袖中無毒,卓拓絡沒中招,她們就沒辦法突襲,因為他一向求穩,若是讓他帶著格達亞的兵趕過來,那麼,輸的人就是他們了,這樣來算,雯雯也有功勞,隻是許琮不讓提及,或許得找個由頭嘉獎她一番。
“但我們要奪回迦南城,繞不過格達亞的,他的那五座營帳,守在迦南城外,像盾牌一般,易守難攻啊。”
陳霜長歎了一口氣,“而且,格達亞滑得跟條魚一樣,打得過也跑,打不過也跑,有時是詐我們的,卻也不敢追,就怕他真有援軍。”
“看來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隻是你說他不喜正麵交鋒,這是為什麼?”
“據說,是因為林老將軍,從前他還在的時候,狄柔屢犯邊界線,尤其是格達亞,他騷擾完就跑,惹得將士們從不敢輕易睡下,老將軍看不過眼,帶著人直接將他打怕了,從那之後,他就更加不願正麵交鋒了。”
對於林老將軍,季雙更加好奇了,隻聽過他的各種豐功偉績,卻沒有辦法見一次本人。
“這個林老將軍,是個什麼人呢?”
陳霜從軍晚,所以也不是很了解,“對於老將軍,我其實也沒有見過他,我從軍晚,都是從彆人口中得知的,據說他愛才如命,即便是狄柔人,隻要有用他也會招募,當初也是他收回了沙越城,隻是可惜了林家滿門忠烈。”
“林家一個都不剩了?”
陳霜點頭,“是,都上了戰場,包括林將軍的兒女和兩個孫女,據說是還活著一個,因為找不到屍骨,所以懷疑還活著,隻是是生是死,誰知道呢?”
陳霜聲音突然輕了下來,“也有人說那場戰役,是因為有人泄露了軍情,所以才導致的全軍覆滅,但是,林老將軍定下的戰策,隻有親近的將領才知道,所以都說是流言,不得為真。”
“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季雙聲音不大,陳霜還是嚇得立刻捂住了她的嘴,“瘋了?這也敢說?隔牆有耳!”
季雙靜下來,萬一,真是出了奸細,那那個人如今該是何等身份?若真有這麼個人,迦援城將不再是銅牆鐵壁,但如果真有這麼個人,在林老將軍戰死後,狄柔早就奪了這座城了,都不用等到現在。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季雙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她瞬間跌坐在地上,捂著頭,疼得說不出話。
陳霜蹲下身,“怎麼了這是?”
“頭……頭疼……”
她說話的聲音都打著顫,額角的冷汗滴落,腦中像是被鑿進了一根根釘子,連微弱的喘息都被扼製住了,季雙拉著被褥的指關節都在發白。
片刻過後,她才像是瀕死之際的魚被扔進水中,掙紮著活過來,季雙伏在地上喘氣,額頭細細密密的汗水,滑落下來,陳霜拽著袖子給她擦汗。
“怎麼好好的頭疼呢?還疼成這樣?”
季雙搖搖頭,她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了。
許靜雯采完藥回來,看見季雙坐在地上,靠在床邊,一手放在額頭上,喘著氣,一副快累死的樣子。
“怎麼了這是?”
陳霜搖頭,“不知道,好好的突然就說頭疼。”
許靜雯蹲下身,冰涼的手指搭在季雙的脈搏上,蹙眉,“另一隻手放下來,給我。”
季雙聽話的將另一隻手伸給她,許靜雯輕搭上去。
陳霜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她是怎麼了?”
許靜雯搖頭,“脈搏強健,比普通人要健康許多,”她又抬起手,輕摸了摸季雙的額頭,“都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