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再冷,都沒有你此刻的言語冷。”
季雙笑笑,“蘇禾日。”
“嗯?”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你拚命回到徽州,若沒有你,我可能也不一定活下來。”
“他還挺誠實,我還以為他會自己攬功呢。”
“陛下向來實話實說。”
“那可不見得。”
季雙心裡感謝他,他不會騎馬,卻能徒步回到徽州去搬救兵。
“你要感謝我,不如感謝烏月,他找到的我,也不會駕馬,我上了馬隻敢抱著他的頭,他駕著我回的徽州。”
季雙騰出手摸了摸烏月的頭。
“辛苦你們了。”
蘇禾日靜靜的靠在她背上,感覺所有的風雪都被擋住了。
他伸出手,飄落的雪花順著指縫溜走,他緊緊的靠在她背後,汲取著片刻溫暖。
從長留山另一頭下山,便離徽州很近了,這點路程,他們沒有花太多時間。
季雙回到留沙營的時候,遠遠便看見許靜雯守在營前等著。
她迅速下了馬,順手將韁繩遞給蘇禾日,解開披風朝許靜雯走去。
蘇禾日人還沒站穩,手上便多了條韁繩,烏月居高臨下看著他,蘇禾日無奈,隻能勤勤懇懇的為她乾活。
許靜雯站在那,看著季雙朝她跑過來,心軟得一塌糊塗,麵上卻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季雙脫下披風給她披上,雯雯身體不好,又站在這久了,她怕她受風著涼。
她摸了摸許靜雯被風吹得冰冷的臉,蹙眉,“怎麼在這等?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許靜雯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伸手推開她,淚眼汪汪的,滿眼都是埋怨,“都怪你!你嚇死我了!”
季雙無奈,伸手去拉她,“好了,彆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下回定然注意。”
“你還有下回!”
許靜雯掙開她,任憑季雙怎麼哄也沒用。
“蘇禾日都告訴我了,他早就讓你們下山,可你不聽,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我日日擔驚受怕的,陳銣月倒是個心大的,非說你不會有事……”
季雙還是第一次見她話這麼多,一時也不解釋,就聽她說。
許靜雯說了許久,還是不解氣,伸手將她往外一推,自顧自走遠了。
季雙失笑,隨即死皮賴臉的跟了上去。
衛長宴遠遠看著她們,笑了笑,她有幾個好友也好,現在比在宮裡活潑多了。
玄意靠過來,有些沮喪。
陛下去岐州沒有帶上他,是不是嫌棄他?
“陛下……”
衛長宴看了他一眼,誇讚,“這幾日朕不在,聽說你將營帳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不錯,有長進。”
玄意瞬間開心。
麵色肉眼可見的光亮了許多,玄憫輕輕踹了他一腳,讓他不至於得意忘形。
“陛下……”
衛長宴看了玄憫一眼,“進去說。”
……
“暗探來報,女君在找一個人,說是王室走丟的,據說在朝野上下掀起不小的熱鬨。”
衛長宴微微眯了眯眼,突然想起蘇禾日那張出眾的臉。
能讓蘇克娜費儘心思去找,甚至還能引起朝野上下轟動的,必然是個重要的人物。
“有說長什麼樣嗎?”
玄憫搖頭,“沒有,狄柔女君隻派人暗地裡去找,卻沒有張貼。”
“你去查查,蘇禾日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是。”
“對了,卓拓絡那有什麼動靜嗎?”
“他帶著人往北邊去了,至於彆的,便不清楚了。”
“北邊?”
卓拓絡往北去,卻派阿木遝潛入岐州?
他閉了閉眼,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玄憫。”
“屬下在。”
“讓寒淨來一趟。”
季雙這邊剛哄好許靜雯,便馬不停蹄的跟著玄憫走了。
她掀開帳簾,衛長宴抬眸看她,雖然依舊是那個樣子,季雙卻看見他眼裡濃重的疲憊。
“陛下。”
衛長宴招手,示意她過來
季雙聽話的上前,衛長宴將一塊令牌遞給她。
“這是什麼?”
“斥候營統領的令牌,從今日後,斥候營就交給你了。”
季雙朝他眨眨眼,“陛下,我是升官了嗎?”
衛長宴失笑,“是,你為朕斬下阿木遝的頭顱,這是你應得的。”
季雙拿著令牌在手上轉了轉,眼珠子也滴溜的轉著,趴在案上,抬眸看他,“算了,陛下直說吧,要派什麼任務給我?”
衛長宴看著她,失笑,“朕是這種人嗎?暫時沒有任務,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季雙握著令牌左看右看,對自己當領導了沒有什麼實際的感受。
直到傍晚訓練時看到那些不服卻又不敢吭聲的眼神才有了實質。
訓練場上有個天賦不錯的,叫吳力,深得陳城喜歡,可他沒等到被提拔,卻等到陳城戰死的消息,而陛下親征,卻一直用的都是他信任的將領,他甚至連一次出頭的機會都沒有。
今日看見季雙一介女流竟然也能接手斥候營,加劇了他本就不平衡的心情。
他看著台上的季雙,滿眼不服。
“一介女流之輩,竟然也敢往男人堆裡頭湊,趁早找個人嫁了吧。”
身邊人立刻拉了拉他,“……你瘋了?那是陛下身邊的人。”
“管她是什麼東西,與我何乾?”
“你……哎……”
吳力站在原地,一臉不服管教的樣子。
季雙看出他不服,走下階,看著他。
吳力見她下來,更是不屑了,這人還不到他肩膀,也配來管他?
季雙並不惱,她早猜到會有這麼些人了,畢竟電視裡要是少了些這樣的人,不就沒有看頭了嗎?
她也不說廢話,從場上拿了把刀扔給他,“看你的手,是使刀的吧?今日上台和我打一場,若我輸了,我乖乖下任,老老實實回去,若你輸了,給我磕上三個響頭,如何?”
吳力掂了掂手中的刀,嗤笑,“你倒是有勇氣,行,既然你不自量力的找上門,我便親自送你回去。”
兩人上了擂台,公平起見,季雙沒用衛長宴的劍,順手從場上抽了把劍出來。
吳力扭了扭脖頸,率先出招。
季雙垂眸,輕鬆躲過。
一連十招,季雙都在躲,慢悠悠的,不像是在打擂台,倒像是在散步。
吳力臉色越來越差,被季雙當狗遛了半天,他怒急,握刀迅速靠近她,季雙下腰躲了過去。
看出吳力的情緒不穩定,她才出手,一腳將吳力踹到邊緣,劍招淩厲,吳力很快招架不住,被季雙的劍抵在喉嚨。
她的劍是衛長宴教的,那是林家劍法,和她融合得極好,又經過多次實戰,自然少有人能打得過她了。
吳力由怒轉悲,臉上都是挫敗,“我輸了。”
季雙收了劍。
看見吳力滿臉恥辱,慢慢跪下來,她上前,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說著玩的,不必當真。”
吳力倒也沒硬要磕,他借力被拉起來,隻是臉上還有些尷尬。
季雙看著他,“你知道陳將軍為何看重你嗎?”
“自是我武功高強。”
季雙直視他的眼睛,“你是個習武的好苗子,身形魁梧,慣用刀,又力大如牛,對上狄柔人你不一定會輸。”
吳力眼睛瞬間亮了亮。
“可是你,不適合斥候營。”
他蹙眉,“你要趕我走?”
“不,我會將你推薦給陸回灣,斥候營需要的是輕騎,不是重騎,而你正巧很適合去當回灣的兵,那裡更適合你。”
吳力垂下頭,像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若你不願,我也不勉強你。”
“我去,今日多謝季統領,為我指了條明路。”
季雙拿著吳力立了威,又獲得他的認可,斥候營內再也沒有反對的聲音了。
衛長宴聽著玄意興奮的跟他說練武場的事情,目光逐漸柔和,他就知道,寒淨總能拿實力說話,他們總以為她是靠他才能在徽州站穩腳步,其實不然,她聰慧,明理,又有實力,早晚有一天,她會成為真正的將領。
在朝中武將漸少,年歲漸大的時候,上天給他送來了寒淨,這是上天給他的饋贈。
季雙練完兵,便立刻進了主帳,衛長宴給了她不必通傳的權利。
他拿著帕子替她擦乾額頭的眼淚,又給她倒了杯水,站在身邊伺候她。
“累嗎?”
季雙搖頭,“不累,我練他們,我怎麼會累?”
衛長宴笑著掐了掐她的臉,“感覺如何?”
“嗯……就是當官的感覺,你體會過嗎?不對,你當然不會體會到。”
衛長宴笑了笑,“怎麼會,我當皇子的時候也是體驗過的。”
“那你當時是皇子呀。”
“皇子也是朝臣,先君臣,後父子。”
“那你當時站在朝堂之上,是什麼想法?”
衛長宴臉上的笑容淡了,“什麼想法?嗯……當時隻想著一直做武將,保疆衛國,輔佐皇兄坐穩江山。”
說這話的時候,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在東宮,皇兄慘白的臉,滿院跪了一地的人,按例,他們都是要殉葬的,隻是父皇良善,見不得血,全部都放出宮了。
季雙有些疑惑,帝王會如此良善?
在衛長宴的嘴裡,她了解到的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一個良善的皇帝,和一個疼愛弟弟的哥哥,可潛意識裡又覺得不對,卻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們正聊著,卻聽見外頭急促的馬蹄聲。
衛長宴抬眸。
玄意掀開簾帳,“陛下,許副將回來了。”
許琮回來了?
季雙正喝著水,聽到這話,嗆得不住的咳嗽,衛長宴伸手拍著她的背。
“怎麼聽見許副將回來,你這麼慌張啊。”
“可不慌張嗎?我把他女兒帶來軍營了,他知道了那不得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