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是女子。”
山彩主動拉起儀卿的手,探向女性的獨有特征。
!!!
羅儀卿感覺自己的聽力被暴擊,杏眸睜大,腦子一片空白。
掩藏在竹林後的虞琇,也差點沒控製住,險些發出聲音。
他得知儀卿去後衙拜訪山彩,又氣又急,“他”不僅會操控蠱毒,更是襄川瘟疫的一手策劃人。
虞琇擔心山彩在招待儀卿時不懷好意,往茶水點心中摻雜東西,也顧不得許多,忙潛入後衙,藏身於竹林後。
呆愣半晌,直到手下傳來熟悉的柔軟觸感,羅儀卿才勉強回過神。
“怎麼,羅姑娘還不相信?要不要去內室?”
“彆彆彆!”
羅儀卿下意識抽回手,神情複雜地看向山彩,她忽然不敢直視山彩的眼睛,眼神飄忽,無措地望向四周。
“這片竹子不錯哈。”
她趕緊生硬地轉移話題,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是啊,徽之曾言,‘何可一日無此君’,古來文人墨客,大多喜在院中植竹。”
嘴上說著喜愛,山彩的神情卻仍舊淡淡的,她在院中遍植翠竹,不過是為了順從讀書人喜竹的潮流,其實,南疆百姓更喜歡顏色妖豔的阿芙蓉、曼陀羅。
羅儀卿沒話找話:“還有這芭蕉也好,青翠欲滴,等到雨天,坐在廊下溫一壺茶,聽淅淅瀝瀝的雨打芭蕉聲,多美。”
山彩輕笑,南疆人奔放的作風還是嚇到了單純的小女醫。
“你不必如此驚慌,我身份掩藏得很好,幾乎沒人知道。”
接下來,山彩給儀卿編造了一個女孩從小頂替兄長身份、寒窗苦讀、科舉高中、終於取得功名、外放做官的故事,聽得儀卿一時扼腕歎息,一時又擊節讚歎。
儀卿本就被山彩的姿色傾倒,又很是佩服山彩的能力,兩人相談甚歡,講到最後,山彩眉目含嗔:
“我分明是一片為民之心,奈何被誤會,被徐將軍和陳詹事奪了令印,幽居在後衙。”
“這,徐將軍雖說手段直率些,但當時你病著,也沒辦法主事,眼見得瘟疫越來越嚴重,我才向他建議暫且代替你的官職,說起來倒是我誤會了。”
“好妹妹,不如你同徐將軍求求情,仍讓我執掌襄川,從旁協助你們診病。我在襄川多年,有些民情總比你們要熟悉些。”
山彩水蛇似的攀上儀卿,她臉頰發燙,頭腦發暈,避開山彩直視的目光,眉目低垂。
山彩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誤以為儀卿是在看她身上的羅衫。
“這匹花羅的紋樣不錯,你若喜歡,我送你幾匹。”
她注意到羅衫上的豔麗大花有些眼熟,問道:“這是虞美人嗎?”
“這是阿芙蓉,我從前的家裡,種滿了這種花。”
阿芙蓉,阿芙蓉……
她突然想起前世的禁毒知識,視線被阿芙蓉妖豔的血紅色花朵刺痛,驀然清醒過來。
不對,山彩的每句話都在將既定的事實,改換成春秋筆法的謊言,若她真的無辜,那麼昨夜大漢的血跡消失於後衙,又該如何解釋?
山彩早就聽說,雖然儀卿年紀小,卻醫術卓越,地位超群,能號令太清宮諸人,連徐典將軍也會聽從她的建議。
見她不答應,山彩羅衫半褪,整個身子都貼在儀卿身上,近乎蠱惑般的,用柔軟唇瓣拂過儀卿的耳垂。
妖人,仗著自己的美貌勾搭儀卿。
虞琇在竹林後差點繃不住,就在他即將出手救下未婚妻時,她被這香豔的一幕嚇到跳起來,轉過頭摸索著給山彩穿上衣裳。
“你你,這是做什麼?”
“你和那位跟在你身邊的喬姑娘,不也是這樣的磨鏡之好嗎?現在她不在你身邊,難道你不寂寞?”
儀卿太過震驚,今天踏入後衙之前,她既沒有想到山彩會是女子,更不會想到她對自己有□□的心思,低頭默默消化情緒。
然而,她的沉默落在虞琇眼中,卻是對磨鏡之好的默認。
難道,她真的喜歡女人?
難道,她隻喜歡作為女人的自己?
聯想到她與師姐們摟摟抱抱、過分親密的日常,如果她真的喜歡女子,似乎逃婚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虞琇原本今日想要對她坦白身份,如今卻五雷轟頂。
他認命地緊閉雙眼,表情空茫,無力地倚在牆邊,
罷了,罷了。
虞琇下定決心,既然儀卿喜歡女子,那就偽裝成女子,繼續跟在她身邊吧,哪怕偷來幾天的相處也好。
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虞將軍,並未發現儀卿堅定地搖了搖頭。
見□□不成,山彩退而求其次,撩開衣袖,露出雪膚上的傷口。
“羅姑娘,我昨日受了些外傷,上次我骨折,你敷在傷口上的褐色藥液極好,效果比藥酒強,還不會刺痛皮膚,不知可否賣十瓶與我?”
羅儀卿正想著離開,得此機會,也顧不上打探消息,趁機溜回去拿碘伏。
有趣。
山彩嘴角抿起,淺金色眸子微眯,像是發現了一隻好玩獵物的野獸。
“師妹你看,我們果然發現了問題。”
明玄和明心拿著戶籍簿子來找儀卿,誰知儀卿神色恍惚,懊惱地蹲坐在門口。
“這是怎麼了?地上臟,快起來。”
“師姐~”
她這次不僅沒打聽出消息,還被山彩調戲,頹廢地倚在明玄肩頭,落在遠處的虞琇眼中,就是儀卿喜歡女子的又一力證。
聽完儀卿的敘述,兩人搖頭:“這位山縣令是情場老手,你被她耍了。”
“對了師姐,我還答應送她十瓶碘伏,又不想見她,你幫我去拿給門子好嗎?”
“她的傷很重嗎?要這麼多碘伏?”
“不,也就一寸長……”
明心隨口一句話,猛然提醒儀卿,是啊,山彩的傷口很小,為什麼會跟自己要這麼多碘伏,除非受傷的另有其人。
想起昨夜那大漢受傷後,不斷流出的血液,她似乎找到一絲線索。
明玄翻開戶籍簿子道:“你們看,以張獻為首的幾個衙役,他們及家人都沒有染病。而剩下的七八個死者,身上都有一個奇怪的刺青,戶籍上查不出任何信息。”
儀卿灌下一壺涼茶,頭腦恢複清明:“奇怪,按說衙役們住的地方都是大雜院,人口稠密,為何他們的鄰居紛紛患病,而他們卻能幸免?”
“這必定不是巧合。”
虞琇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說道:“這種事簡單,隻要審一審他們的家人,定然會發現端倪。”
他的效率很高,太清宮諸人甚至還不知道“喬姑娘”用了什麼法子,衙役的家人們都紛紛吐口。
“我們家男人說瘟疫不太平,特意求了符水,燒化後全家喝下。”
待到虞琇問他們,符水出自哪家道門,這些人卻說不出來。
張獻的女人怯怯道:“我家男人曾經帶回家一遝黃符,家裡用不完這些,都放在枕頭下麵。”
幾人翻看著這些黃紙上鮮紅詭異的符文,女冠們皺眉:“這符頭和符膽奇怪,常見的符頭一般是三清或者三界神的記號,這張符頭透著邪性,似乎是異域所製。”
虞琇心裡明白,恐怕這符咒是山彩給幾個衙役,用以控製他們的東西,山彩作為大巫的親傳弟子,手中必定有許多邪物,需小心提防。
“什麼!”
山彩險些將手裡盛的碘伏的瓷瓶摔個粉碎,起身時碰到烏森的傷口,躺在床上養傷的壯漢忍不住痛呼。
“嘶——”
“皂隸的家人們被抓了。”
山彩這句話讓所有人麵色一變。
烏森忍痛起身:“蘭楚大人,我們嚴令皂隸們不許告訴家人符咒的來源,想來他們即使被抓,也不知道什麼有用的消息。”
“誰知道呢?萬一有誰知道些什麼,死人的嘴才是最嚴的。”
山彩掏出一個瓷瓶下令:“他們被關押在城隍廟,你們把嗜血蠱放到那兒,處理乾淨。”
崔帕悔恨道:“大巫留下來的喚娘蠱,被一場火毀掉大半,唉!可惜啊!”
山彩麵無表情:“無事,我有預備。”
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她起身走出暗室,來到另一個隱秘的房間,給老鼠飼喂食水。
不愧是大巫的親傳弟子,不僅巫蠱之術精通,籌謀算計的本事也是一流。原來,山彩並未將毒老鼠全部投出去,而是還保留少量盈餘,以防萬一。
隻要她的南疆身份不被識破,哪怕手裡隻剩下十籠老鼠,她也能迅速繁殖出足夠數量的喚娘蠱,重新引發一場瘟疫。
天氣異常悶熱,儀卿猛搖蒲扇,也無法扇動稠乎乎的空氣。
每個人身上,都被這股悶熱炙烤出油亮的汗珠,像一隻隻滋滋冒油的烤鴨。
“呼——”
明玄端來一盆涼水,笑著潑到儀卿身上。她立刻感受到涼爽,將臉浸泡在水盆中。
虞琇正好挑水回來,他看儀卿實在熱得難受,想著多挑些水給她衝涼。
沒想到院子裡兩人打起了水仗,你潑我,我潑你,夏衣很快濕透了。
“快擦擦,小心穿著濕衣服著涼。”
虞琇無奈,回房拿出兩塊乾爽的毛巾,遞給明玄一塊,給儀卿擦拭濕發。她卻起了壞心思,悄悄掬一捧水,潑到他身上。
虞琇趕緊捂住胸口,驚慌地後退幾步。
儀卿和明玄看到他臉紅,頓生戲弄之心,嘻嘻笑著把水潑向他。
夏衣單薄,緊緊裹住肌膚,虞琇怕被兩人看出男子之身,連連躲避,反身回房將她們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