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苦苦糾纏?不能放過我嗎?
明芙蕖垂眸,生生克製與他撕破臉抗爭的衝動,但想想三個月換得爹娘以及兄長安息,她和女兒後半生安樂,終究忍了下去。
“妾願意。”
樓梟察覺她情緒波動,等待她肆無忌憚發脾氣,在他麵前展露出真性情,等了良久聽到毫無波瀾的服軟妥協,心裡不是滋味,但想想自己強迫她的手段卑劣,隻好保持沉默。
“啟稟陛下,薛統領求見。”
“夫人,朕揪出害死你父兄的賊人了,不如陪朕去瞧個明白?”
明芙蕖清冷麵容染上一絲激動與迫不及待,看向樓梟的眼神也有了幾分暖意,樓梟嘴角翹起,心氣一下順暢了。
二人到了禦書房,樓梟讓德公公準備了屏風,明芙蕖坐在後麵,目睹明二叔和明婉芸讓人押了過來,一開始疑惑不解,在腦海中捋清前世困惑的地方,霎時間怒不可遏。
“陛下,大伯和大哥是他害死的!他不配做我爹!更不配繼任鎮國公!三年前,大伯和大哥回京陪大伯母和堂姐過年,家宴上父親在他們的酒盅裡下了慢性毒藥……”
明婉芸穿著素淡,十幾日的功夫,眼神黯淡帶著瘋狂,麵容憔悴蒼白,捂著孕肚惶惶不安如驚弓之鳥。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派人殺她,還送兩個嫡妹到謝川身邊,連日來的怨恨儘數轉移,將藏在心裡的事情一吐為快。
“逆女口出狂言!莫不是瘋了?今天我這個當父親的倒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你!”
明二爺這一刻是真的想親手解決掉明婉芸,感覺夜裡的愧疚難安是個笑話!可惜他無法掙脫侍衛,心如死灰地聽著尖利刺耳的聲音響徹耳邊,那些背地裡見不得人的陰私全讓她抖落出來!
明婉芸在昨夜已經絕望,既然至親之人要踩著她和未出世孩子的屍骨換取權勢地位,那她也要踩著他們搏得一線生機!
明二爺頂著樓梟冰冷刺骨的視線,渾身戰栗,似一攤爛泥軟到地上,腦袋混沌之際,一把匕首從背後刺穿他的身體,緊接著匕首重複刺入,刀刀不致命,但背後四個駭人的血洞汩汩流血,若不及時醫治會血流而亡。他費力扭頭,看到明芙蕖像是地獄而來索命的羅刹,臉上還沾著他的血!
“啊啊——不要殺我!堂姐,求你不要殺我!我懷著孩子!”
明婉芸尖叫出聲,麵容猙獰狼狽,朝著明芙蕖跪下拚命磕頭。
“剩下的交由陛下秉公辦理,妾身體乏累,想出宮了……”
明芙蕖輕飄飄地瞥了明婉芸一眼,手裡握著匕首,告知樓梟一聲後徑直轉身離開。
德公公疾步去安排出宮的轎子,心臟怦怦跳,難以想象明夫人入宮伴駕居然隨身帶著匕首,要是陛下不設防豈不是……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麵上倒是恭恭敬敬地,瞧不出端倪。
“明夫人的臉上沾染了血汙,最好到芙蕖樓清洗一番,省得回去嚇到小郡主。”
“好,勞煩德公公稍等片刻。”
明芙蕖先把染上臟血的匕首細細擦拭乾淨,擱在一旁,然後洗去臉上的汙痕,閉著雙眸平息滔天恨意,再出來她依舊是清冷端莊的明夫人。
——
明家二爺犯下重罪,還牽連出明二太太當上鎮國公夫人後大肆放印子錢。一天內,鎮國公府讓抄封,全族除了明芙蕖外全部下獄,除了明二夫妻擇日問斬,其他人流放苦寒之地,老太太這兩年臥病在床,聽此消息後一口氣沒上來送了命。
明芙蕖隻為家族中幾個年幼懵懂的子孫求情,派遣忠心的奴仆送他們到江南求學。
當年她從邊關回京,老太太和二叔一家待她刻薄、處處刁難,還害死她至親,她怎麼可能為這種狼子野心的人求情?
明二爺臨死之前將謝川供了出來,但二人對峙的時候他拿不出實質證據,這才知道他一直以來隻是謝川的棋子,沒用了可以拿出去頂罪!
不過謝川無暇君子的名聲讓人詬病,先是寵妾滅妻,如今心狠到不為懷著他骨肉的明婉芸求情,還把府中明家兩個嫡女秘密遣送到大牢,把自己從殘害忠誠良將的事件中徹底摘了出來。
第二日要去春溪山圍獵,阿滿興奮地睡不著,賴在娘親懷裡撒嬌。
“阿娘,帶著飛雪吧?她一直待在家裡還沒出去跑跑呢!”
飛雪是樓梟送給阿滿的小馬駒,一直養在芙蕖園,阿滿來了這邊每天都要和馬兒說兩三個時辰的悄悄話,恨不得把飛雪牽到屋子裡一起睡覺。
“好,帶著飛雪,但阿滿再不乖乖入睡明日可沒有精神騎馬!”
明芙蕖輕拍女兒的脊背哄睡,阿滿察覺母親整日精神不濟,親親她的臉頰,閉著眼睛乖乖睡覺。
明芙蕖等阿滿睡安穩了,起身攏好床帳離開,她闔上門,顰眉錘了捶酸軟的腰肢,突然一隻大掌攬著她的腰,天旋地轉間她落入男人滾燙的懷抱中,她顧念著熟睡的阿滿沒有驚叫出聲,從衣袖中迅速掏出匕首刺向男人的脖頸。
“夫人好身手!”
樓梟單手抱著明芙蕖,另一隻手奪過她的匕首,眸中滿是讚賞。
“你來乾什麼?”
明芙蕖身心俱疲,懶得與他周旋,話語間少了恭敬,多了嫌棄。
“我睡不著,想來看看你……”
樓梟喜歡她隨意不拘謹的樣子,抱著她熟門熟路走到寢室。
芳嬤嬤和忍冬等人見狀,垂著腦袋不敢多言,沉默地準備洗澡水。
“夫人放心,我今晚什麼都不做。”
樓梟抱著明芙蕖走到淨房,揮退侍候的人,親自給她寬衣解帶,伺候洗澡。
明芙蕖沒有掙紮,沉默忍受,但粗礪的手掌落在肌膚上帶來戰栗,她無法保持平靜。
“你……可否出去,我自己可以!”
賽雪的肌膚殘留著朵朵紅梅,是昨夜留下的痕跡,樓梟眼神癡癡地盯著,控製不住情.動,在即將失控之際腳步有些虛浮地離開。
明芙蕖暗自鬆了一口氣,芳嬤嬤適時進來給她按摩了一陣,身體上的乏累緩解了不少。
“夫人,今早有無喝避子湯?”
芳嬤嬤是明芙蕖的奶嬤嬤,考慮周全行事穩重,不管夫人和陛下之後如何牽扯,這時候可不能鬨出來孩子,否則會引來非議,受傷的隻會是夫人。
“嬤嬤,你快去準備,彆讓他發現了……”
明芙蕖臉色蒼白,聲線顫抖,攥著芳嬤嬤的手,一整日事務繁多,她都忘了這茬,幸好芳嬤嬤的孫女是大夫,專門照料她和阿滿的身體,絕對靠得住。
芳嬤嬤腳步沉穩地走出淨房,直到不在樓梟視線下才行色匆匆找孫女配藥。
“夫人,可要我進去幫忙?”
樓梟算著時辰差不多了,而明芙蕖還未出來,知道她躲著自己,不由得逗弄她。
他這話一出,明芙蕖慌神,快速擦乾身上的水珠,穿好衣裳走出來。
“夫人大可安心,我在軟塌上將就一晚便好。”
樓梟定定看了她半晌,轉身走到軟塌前躺了上去。
明芙蕖坐在桌邊飲茶,等著芳嬤嬤端來避子湯。她喝的時候沒有避開樓梟,以為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知道了也不會阻攔她的決定。
樓梟確實不知,但聞到濃重的藥味以及芳嬤嬤方才看似平穩實際慌亂的腳步猜測出了什麼。
隔著屏風,二人同處一室,樓梟是激動難抑睡不著,明芙蕖是防著他不能眠。
“避子湯對女子身體有害,第一次是朕沒經驗,委屈了夫人,下次朕會做避.孕準備。”
男子很少有願意委屈自己的,但樓梟不想明芙蕖受這種苦楚。
內室燃著安神香,明芙蕖一開始心有防備,慢慢地睡熟了,樓梟則是輾轉反側又不敢製造出大動靜,窩在狹小的軟塌上,盯著屏風一整夜。
第二日早膳,阿滿興衝衝跑來,看到意外出現的人睜大了眼睛,揉了揉才仔細瞧瞧發現不是幻覺。
“舅舅?你怎麼在這裡呀?這些天阿滿見了舅舅好多次呢!阿娘,你說是不是?”
阿滿給兩人各夾了一個蟹肉水晶包,眼神亮晶晶地等待他們回應。
“咳咳,陛下剛來,是接阿滿去圍獵的。”
“是接阿娘和阿滿!不是單單接阿滿,阿娘說話不仔細!”
“對,接你們娘倆去圍獵,給你們獵兩隻火狐狸做圍脖。”
樓梟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他一夜未眠,忽略阿滿的稱呼,倒像是一家三口和樂。
三人用早飯的功夫,宮門口官員以及家眷坐在轎子裡等待聖駕,左等右等暗暗嘀咕的時候,龍輦自芙蕖園而來。
文武百官和官眷耳聞那日晚宴“君奪臣妻”言論,以為是暴君故意諷刺左相,打擊以他為首的世家,後來聽說了不少謠言也隻當做笑談,現在親眼看到,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謝左相,這……”
“明氏女品行不端,魅惑君王,我謝氏一族不承認有過這樣的主母!”
謝川羞怒不已,不敢說暴君如何,言辭間將明芙蕖貶低到塵埃裡。阿滿坐在龍輦,驚奇地掀開簾子看向烏壓壓的大臣,看到親生父親用吃人的目光瞪著她,不服氣地瞪回去!
她明瑜滿沒有這樣狠心殘忍的爹,如果皇帝舅舅能當她新爹就好了!能護著她和阿娘不受任何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