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禦瀚神色淡漠地看著荷香,他知道荷香原先是趙夫人的貼身丫鬟,自從趙夫人剩下嫡子後,便把她分配到大公子身邊,照顧他的日常起居。
這樣的小事,趙夫人全權做主就可以,他身為家主自然不會過問這種事情。
但他一想到虐待他的晏兒的人是她的時候,他心中的遺憾此時漸漸被怒火取代。他看著荷香,仿佛是看待一個十惡不赦之人般,任憑她如何為自己開拓,他隻會認為她的罪孽極為深重。
“每個人被他人指控時,總是會說自己是冤枉的。”江禦瀚心中更是覺得好笑,他自然明白這些個下人是什麼德行:但凡有人稍微多給點銀錢,這些人,自然就如同不要命的死士般,誓死效忠主子。
隻不過,死士知道自己辦事不利,會選擇服毒自殺;而這些個人會選擇為自己開脫,好換取一個苟且偷生的機會罷了。
他對眼前的人如何為自己開脫並不感興趣,不過……
既然她非得要開脫,那他就成全她。
沒有人不喜歡成人之美。既然機會擺到他麵前,他自然不會錯過,更何況這一向是他最喜歡做的事。
“好。”江禦瀚聽著荷香一個勁兒地說自己冤枉,冷峻的麵容之上難得浮現出一抹微笑。
眾人隻能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不敢高聲語,更不敢在心中暗自攛掇。
雖然邊關士兵多為質樸,甚少懷有心計;而他們大多數人都是身居於高門府內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千算萬算,又怎能瞞得過老爺的心思呢?
不是不到,隻是時候未到。
他們從不相信,老爺會突然借此機會整這一出。
荷香一聽到江禦瀚沒有想要放過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慌亂無比。她知道趙夫人的性子,稍不順心就會對他們這些下人非打即罵。剛剛拖著她的婆子也是個力氣大的,就算她說遍了好話也無人回應。
她真的不敢想,看上去很嚴肅的老爺會不會放過她……
她也是沒辦法的啊,以前她就是個任人欺負的粗使丫頭,甚至還被逼著去那奇醜無比的馬廄,服飾二公子。
要不是趙夫人見著她機靈,而且乾活勤快,她根本不可能會跟在夫人身邊,成為夫人的貼身丫鬟。
這些高門貴府的夫人也不是個好糊弄的,稍不留神就要挨一頓訓斥,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身家性命都在夫人手裡,就算夫人讓他們做些喪良心的活兒,他們隻好強忍著良心的指責,乾那些事兒。隻因他們彆無選擇。
如今看來,夫人失勢,做下人的隻能被夫人拉出來當個棄子,替夫人擋災了。
事到如今,她已經毫無退路。雙手被那倆婆子死死扣著,更是動彈不得。隻能在這破敗的屋子裡哭喊求饒著。甚至就著被扣押的姿勢,邊磕頭邊求饒。原先光潔的額頭也因不斷磕碰地麵而浮現出淡淡的紅色。
仿佛這樣做,老爺便能饒了她一命。
這寒微軒的地板可不似榮禧堂那般光潔平整,木地板早就隨著時間的流逝,再加上潮濕和多年未見其修護,愈發愈顯得粗糙而黯淡無光。還有幾塊地板甚至因為潮濕而翹起。
要是此地來了客人,更是要小心,走路時都要微微低頭,小心地看著地麵,生怕磕著碰著。
沒有哪個高門貴府的公子會住在這種地方。
就算京城之中的世家主再不喜歡自己的子嗣,也會給他們該有的體麵。生怕自己被人恥笑,麵上過不去。
而江府卻是例外。
荷香終歸是自食了惡果。
她每次磕頭,都未見老爺回應半句,慌亂如同屋外的狂風般,肆意蔓延著她的心。
而且這倆婆子也不是個吃素的,總會把她的手臂扣的很緊,很緊,生怕她逃了。
可惜啊,她最後的算盤,徹底落空了。
江禦瀚宛若一座沒有心的雕像,不論荷香如何跪地哭喊,他都沒有任何回應。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稍微大了些,就會引來老爺雷霆般的怒火。
這裡,安靜地可怕。
眾人隻能任由冷風啃食著他們的心,很久,很久。
江禦瀚終於發話了。隻見他隨意轉了轉頭,一向主動為他按摩頸肩的沈管家此刻更是不敢主動靠近,隻能看著他用這樣的方式來為自己放鬆頸肩。
沈管家從未見過老爺會做這樣的動作。直覺告訴他,老爺這才是動了真怒。
“荷香,”冰冷的話語從江禦瀚的口中傳出,目光之下的寒冷更是緊逼著荷香。
他看著的,仿佛不是江府一個普通的下人,而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荷香更是被這倒淩厲的目光心驚膽顫,原先不斷地求饒哭喊聲,此刻也戛然而止。
他隻說:“不是說自己冤枉嗎?”邊說,便朝著荷香跪地的方向邁去。她看著老爺步步緊逼,想逃跑的心思更是多了些,卻被那倆婆子硬生生地把她壓在地上跪著,無法動彈。
這倆婆子,年紀是大了些,這力氣還真是不小。
她見無法逃脫,隻好硬生生地跪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隻知道自己被一道無形的氣流緊緊壓縮著,喘不過氣來。
她試圖想讓自己放鬆些,可這些氣流仿佛長了靈智般,立刻感知到她的想法。便更肆意地擠壓著她僅有的喘息空間。讓她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到了嘴邊的求饒話,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隻能憑借著□□,硬生生地抵擋這股氣流。
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死的感覺。她真的好害怕,老爺真的會拿了她的命。
她還不想死,她還想活……
還想……
活……
“好啊,那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倒是把這冤枉好好講講。”江禦瀚俯視著跪地的荷香,說道。
話語雖冰冷,但荷香原本絕望的眼神突然有了一絲光亮,生怕自己沒有機會為自己辯駁。
“老……老爺……”她戰戰兢兢地說著,那倆婆子死死扣著她,讓她根本不敢抖動一下。
“說!”江禦瀚突然提高了音量,怒吼道。仿佛在暗暗警告她,要說實話。
她沒想到老爺會突然變了臉色啊,差點癱倒在地,連聲音都帶著哭腔:“老爺願望啊!奴婢哪敢怠慢二公子,主子命令,奴婢不敢反抗,隻能……”
話沒說完,立刻被江禦瀚打斷了。隻見他猛地伸手鉗住荷香的脖頸,逼迫她同他對視,段喝道:“你這賤婢!最好實話招來,若是不可能說實話,你這條命就彆要了吧。”
沈管家從未見到,老爺會因為家中小事發火,而且還是……
為了那人的兒子。
頂著眾人滿懷希冀的目光,他隻好強忍著低氣壓,躡手躡腳地走到老爺身邊,微微欠身,滿臉堆笑道:“老爺您先消消氣兒,這些煩事就讓我來處理,定給您辦妥當。您的身子要緊,莫要為這事兒氣壞了身子。”
江禦瀚冷眼看向他,他隻覺著這眼神愈發愈寒顫,嚇得他口中小聲暗嘶了聲,趕忙低著頭,慌慌張張地回到了原地,就怕慢了。
“奴……奴婢……”荷香被人扣著,又頂著老爺的目光,仿佛被老爺看穿了心思般,萬分不敢有欺瞞的念頭,“是夫人指使奴婢這麼做的。”
此言一出,趙夫人不顧江時願阻攔,立刻衝上前去,指著荷香大罵:“你這賤婢,自己心術不正也就罷了,淨想著給主人潑臟水。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再開口,現在你要是再敢說半句假話,你自己想想你的下場!”
江時晏到現在為止,從未說過一句多餘的話。
“嘖,狗咬狗。這戲碼,可真是越來越好看了……”他從未想過,原先能肆意欺負他的人,竟然也能被一個奴婢拖下水。
用現代人的話語說,這可真是起內訌了啊!
好戲,好戲啊!
都能內訌了,這偌大的江府之中,必定還有更好看的戲碼。
是不是嫡母指使的不打緊,荷香這話,可真是讓她在老爺麵前栽了跟頭。
他可真是愈發愈惡心嫡母在老爺麵前,做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正妻姿態。用他的話說,這嫡母可真是蛇蠍心腸。
這次能借荷香之口,讓嫡母在老爺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虧了。
“江璟川,你也想看到這番景象的,對吧?”
“借我之勢得到的好戲,可好看否?”
江時晏心底裡暗自詢問著。
荷香聽到昔日侍奉的主子如今為了利益,將她視為棄子,悲涼從心口中的一出縫隙生出,不斷萌芽。雙手被人扣著,隻能無力地說道:“夫人,奴婢跟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本性純良,萬萬不敢乾這般喪良心的事的啊!”話語中還帶著哭腔。
“啪——”巴掌聲應聲而下。
她等來的,卻是趙夫人一個巴掌。
“好你個賤婢,真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要不是我見你這小蹄子機靈,你一個粗使丫頭怎麼可能成為我的貼身丫鬟?我平日待你不薄,還真沒想到你這小賤蹄子竟然會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