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1 / 1)

江時晏將江璟川麵上的表情看在眼裡。

如今的他,雖然看上去和原主一樣窩囊,但至少他來到這裡時,還能替原主把江時願氣的夠嗆。

他剛開始還在抱怨自己天崩開局,係統那個時候話又說的不明不白。現在嘛……

他似乎發現了,父親和自己的母親之間,好像有一段難以言說的過往。

他即使再不聰慧,還是發現了父親其實心裡還是更喜歡母親一點。隻是……

如果父親心裡真的還有母親的話……

往後他們母子倆的生活條件也許會比現在會好一點吧。

他不知道。

但……一件事情的發生,注定還是一場雙刃劍。

他多少也能看出來,父親待她,不過是相敬如賓罷了。哪有所謂的恩愛夫妻?

聽著趙夫人一口一個朝父親叫著“夫君”,倒是能讓外人瞧見他們夫妻恩愛,哪能知道這錯綜複雜的內情呢?

要是趙夫人知道,父親的心,早就被母親裝滿了。不知道她會有何感想。

他凝視著眼前的宅邸,係統都還沒來得及做更多的提示,他就已經有一股直覺。

那是他出生入死,曆經百戰後練就出來的直覺。

什麼直覺能喚起一位將軍心底裡的警惕?

不過生死罷了。

生死間,不過是隔著一座橋罷了。

趙夫人內心的嫉恨,往後必會成為母親未來的後患。

他就算如今能預料到又能怎樣……

隻因他身份卑微,就注定無法改變一些事情。

連立下戰功都不行。

他知道林家那姑娘喜歡他,可再喜歡終歸還是抵不過世家族往後較好的關係。

在世家族麵前,哪有所謂的愛情?

也許有吧,反正他沒見到。

幸好他不喜歡她,至少他不會耽誤她後半輩子。

雖然貴為將軍,但他如今的身體……和體弱多病無異。

他那雙腿,錦枝雖然能施針,不過是緩解鈍痛罷了。

這不是長久之計。

總歸還是要想辦法治療的。

若是沒有精心養護,他這雙腿遲早要廢了。

哪能讓這麼好的女子,因為他耽誤了後半生。

“唉……終歸還是身份上的差彆……”江時晏望著天,心中長歎道,“要是母親也是高門貴女,這江府的當家主母之位,怕是自己母親的了。”

他倒是佩服父親長情,要是一般的家主,怎麼可能會對一個身份卑微的風塵女子動情?

他從不輕易信任感情,隻因他身邊的人是他的底線。

沈管家還是將眾人帶到了江時晏住的地方了。

眾人從一開始便未曾感覺到溫暖,隻因這裡如同漏風的牆,門外的寒風儘數朝內吹拂。他們的身體宛若突然打開了某種開關般,不由自主地戰栗著。

沈管家已經很小心地推開門了,生怕這扇破敗到門隨時散架。隻是這“吱呀”聲宛若風燭殘年的老者,在生命的彌留之際發出的悲鳴罷了。

這聲音,實在是難聽了些。

他無意間看到,這門把手上有一點點的紅色,蜿蜒攀附著。

那是鐵鏽的痕跡。輕輕一碰,就會有無數鐵鏽掉落。

這裡真的,比他住的房間還破敗。

他也不知道這裡有多久沒翻修過了。

眾人終歸是見到了江禦瀚。

隻見江禦瀚在江時晏的房間內徘徊著,隨後,便停留在了衣櫃麵前。

隻是這衣櫃的漆麵早已脫落,隱隱約約地浮現出坑坑窪窪的木質。他不語,隻是小心翼翼地用他的手撫摸著,細細感受著粗糙的顆粒感,仿佛摩挲到江時晏的前半生。

他的手並不光滑,常年因手握兵器而生出了一個個繭子,雖然早就用消繭子的藥膏抹上了,但他的繭子還是不斷地落在的他的手掌上。

他的手早就習慣了疼痛,但他撫摸著眼前的衣櫃時,心裡終歸是泛起了一絲驚異。

還有一絲心疼。

他從未想過,他的兒子,過得生活,竟是如此……

他還是對不起阿挽。

江時晏目睹著父親的反應,什麼也沒說,隻是牽著母親的手,靜靜地等待父親的思緒平穩。

他早就習慣了。

這江府之中,除了母親,除了錦枝。所有人……

幾乎都想至於他為死地……

江璟川?嗬,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混賬!”父親大怒。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父親的怒火。

父親雖然嚴肅了些,平日裡甚少因小事而大怒;在軍營內治軍雖然比在江府嚴厲了些,可終歸還是為了將士們的性命……

獅子搏兔尚需全力,輕敵,乃兵家大忌。

父親這番苦心孤詣,隻不過是能讓他成為更好的將軍罷了。

他從未想過,父親會因為眼前之景而大怒。隻因以前甚少有人在乎他,有人心疼他……

如今峰回路轉,也算是有人心疼了吧……

應該吧。

江禦瀚遲遲沒等到江時晏的抱怨。

平日裡江時願稍不順心,便會在趙夫人麵前抱怨這屋內各種拜訪物品的不是。不是嫌棄這些個物品難看,就是嫌棄這些個物品破舊。

雖然這些個物品在京城之中,也是個數一數二的珍品了。

江禦瀚往日總能聽到趙夫人在他跟前抱怨,雖然內心不悅,可麵上還是答應了。

江時願雖然不學無術了點,總歸還是這江府唯一的嫡出,嫡子想要好點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以。

江府財力雄厚,也未嘗不可。

直到現在……

他親眼看到了眼前的破敗,又看到他的晏兒平靜的麵容,心裡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這裡看上去竟是如此整潔。可見這裡的主人日日小心地收拾著這裡。

除了江時晏,無人注意到有人在他背後發出了隱隱地哭腔。

那是錦枝。

寒微軒上下,除了母親之外,最心疼他的,就是錦枝了。雖然他總是讓她不要心疼他。

他的頸肩仿佛被定住了般,不敢再回頭看。愣是凝視著他目光所及之地。

他不敢。

他不敢想,她到底該多難過。

還是他對不起她。

江禦瀚看著眼前的床鋪,下意識地想撫摸。可他的手,終歸還是停滯在空中。

隻聽得他長歎一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被老爺的怒火牽連。他們不忘用眼神示意江時晏,祈求他能站在老爺跟前,好平息老爺暗藏在深處的怒火。

他們終究還是失望了。江時晏還是和以前的性子一樣沉默寡言。

這裡終究還是化為了無形的戰場。

江禦瀚還是懷揣著複雜的思緒,抓著床鋪上的被子,嘴唇微張,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隻因這被子,太薄了。薄到晚上睡覺都會讓人覺著冷。

他並不知道,這床被子,已經是寒微軒最好的被子了。

寒微軒內兩個女人,已經把這裡最好的東西擺在了江時晏的房間了。

被子上更是有密密麻麻的針線,那是璃姨娘將被子上的每一個缺口封好。好到都能掩蓋主人身上遭遇的種種苦難。

但終歸還是露出了些許破綻。

江時晏看到了。他知道,那是他強忍著腿疾的時候,把被子咬處了一個缺口。

雖然這個缺口很小。

他聽到背後的抽噎聲愈演愈烈,試圖想要回頭安慰她時,隻聽她道:“二公子……”便小心地挪動腳步,站到他的身旁。

“唉……”他歎了口氣,知道錦枝這會是真的無禮了。

有錯就得認罰,這是父親教他的,他更不會借此機會逃避責任。

仆從沒管好,是他做主子的錯,責罰理應有他來承擔。

當務之急,更是要安撫好錦枝的情緒,可不能愈演愈烈啊。

他隻能趁旁人不注意,對上錦枝的目光,點了點頭。

“混賬!”江禦瀚難得在眾人麵前發火。

眾人從未見過,老爺竟然頻繁在他們麵前公然為二公子撐腰。

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們從未想過,老爺竟然會讓家中的庶子從正門進入。還是他們最不看好的那位。

眾人的目光朝向江時晏,各懷心思。隻不過,沒有人敢當眾蹙了老爺的眉頭。

“這就是我江府庶子住的地方?”隻聽江禦瀚怒聲吼道。這聲音,在破舊的寒微軒內回蕩,讓人振聾發聵。

“是誰負責內務的?竟然如此懈怠!讓我江府的二公子住在這種地方?”隻聽江禦瀚的話語越說越響,胸腔劇烈起伏著,額頭上更是青筋暴起,還帶著些許熱汗。毫不掩蓋臉上的怒容。

這怒容,足以將此地焚燒殆儘。

沈管家頂著怒火,小跑到江禦瀚的跟前,彎著腰,顫抖著。他戰戰兢兢地說道:“老……老爺……府內的內務是由……”

他的話語聲越來越小,心底裡的恐懼宛若潮水般,將他的理智逐漸吞沒。他隻能低著頭,看著腳下那一畝三分地。微微顫抖著的嘴唇無疑在告訴他,站在他麵前的人是絕對不能輕易惹怒的人物,明裡暗裡地告訴他,說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一絲絲冷汗,一滴一滴直落地麵。

他愣是說不出一個字。生怕自己接下來的話能將江禦瀚的怒火徹底點燃。

此刻的他,更是欲哭無淚。他雖然是江府的管家,年輕的時候便跟著老爺了,地位更是比這裡一般的下人要高的多。

他也怕自己被老爺的怒火牽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