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管家喘過氣來時,老爺早就不知所蹤了。
老爺並沒有讓眾人進入寒微軒,可如今外頭這冷風可是越來越大,男人還好,女眷怕是……
要堅持不住了。
沈管家看著一個個女眷們的臉上和手,早就被凍得滿臉通紅,就算她們有暖手爐,也堅持不了太久。
畢竟這暖手爐,也是需要源源不斷的炭火的。
他又看著眼前這處破敗的府邸,自然是不能同彆的府邸精致華美相比。沒有破了屋簷已是萬幸。
“罷了,好歹這也算是像樣的府邸吧。”沈管家心裡暗想道,“就先讓眾人先進入吧。”他實在是沒想到,當年見過的二公子,如今住的地方竟是……
如此的破敗不堪。
他同樣也沒想到,當年的二公子,竟然能在如此絕境中活下來,還能跟著老爺一同上戰場,奮勇殺敵。
而且,還有了赫赫戰功,光耀了江府門楣。
難怪老爺今年如此高興。
二公子可是,老爺同她的兒子啊……
沈管家點頭示意眾人進入寒微軒躲避風寒。雖然這裡破敗,但這裡勉強算得上是不漏風的府邸。
待他們深入寒微軒,便因此地景象而愣了神。
隻見炭盆隨意擺放在一旁,盆內雖然有炭火。可惜啊……
終究還是化為飛灰了。
江璟川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更是震怒。他嚴厲的目光睨了眼站在他身旁的丁香,仿佛認定了丁香當初懈怠了他的叮囑。
這麼多人在場,丁香不敢大聲求饒。隻好低垂著頭,看著腳下那三分地,身子都出篩糠,雙手局促地捏著衣角,指節泛白。小心翼翼地抿著唇。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發出的聲音,竟是如此的微弱:“三公子……奴婢,奴婢沒有怠慢,奴婢當初跟著錦枝姑娘把白炭送到寒微軒了的……”
“奴婢沒有……三公子饒命……”
“三公子饒命……”
要不是人多,丁香真的要磕頭求饒了。她自然是知道,當初三公子懲治下人的手段。
那可真是個冷厲的主兒。
在三公子之前,這些個下人從來沒想到,原來一個庶出公子,手段竟是如此了得。
如此,乾脆利落。
這讓他們想起了一個人……
那人也是這樣,對府內眾人非打即罵,奴仆們人人自危,生怕惹怒了他。
這位三公子,估計和那人,是一個性子吧……
從此,他們再也不敢怠慢江璟川半分。
江璟川靜靜地看著丁香小心翼翼地求饒。他的目光仿佛千年潭水,深不可測,眼眸之中流露著徹骨地寒意。
而丁香明白,三公子一向不喜歡身旁的奴婢犯錯就求饒,可她……
真的沒有怠慢三公子啊……
她真的有好好完成三公子交代的事情啊……
她真的好害怕,三公子回去之後,會用當年的手段懲治她。她還不想死啊……
丁香此時更是糾結萬分,可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隻好在江璟川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示意錦枝,希望錦枝姑娘能替她說句好話。
雖然她同錦枝姑娘並不熟,江府上下,能算得上二公子身邊的丫鬟的,也就隻有錦枝一人。
她同其他人一樣,無不因大夫人鎮壓,根本不敢幫二公子。
除了錦枝。
她真的不敢賭,錦枝會不會幫忙……
要是錦枝不幫忙的話……她恐怕真的會被……
這年剛到,她就要沒命了。
她可真是命苦啊……
錦枝倒是瞧見遠處丁香求助的眼神,她記得她。
當初她還是主動幫她把府內上好的白炭送到寒微軒內,也讓寒微軒第一次燃起了炭火。
至少今年,二公子不會再同往日般,因寒風凜冽而強忍痛苦了。
她還真想謝謝她,雖然是三公子授意。
“二公子。”錦枝在江時晏身旁,低聲喚著他。
江時晏隻是低頭,聽錦枝嘀咕了兩句,便巧了眼江璟川。難得見到他的庶弟動怒的模樣,一瞧見他旁邊的丁香,猜到了些許。
“他是不是以為,丁香姑娘沒有給我送炭火?”江時晏並不確定他那庶弟的心思,“若真是這樣,丁香姑娘怕是……”
他又瞧見丁香身子抖如篩糠,戰戰兢兢的。他之前也聽說過,他那庶弟懲治下人的手段,可真是了得。雖然他在軍營中,也會用這種手段,但軍營裡跟他一起打仗的,歸根到底同他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自己人,自然是沒必要大動乾戈,傷了和氣。
不過……
他心裡暗自思考:“這江府可不等同於軍營……”
身懷現代魂的他,可不像這身體的原主人那樣,空有身份在身,行事竟然……
如此窩囊。
一個男人那麼窩囊,可不就得被人摁著欺負嗎?
雖然當初係統並未明確告知他的具體身份,而且還隱隱告訴他,他心中……
裝著一個她。
雖然他並不知道她為何人,不過……
他未來可能會有不可逆轉的事情發生吧,說不定同她有關呢!
誰知道呢!先把眼前的事兒解決了吧。
江璟川要訓丁香時,江時晏朝他點頭示意。
這是他頭一次正視江時晏的眼神。隻一眼,仿佛世界要安靜了。
平日他甚少見到他庶出兄長,那日見著人,還是個虛弱模樣,要是再沒有炭火取暖的話……
那人怕是要……
今時他再看到那雙眼,卻不同於往日。
那人的眼神,宛若冰川上融化的雪水般純淨,毫無雜質。雖然那人曾經曆過戰場廝殺,可戰場中的殘酷景象並沒有讓那人變得同父親那樣,更有滄桑之感;眼眸更是溫和明媚。
他仿佛是在告訴告訴他:丁香之前送過炭火了,謝謝你。
眼神之中滿是真誠,沒有分毫的算計。
這樣的眼神,可真是少見啊。
在這京城之中,哪個人的眼神不是充滿著算計的?
大公子和大夫人就不用說了,算計之心就差要擺在明麵上了。不過,他們真是要把這分算計擺在明麵上的話,也可以。
畢竟他們可是江府主家嫡出的公子和嫡母,身份更是尊貴無比。尤其是大公子,就算不學無術了些,僅憑嫡子身份,就能讓他注定能成為江府未來的男主人。
不過,這一前提是在於,沒有人能成為大公子的障礙。
但現實就是,他那庶出的大哥,可真的是大公子的阻礙。
江府並沒有在念書習武上刻意區彆對待族中子弟,庶出也能同嫡出的一同學習,隻不過那些珍藏的書籍,嫡出子弟能隨意進入藏書閣觀看,而庶子……
自然是要按規矩來。
他們三人自然能入同一私塾念書,他可是知道,大公子可是個出了名的不學無術。不是打盹,就是能把夫子當堂氣的夠嗆。
平日裡大公子可是仗著自己嫡出身份,在府內更是對庶出的子弟毫不顧忌地打壓。
他也曾經被打壓過。隻不過,他用比大公子還狠厲的手段,讓那些個狗仗人勢的雜碎收斂了很多;而他那庶出大哥並沒有那麼做。
也正因為那人沒那麼做,所以那人即便立下了軍功,也依然沒能改變能被人隨意打壓的事實。
他曾不止一次暗罵過那人的窩囊,連懲治一下這些個雜碎都不會。連他都知道,這江府的下人,雖然看起來是人,實際上嘛……
也不過一條狗而已……
死了就死了,一條狗的命而已,也不過如此。
他其實,也是有私心的。
將軍府總是喜歡武藝高強的子弟,他不善武藝,不過略通文墨罷了。
將軍府同他一樣,看起來沒什麼用的子弟有的是,壓根就不差他一個。
隻因彆人是嫡出,就算本事再弱,江府自然也能保那人後半輩子無憂。而且那人,注定是府內未來的男主人。
而他就不一樣了。他不過庶出,身份卑微,母親出身在尋常人家,家族勢單力薄。
他必須要為自己的未來爭取……
江璟川越來越慶幸當初幫了江時晏一把,雖然他是心有所圖。
他是真的有點羨慕他那庶出兄長了,雖然那人看起來好像挺窩囊的。連這江府的下人都能隨意踩在他頭上。
至少,目前看起來,他那兄長的未來,也許會過得比他好也說不定。
誰知道呢……
至少,他們現在,還不是敵人。
他以為,那人就算窩囊了些,大不了他往後多為他解圍幾次,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兄長不是不懂報複。開玩笑,在軍營裡待了這麼久,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好人?壞人?軍營這麼大,你想要見著的人,自然有的是。
兄長真如同他想象地那麼窩囊的話,他怎麼可能會在軍營之中存貨下來?
雖然身處軍營之中的人,大部分都是良善之輩,這也並不代表沒有惡人。
他既然能成為這赫赫有名的將軍,除了自身實力過硬,肯定也能帶好部下。
兄長怎麼可能會是,平庸之輩?
兄長隻不過,不願意對家人設防,也不願意把在軍營之中的那些算計用在家人身上罷了……
雖然這偌大的府內,並沒有所謂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