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局(1 / 1)

林婉言又見江時晏此刻一聲不吭,頓時感覺一片癡心,終歸是錯付了人。思緒宛若淩亂的麻繩般,一圈一圈,纏繞著她的心。

一向聰慧如她,此時也不明白,她內心紛繁,是因悔恨,還是……

癡心錯付的感慨。

佳人如她,卻因一位庶子,動了芳心;可從未料到,他竟然……

隻有尊卑禮節頷首罷了。

若問緣由,他都替你想好了:他一介庶出,身份低微,見識短淺;千嬌百媚如她,他隻能遠觀而不能褻玩焉。

他可真是,為彼此都保全了最後的體麵。

唯留她一人心裡,苦笑罷了。

江禦瀚看了眼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這江時晏,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心愛之人卻因父母之命,被迫嫁與他人的傷感。他反而覺得,阿晏的心,宛若深潭般,深不可測。

平日裡,他甚少關注這位庶子;可如今,晏兒在背後成長了不少。

他見江時晏的神色,沒有像他想象的那般,大起大落;甚至沒有因動了芳心而選擇跪地哀求,隻願他能成全。

江時晏的眼眸還是同之前那般,深邃又寧靜。好像江時晏真的,無喜無悲。

說句郎心如鐵,也未嘗不可。

他愈發愈看不透他的晏兒了。

不管江時晏的心裡有沒有林小姐,在他看來,這場姻親,注定會是一場定局。

他們之間,有情又如何,無情又如何?

他作為一家之長,必須要以家族利益為先。他的兒子為他爭榮不假,他同君和交好亦不假。再好的交情,也會因利益衝突而選擇分道揚鑣,甚至未來還會以兵戈相見。

朝堂上下對江府虎視眈眈,江府身為將軍府,雖手握兵權,可常年駐守邊關,保家衛國,對於朝堂之事除了立功受封賞,甚少有機會回到京城。

新帝登基不久,心裡多少會對江府有些忌憚;往後新帝就算成為明君,可皇帝身邊,總歸還是有人吹著枕邊風的。

誰都想從江府身上分一杯羹,江府絕不能坐以待斃,朝堂內必須要有人能同他裡應外合。

而他同君和相交甚好,林府,自然是他最好的合作夥伴。

江林兩府結為姻親,隻會對兩方百利而無一害。

他明白君和此舉為何意。

可他的心底,始終為林小姐同江時晏二人不能終成眷屬而可惜。

原因無他,他年輕時喜歡的人不能成為他的正妻,隻能成為身份卑微的姨娘。

他年輕時能在青樓一擲千金,將她贖身。他本想選她作為自己的正妻,隻因他是天之驕子,而她隻是……

身份卑微的姨娘。

姨娘最好的身份也隻能以續弦的名義成為平妻,他的正妻,必須同他門當戶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彆無選擇,隻能娶了如今的趙夫人,成為這江府的當家主母。

你說他對璃姨娘有情義否?他自然有。

隻是不多罷了。

他與她見麵甚少,若有,也隻是不經意間罷了。

他甚少打理江府上下,這些都是由趙夫人一手打理,他自然不會過問。

隻是他從未想到,他年少時喜歡的人,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

情之一字,足以讓人銘心刻骨。

但作為一家之主,他沒得選,必須考慮孰輕孰重。

心底裡再可惜,再難過,再不甘,再不願。也隻能在麵上戴一副笑容麵具,將往日的悲與痛忘得一乾二淨。

“哈哈哈哈。”隻聽江禦瀚笑聲爽朗,好像並不關心林小姐未來會成為江府哪位公子的正妻般。他一想到江林兩府的關係能更進一步,聲音更是提高了些許:“君和啊,往後江林兩府可是親家,你我之間的關係,可是親上加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信不過嗎?往後林小姐在江府,定是身份尊貴,錦衣玉食。”

趙夫人一聽到夫君這般言語,立馬為他撐起了場麵。隻聽她笑容滿麵,眉目也因笑容而向上挑起,道:“林小姐若是嫁入江府,這江府上下的仆人,自然是會把她當作大少夫人看待的。哪個不長眼的要是敢在府內欺負她,隻怕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把江府放眼裡了!若我發現,我定會好好教訓他。”

在尋常人看來,趙夫人此話也不過是向林伯父保證,林小姐未來在江府定會過得順心。

可在江時晏看來,這江府的當家主母,可是在指桑罵槐。

雖然他對林小姐之間並沒有所謂的眉目傳情,那時收下手帕雖並無不悅,可他始終覺得有些不太好。

“罷了,還是日後尋個日子同她解釋清楚吧。順便……斷了她的念想。”

“她那樣的人,不應該跟了自己。自己身份卑微,又舊疾纏身。她還年輕,若是讓她成了寡婦,那就不好了……”

他心裡默默地想著,眼神涼涼地看著這江府的當家主母在大庭廣眾之下扮演著慈母的角色。也隻有他知道,這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人,分明就是個蛇蠍心腸,隨意打罵母親不說,還讓江府那些個牆頭草故意克扣他們母子倆的吃穿用度。

他的眼神凝視著一處,心底裡卻充斥著對她的無儘厭惡。

他從未忘記,他們母子如今過得日子,究竟是拜何人所賜。

年少時他以為,成為同父親一樣的將軍就能保護母親了。現在……

他隻能在心底裡暗罵自己沒用,還是讓母親受欺負了。

他知道那時隻要自己說喜歡林小姐,父親定能讓自己同林小姐結為姻親。

雖然他戰功赫赫,可他在江府過得日子,可真是……

水深火熱啊。

他若是娶了林小姐,那可真的是,害苦了林小姐了。

受萬千寵愛的世家族貴女,往後卻因為他身份卑微,過著尖酸的日子。

他心裡過意不去。

林君和同林夫人笑著聽江府兩位長輩的保證,心裡十分滿意。

他們始終慶幸,江禦瀚定會顧及著兩府交好的份上,能讓他們的寶貝女兒成為未來的嫡母。

他們也聽女兒說過,這江府的嫡子,雖然不學無術了些,但終歸是個規矩人,吃喝嫖賭樣樣不會,頂多就是同要好的公子哥們聚在一起喝酒,不小心喝醉罷了。

他們還知道,這江府的嫡子,可是為了追他們的寶貝女兒,三番四次特意追到林府門口,隻求見女兒一麵。

這番心意,難道還不能證明,這江府的嫡子喜歡他們的寶貝女兒嗎?

他們一想到他們的女兒往後半生,定是有享不儘的融化富貴時,兩人更是相互對視一眼,麵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意。

他們從未覺得,自己將女兒視為聯姻的工具;就算不聯姻,林府乃尚書府,如今的家族勢力於京城之中,也算是不容小覷的存在了。

至少那韓府,想要扳倒江府,先看看那位家主的實力,能不能同林君和分出個上下來。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林婉言的心裡,此時心裡早就有一黑一白的小人在暗自較勁了。

黑色的小人說:“你父母說是為了你好,結果還是想把你嫁給江府的那個大公子,你又不喜歡那個死纏爛打的大公子,你父親充耳不聞,不把你當聯姻的工具是什麼?”

白色的小人一聽那黑色小人說的話,無名火頓時噴湧而出:“你在說什麼?我父母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聯姻的工具,要真是把我當成了聯姻的工具,當初早就把我隨便拉到哪家嫁了。明明詩會上的人都沒什麼意思,父親也沒有同我說,有個男的要你就不錯了。這是林府給我的底氣。再說,江府林府知根知底,我嫁入江府,自然不會有人想害我。父母還是為了我好。”

黑色小人一聽到白色小人在為父母開脫,頓時口不擇言:“你胡說。你父母就是把你當工具!”

“你才胡說!”白色小人亦不敢示弱。

黑色小人同白色小人在林婉言的心裡明爭暗鬥,從未休止過。

事情並沒有像她想象般發展,她亦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裡可是千般萬般不喜歡江時願,那個死男人成日為了討她歡心,糾纏不休也就罷了;那個家夥還經常拉著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前往酒樓喝酒,不到醉了絕不歸家。

這種男人,在她看來,壓根和她父親不是一路人。

想想往後要同那個死男人一起生活,她心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想想江時晏,雖然身份卑微了點,可京城的規矩也沒有那麼死板,小戶人家的嫡女嫁到高門中,成為庶子的正妻也不是沒有。

再說,江時晏又不是普通的庶子。普通的庶子哪有機會在朝堂之上受封賞?像他這樣的可是少有。

以前她總是覺得,經常在外征兵打仗的將軍就和大老粗一般,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江時晏的相貌卻打破了她對將軍的所有偏見,能文能武,詩會那次的填詩雖然詞藻簡單了些,可……

情誼可是情真意切。

難道……?

她不確定。

父親正同江伯父說著話,可她此時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她恨不得衝到江時晏麵前,好問個清楚為什麼自己在他麵前眉目傳情那麼多次,他就僅僅禮節性的回應了她。

這算什麼?

她隻想知道,他到底對她動心了沒有?

他同江伯父講的那些話到底摻了多少真心?

她的感情,絕不能任人糟蹋!

就算她心不甘情不願嫁給江府的那位大公子,可聽父親卻說:“我之前請了算命先生算雖然他戰功赫赫,可他在江府過得日子,可真是……

水深火熱啊。過一卦,這算命先生說,農曆二月初八,是個宜嫁娶的日子。我想想也是,這日子又在年後,可真是喜上加喜啊!”

“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終歸還是定局了。

她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