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慢些，腿上還有傷呢。”

葉若忻邊走邊側過頭，莞爾笑道：“雲秀，腿傷好得差不多了，放心吧。”

顧景燁的藥膏確實好用，回去在傷口上了藥之後，無論是腿傷還是手上的傷痕都明顯轉好，前邊走路的時候還總是有酸痛之感，但過了會，疼痛就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減輕了不少。

“兩位娘子的小攤不知開到幾時，我們早些去為好，莫要錯過時辰。”說著，葉若忻牽著雲秀向昨日遇見兩位娘子的街角走去。

若不是拗不過雲秀，非留她在客舍休養，那她昨日下午就來了，不會今日才來。

前邊果然人頭攢動，好不熱鬨，葉若忻興奮地加快腳步，可走近後傳入耳朵的卻不是熟悉的吆喝聲。

“為何趕我們，我們在這又沒乾什麼醃臢勾當，在這正經做些小本生意還不成？”

“你們這滿是煙塵，毀了城中環境不說，你們自己瞧瞧有客人嗎？占著街角這大好位置，儘做些虧本買賣。彆廢話！趕緊收拾東西走！”

葉若忻好不容易穿過人群，發現在人群中間的竟然是敏安娘子和幾位官兵在對峙。

“我們明明白白交了錢的，憑什麼趕我們！”

“若不是看前幾日沒人要這處，空著也是空著，借你們用幾日，不然就憑你們那點碎錢，還想在街角這做買賣？”

賈敏安愈想愈氣，“什麼意思啊！碎錢就不是錢？當時是你們自己開價的，我們有少一分錢嗎？”

站在最前邊的官兵冷笑地說：“當時是當時，今非昔比，有人肯開出更高的價，那自是輪不到你。”

“你……”賈敏安受不住氣就想上前出手，被衝出來的詹子秋拽住手臂才止住腳步。

“你什麼你啊！放下你那破手，再囂張，休怪我不客氣！”

葉若忻見官兵拿起手中武器趕忙從人群中擠出來，若無其事地喚道：“這位娘子，我要的五百份糖水可準備好了？府上還等著要呢，銀子都已備好，你莫不是想反悔吧……”

她裝作不經意地瞥到一旁的官兵，嚇得連連退到賈敏安身前，揪出袖中絲絹掩麵驚慌道：“這是怎麼了，好生嚇人。”

周圍人群聽見葉若忻的話，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欸，你剛剛聽見了嗎，說是不知哪家府上要了五百份。”

“聽見啦，五百份的銀錢雖應是算不上大數目，可一下訂下這麼多……如此說來，這家店的小食定是還不錯了。”

官兵斜眼打量著葉若忻，“你又是哪來的臭丫頭，生得好看又如何，一身窮酸樣，能有什麼銀兩，五百份你買得起嗎！”

話音未落，葉若忻頓覺自己的額頭突突地跳，低頭仔細看了看自己今日的一身衣裙。她這一身雖然比不上昨日在知州府換上的那一身奢麗，可也是她從葉府帶出來的衣裳，有這麼差嗎？竟說她一身窮酸？

賈敏安惡狠狠瞪著官兵，“勸你小心些，你知道她是誰嗎，在這口出狂言。”

官兵帶著譏諷意味笑著開口，“城內何時多了厲害人物，我怎不知，有本事報上名來，讓我見識見識。”

“這小娘子初來我這時身上穿得可是暗花寶回紋，你可識得？不要人今日換了一身衣裳，你就當作不認識。”

官兵麵色一僵，慌忙收回武器，抬手作揖，“小人眼拙，竟不知是小姐親自出門，該死該死，若是冒犯了小姐，小姐莫怪，小人這就去領罰。”

“欸……”葉若忻正要開口解釋，可那官兵說完之後便轉身揮退街邊湊熱鬨的群眾。

“彆看了，散啦散啦。”隨後便帶著剩下的官兵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走。

葉若忻扭頭正想問問敏安娘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話還沒說兩句呢，為何官兵瞬時態度急轉。可敏安娘子已拽著子秋娘子走遠，自顧地回到小攤前。

圍觀的人陸陸續續散開，雲秀這才好不容易地從烏泱泱的人群中出來，一路小跑到葉若忻身側，挽著她的手臂，“小姐，您沒事吧。”

葉若忻安撫地拍了拍雲秀，“沒事。”

她這邊和雲秀說著話，忽而被人叫住，葉若忻回頭見是兩位年輕女子，她們身後還有剛剛在此看熱鬨此時暫未散去的一些群眾。

“貴人，這小攤上的小食真有那麼好吃嗎？”

周圍的人探頭探腦，全都好奇地望著自己，葉若忻微微頷首，笑著答道：“千真萬確。”

問話的女子立即興奮地拉著一旁的友人快步朝著不遠的小攤去，後邊其他人見狀，也紛紛結伴前往，“走！我們也去嘗嘗！”

本就不大的小攤此時圍滿了人，都在嚷著要嘗一嘗被人一下訂走五百份的東西，到底是何味道。兩位娘子支起的小攤已今非昔比，昨日還無人問津，此時人滿為患。

雲秀扯著葉若忻的衣袖，委屈地說：“小姐，這不是又幫了她們嗎？明明昨日她們那麼過分。”

那婦人對小姐一再冷嘲熱諷，還朝小姐翻了不少白眼，她可是都記得一清二楚，小姐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在葉府時，老爺和夫人都不曾這般對小姐。小姐雖然不說，但手上和腿上的上十有八九也同那婦人有關。夫人若是瞧見不知該有多心疼。可小姐怎的轉頭就忘得一乾二淨，竟然還幫著人家攬客。

雲秀撇嘴低聲補充道：“小姐剛剛可是不顧自己的危險，就上前替她們說話，她們竟一句道謝的話也沒有。”

葉若忻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忙碌的小攤，眸底盛滿歡欣，悠悠開口：“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人家小攤上賣的小食確實味美，而且還很獨特，值得讓更多人知道。再說了，我現在也算是有求於人。”

她偏頭點了點雲秀的鼻尖，打趣道：“我記得你昨日也說不錯來著，你可得作證我沒說假話。”

雲秀赧顏垂眸，支支吾吾道：“可她們對小姐不好，再好吃也不行。”

“待客之道，每個人去了之後自有評判，這不是我能操縱的。我能做的，就是如實相告。”

葉若忻看著麵前小攤，敏安娘子熱情招呼著客人，麵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真誠笑容，“況且，我想她們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不可否認，初到小攤時，敏安娘子處處冷漠的態度，讓她確實有些傷心，但葉若忻直覺中間或許是有什麼誤會，至少，敏安娘子現在對客人們都挺好的。

能讓這些還未發掘的，暫時被埋沒的，值得更多喜愛的食物被發現，被記住。是她拍紀錄片以來一直以來堅持做的，也是支撐她走得更遠的信念。

不單隻有人，曆史文跡，還有那些矚目的大事件需要被記住，美食也要。葉若忻一直堅信再不起眼，再怎麼普通的食物，都是凝集時間和情感的無價之寶。

眼下，自己仿佛回到了她導演的首部紀錄片上線時的那一夜。

當時，《食韻巷弄》橫空出世，獲得史無前例的播放量，不僅讓更多人關注到了美食紀錄片，更是讓很多麵臨閉店的商販重啟爐灶，開始新人生。

那些險些消失的美食，因此重回人們眼前。接到各家商販打來的感謝電話，葉若忻興奮得整夜睡不著，一個人縮在被窩裡止不住地落淚。

能再次看到美食被人發現的場景，她真的很高興。

“對了，雲秀，我今日穿得很奇怪嗎？”

雲秀不解地細細掃視著葉若忻，“不會啊，這身衣裳不就是小姐平日時常會穿的嗎？”

她也這麼覺得的，可方才的官兵一開始的樣子，還有敏安娘子說的暗花寶回紋到底是什麼？那官兵一聽就立馬對自己尊敬有加。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葉若忻思索半晌，彎唇一笑，“雲秀，我們走吧。”

雲秀急忙跟上步伐，“小姐，我們不等這婦人了嗎？”

“這麼多人，敏安娘子她們還有得忙呢，我們下回再來吧。”

“可小姐不是一直念叨著的嗎？”

葉若忻挽著雲秀，“唉呀，還有機會，不差這一會。”

“那我們現在去哪呀。”

葉若忻神秘地眨了眨眼，緩緩開口道：“去挑衣服。”

顧景燁走在街上時不時就拿出袖中藏著的寶貝欣賞，看著手中玉石，他心滿意足地連連點頭。還好玉欽這有精通玉雕的老師傅，沒花多少時間就讓他學會了。

想到這，顧景燁眼底不自覺泛上柔情，仔細地將玉墜收好，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愈想愈期待，顧景燁腳下步伐逐漸變得輕快，明明已經走過一段路，忽而又停下腳步折返回去，在一家商鋪門口站定，仰頭看著“綺羅坊”的招牌。

“你說她穿上喜歡的衣裳是不是也會很高興。”

“據屬下了解，女子穿上自己喜歡的衣裳，心情確實會變好，夫人也是女子，想來也是如此。”

顧景燁斜睨一眼，矢口否認，“我可沒說是誰，不要擅做猜測。”

“是，屬下知錯。”長淩儘力壓住自己的嘴角，原來世子也有口是心非的一日啊，除了夫人，還能有哪位女子能讓世子時時掛在嘴邊的。

正想著，轉眼發現世子早已邁步走進商鋪，長淩趕忙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