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發現你和我剛認識的不太一樣，人還說得過去，至少不像我一開始覺得的那樣。”葉若忻一邊夾菜一邊繼續說，“是個值得結交的好友。”
“就這樣？沒有啦？”
“你聽我慢慢說，今日陸大哥同我說了一番話，我一開始覺得不大對，但事後仔細想來確實說得有道理。”
顧景燁在桌底下握緊雙拳，“姓陸的跟你說什麼？你彆聽他瞎說”
“哎呀，都叫你彆著急，其實陸大哥的話也算點醒了我。”
葉若忻用兩支筷子比劃著，“你看哈，我們兩就好比這兩支木箸，原本天各一方，互不乾涉，稱得上是毫無關係，因為一道聖旨，才迫不得已地到一處。”
“可是我知道你對我無意，心中裝著其他小娘子。”看著顧景燁麵色逐漸凝固，葉若忻忙擺手解釋，“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因為我也對你無意，不會計較的。”
“你是定國公世子，作為你的夫人不僅要料理府中事務，日後還少不了與其他世家夫人來往。這些我不擅長，也不大感興趣，你之前不是說沒有那麼多應該的事嗎？”
葉若忻認真注視著顧景燁。
“我們的婚事我覺得就不大對，我們清清白白的，怎麼就被綁到了一處。為了應下聖旨，就這麼犧牲我們的未來，這樣不行。”
那日顧景燁說完後，葉若忻覺得自己當初接下聖旨確實有些魯莽，即使是為了葉府，那肯定還有彆的辦法，不一定非得讓她就這麼嫁到國公府。
顧景燁低頭苦笑，“對你來說國公府就這麼不值？”
“當然不是！就是因為最近發現，不僅你，還有國公府的人，都很好，所以我更加確定和離這事不能耽擱。”
葉若忻看向廚房，“沒有哪位夫人是喜歡與廚房雜事打交道的，肯定還是賞花撫琴這些更吸引人。”
“但你知道的，我非常喜歡，於我而言，無論如何都割舍不去的。我既把你當朋友，那便不允許因為我而給你和國公府帶來非議，這些是我想做的，與其他人沒關係。”
葉若忻莞爾一笑，“倘若做不了合格的世子妃，那我也不想受限於此，還有很多我喜歡的、更加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可他……
“和離對你我二人都有好處，如何？你考慮考慮？”
顧景燁麵不改色站起身，“不用考慮，和離書我早已備好，放在府中，你到時簽字就好。”
“不過，我們沒那麼早回北安。”說罷，顧景燁兀自回屋。
葉若忻放下心來，她就知道顧景燁會同意。
顧景燁從行囊中取出和離書，盯著上麵的文字，怔怔出神。
柳如鶯提議當晚，他便將和離書擬好，與葉府小姐和離之事在當夜也已在計劃之中，隻需尋找合適的時機交出即可，葉若忻既然先他一步提出，那他直接將和離書給她便好。
到時他繼續做他的定國公世子，葉若忻去做她想做的。
可當葉若忻提出要和離的時候，他猶豫了，他好像不是那麼想就這麼和離。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不能就這麼交出和離書。
於是他選擇聽從內心的聲音，扯謊說和離書還在北安。
“毫無關係。清清白白。”
想起葉若忻的一番話，顧景燁攥緊手中紙張。
原來，於她而言，他可有可無，嫁到國公府，也是被逼無奈。
顧景燁眸底暈開苦澀，“確實。”
像她這樣的女子，怎會在乎他的國公府。
“世子。”
聽見長淩的聲音，顧景燁重新將和離書折疊收起，將門打開。
世子的臉在房門後緩緩出現，可長淩能明顯感覺到隨即迎麵而來的是一陣刺骨的寒意，“世子可是心緒不佳？要不屬下去尋夫人來？”
世子自從與夫人成婚後，麵上的笑意相較從前可不隻是多了一點半點。彆人或許不知，但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多事。”顧景燁斂神看著長淩，“可是有什麼消息？”
長淩立時肅正，“屬下去周裕寶家中察看過了，他家中確實如午清莊村民所述，並無異樣，但是屬下發現周裕寶所在的村中，幾乎沒剩幾戶人家，大多人去房空。”
“為何？可有查到原因？”
“屬下問了僅剩的幾戶人家，他們都說近幾年收成不好，地裡莊稼根本長不出多少，而且……”長淩猶豫著。
“而且什麼？”
“雖然都這麼說，但這幾戶的說法實在太過相似，於是屬下在問最後一戶人家時特地再問，是否還有彆的緣由。”
“這戶家中的老婦人見周圍沒其他人這才悄悄同屬下說，收成雖然不及從前，但其實差彆不大，最主要是常有官兵到村中截取糧食，這才讓日子越過越艱難。”
長淩一邊回憶一邊說：“難怪屬下剛去的時候，他們看起來都有些驚慌……”
顧景燁還在等著，長淩卻再沒出聲，“沒有了？”
“屬下無能，再想繼續問，老婦人卻不願再多說。”
“無礙。”
至少現在可以確認村莊周圍的官府有問題，尤其玉欽。最近接二連三的事情看似毫無關聯，但背後多多少少都與玉欽脫不了乾係，起初顧景燁隻當是外寇作祟，可如若那老婦人所言為真……天晟麵對的，可能就不僅僅隻是外寇。
“周裕寶所用毒藥可有眉目？”
“屬下走訪了村莊周圍的所有散市，並未發現有售相同毒藥之人，不過有小販透露去年歲末，有見著一位長相異域的在兜售藥劑，因為長得特殊，他還有些印象。”
“他當時好奇去攤位上看了看，那人宣稱自己所賣藥劑是號稱世間妙藥的軟經散，隻要買得夠，即使山中猛獸，都能立馬見效。”
“軟經散？”名字與姓陸的當時給葉若忻把脈後所說的症狀基本吻合，商販出現的時機也能和周裕寶的時間對上。
“小販還說自此之後就再未見過那人。”
能有這麼巧？顧景燁皺緊眉頭，千絲萬縷的消息在腦中飄懸，總覺有何處不對，還差些什麼。
“明日一切照常，不過，萬事從簡，切勿打草驚蛇。” 無論是外寇，還是其他有損天晟之人，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是！”
“世子，那還要送夫人回北安嗎？”
顧景燁轉身的腳步一頓。
“暫且擱置吧。”
“葉姑娘，你們真的要走啦？”苗霞拉著葉若忻的手，不舍地說。
“若忻妹妹。”
陸離辰從一側走到葉若忻身邊，將手中的藥材遞給她，“這些是給你補身的，接二連三遇事，還是注意些。”
“我……”停頓了一瞬，他又繼續道，“若是說的話有什麼不對的，還請見諒。”
葉若忻接過藥材，“陸大哥想多了，你的話很受用，我當時確實有些衝動，給你賠不是，事後我仔細想來，陸大哥說得不無道理。
“多謝陸大哥。”
“那便好。”聽完後，陸離辰明顯輕鬆了不少。
“陸大哥日後有何打算？”
“想去北安其實就是去看你，但既然在這遇見，那我也就沒必要再去北安。”
陸離辰放眼望向遠處，“隨千知兄去看了三七之後，我發覺天下之大還有很多未知，自己還有很多不足，此次之後我打算再去彆的地方看看。”
“那便祝陸大哥一切順利。”
“你呢？”
“就像陸大哥說的，路漫漫，還有很多未知，我也打算再多看看。”
“那就是先不回北安？”
葉若忻想起顧景燁說沒那麼快回北安，她雖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去哪，但她心中已有些謀劃。
前幾日，葉若忻將紅菇燉雞記在冊子上後，視覺並未變化，但昨夜她將苗娘子告訴她有關烏佬果的寫下後，驚奇地發現似是又有好轉。
到底怎樣的食譜內容才能恢複視覺，她雖還是拿不準，但也有幾分猜測，隻有多加驗證，才有可能早日找到突破口。
“和定國公世子？”陸離辰對這個世子看不順眼，但其實這幾日他內心有些鬆動。
那日他隨宋千知一早去山下察看三七，未幾時被人喚回午清莊，到這他才得知葉若忻意外中毒，而一直守在葉若忻床前的，竟然就是他看不慣的顧景燁。
顧景燁到底對若忻妹妹有意還是無意，他不能下定論，但踏進門時，顧景燁麵上的愁容，他覺得不假，至少不像是無情之人。
“這個說不準。”葉若忻回頭看向在幾裡之外等著的顧景燁，她已經提出要和離，那之後應該是不會再一道了。
“無論如何，你要保重。”
“葉若忻，還沒好嗎？”顧景燁不耐煩地喊道。
話音未落，苗霞一把抱住葉若忻，小苗見狀也衝上前，用她的小小臂膀圈住葉若忻。
葉若忻抬眼看著眼前的眾位村民，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她抬手回抱苗霞，揉了揉小苗的腦袋，視線一一略過前來送行的村民，若是這樣就將每一張麵孔都牢牢記在心間就好了。
“苗娘子，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葉姑娘，保重！”
苗霞的聲音帶著顫抖，但又十分珍重。
“葉若忻？”顧景燁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知道啦！”
葉若忻朝麵前的各位笑了笑，微微頷首，轉身向村口走去。
下山路上，葉若忻想到剛剛分彆的畫麵，眼眶不自覺地染上霧氣。
一直靜靜走在前的顧景燁忽然開口。
“葉若忻。”
她抬眼看向顧景燁。
“如果……今日是你我分彆，你也會如此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