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葉若忻聽雲秀如此說，掀開車簾向外望，遠處玉欽州的牌匾逐漸清晰，而城門之下，她似乎看見一排排站著的……
葉若忻幸災樂禍地扭頭看向騎馬行在一旁的顧景燁。
“顧景燁，城門底下的，是為你準備的吧。”
顧景燁麵色凝重地盯著城門前各色衣履飄揚。
在城門前踱步的人，顯然等候多時，看著迎麵而來的兩馬一車，興衝衝地跑上前。
“玉欽知州丁傳望參見世子。”
顧景燁悠悠啟唇，“你認錯了吧，我們護送小姐回家探親路過此地，不是什麼世子。”
“世子莫說笑，誰人不識定國公世子，此次您能來我玉欽州，是在下莫大的榮幸。”
顧景燁冷冷地將視線投向立於馬下之人，心中暗道，油嘴滑舌，滿臉假笑，居心叵測。
他明明已經一切從簡，隨行幾人穿著都已不能再普通，馬車也換成了最尋常的，照理不該如此。況且他此次特地換成小道，沒走主路，為何這丁傳望能提前知道消息，還特意看好時辰在城門外等候？
丁傳望大臂一揮，身後站成一排的數十位女子屈膝行禮齊聲道：“參見世子。”
“此乃在下一點心意，還望世子笑納。”
丁傳望一副諂媚的模樣讓顧景燁眉頭突突地跳，他深深吸一口氣，強忍心中怒火，按壓住想將丁傳望揪起的衝動。出了午清山才沒多久，如今這是又逼著他做回風流紈絝？
顧景燁視線轉向身側的馬車。可他，好像有點不喜歡這副做派了。這樣好像有些礙眼，和真正的他差得有點多。
“在下已備好美酒佳肴為世子接風，不知世子可否賞臉前往？”
“你既知道我要來，想必也知道我夫人也一道隨行。”
“這禮物備得……”
丁傳望急忙說：“是在下考慮不周，不知夫人也在。”說著，他朝著馬車的方向抱拳行禮，“參見世子妃，在下安排不當，還請世子妃恕罪。”
葉若忻一直隔著馬車在裡麵靜觀聽戲，此時被顧景燁這麼一提醒，就不得不露麵了，她抬手掀開車簾，恰好對上顧景燁的眼神。
顧景燁無聲朝她說：“幫我。”
葉若忻聳了聳肩，這兵臨城下，已送到跟前，要她怎麼幫。
顧景燁往城門方向瞥了一眼，又看向葉若忻點了點頭，“擋。”
“丁知州此事辦得確實不妥，瞧瞧，這麼多可人女子，把我置於何地？”葉若忻故作氣惱地厲聲道。
丁傳望聞聲跪倒在地，“世子妃恕罪，都是在下擅作主張，這些其實是在下請來……請來……展示我們玉欽風采的良家女，並無他意，世子妃不要誤會！”
葉若忻嘴角微揚，“無礙，即使是有他意，還請丁知州看好時機，不然該讓人說我小氣了。”說完之後，她能明顯感覺到顧景燁投來怨念的目光，葉若忻對著顧景燁挑了挑眉，露出了然的笑意。
一定是顧景燁在午清山待太久了，生疏了，沒事，友人的未來，她還是要好好幫一把的，今日不行，那之後緩過神定還是需要的，不然和離之後，讓顧景燁落了孤寡世子的名號，她可過意不去。
“是是是……在下考慮不周，世子妃教訓得是。既然世子妃一同前來，不知世子妃可否賞臉一起來在下準備的接風宴。”
葉若忻趕忙擺手道，“我就不了吧，丁知州給世子接風就好，我還有彆的事，恐是無法參加。”
出發前，她原是想就此和顧景燁各走各路。顧景燁問她要去向何處，她說還未想好，顧景燁就說他要來玉欽州，如果她願意來的話可以一起來。
葉若忻明明都已經拒絕了，顧景燁一麵說此行有公事要她幫忙喬裝，又說玉欽有很多好吃的，若是她不來的話事後肯定會後悔，還搬出她從北安出發時的玩笑話。一套一套的，硬是讓葉若忻改變主意。
兩人商量好，到了玉欽州就兵分兩路，各忙各的，互不影響。
“還請世子妃賞臉，就當是在下給您賠罪！”丁傳望鍥而不舍地繼續道。
可……眼下這讓她怎麼各忙各？
不過幾瞬，葉若忻和顧景燁的處境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換。顧景燁拉著韁繩，饒有趣味地看著葉若忻慌亂的模樣。剛剛在一旁事不關己，現在知道了吧。
“有難同當。”
葉若忻對著幸災樂禍偷笑的顧景燁翻了個白眼，若不是幫他，她能落到這境地？思量一會，她無奈開口，“丁知州費心準備，豈有不去的道理。”
今日她幫人幫到底，日後她定要和顧景燁再好好算算這筆賬！
得了兩人的同意，丁傳望引著隊伍將她們帶到知州府。
葉若忻正要下馬車，麵前忽然出現一雙手，她抬眼見是顧景燁不知何時已翻身下馬到了跟前。
“夫人小心。”
顧景燁的聲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他話音剛落，葉若忻就能感覺到周圍人都停下動作，目光紛紛落在她們這邊。
顧景燁的手懸在空中，看向葉若忻的眸底儘是玩味，繼續將手往她那送，“夫人不下來嗎？”他頓了頓，“夫人嫌麻煩的話，那為夫隻好抱夫人下來了。”
葉若忻瞪了麵前自顧自扮演貼心夫婿的人一眼，憤憤地將手搭上前，緩步下車，見眾人轉身繼續向前行，她靠近顧景燁，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彆得寸進尺，今日同意幫你擋了一道，可沒同意還要與你飾演恩愛夫妻。”
顧景燁拉著葉若忻的手挽上他的臂膀，笑著說：“夫人開心就好。”
“嗬嗬嗬。”葉若忻一邊乾笑一邊隔著衣袖使勁掐顧景燁的手臂。
顧景燁猝不及防遭到暗擊，悶聲吃疼一聲，葉若忻才堪堪放手。
“記得報答我！”
她把顧景燁當好友，幫人都幫到這份上了，要點謝禮應該不過分吧。
顧景燁重重拍著葉若忻的手背，強顏歡笑抿唇回道：“知道啦。”
知州府不大，她們經過一道外廊就到了正廳。
“世子、世子妃，請。”丁傳望將二人引到座位。
顧景燁扶著葉若忻，“夫人請。”
葉若忻微笑看著顧景燁，緩緩坐下，“世子客氣。”
“夫人慢些。”
丁傳望見兩人柔情蜜意，雙手附在身前，不動聲色地咳了一聲， “世子和世子妃感情真好，真是讓在下佩服。”
顧景燁附身低語：“知道就好。”
待到葉若忻和顧景燁都已落座，丁傳望隨即在二人對麵坐下，拍掌喚道：“來人。”
不多時，侍女們端著菜肴魚貫而入。
“此次二位忽然大駕光臨，時間匆忙，隻來得及略微準備了些，還請見諒。”
顧景燁冷笑勾唇，淡漠地看著丁傳望，“丁知州費心，你已經，很及時了。”他的語調逐漸上揚，帶著不經意的嘲弄。
這何止是及時，他已想辦法儘量隱藏行蹤，但人未到，就已在城外候著，簡直算是神速。又是抓住他曆來被人熟知的風流名號，給他準備了眾多女子，又是組織了這麼一場宴會。
“世子~”
侍女步伐搖曳，端著菜在他們桌前停住。
顧景燁冷漠地移開眼。
前來送菜的女子個個衣衫清涼，上一道菜能在他麵前頓半晌，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這也是丁傳望的一番安排。
“知州大人真是好興致，府中安排都彆有一番風韻。”
丁傳望大笑道：“世子謬讚，都是我們玉欽的特色，世子喜歡，那在下就放心了。”他指著剛上的第一道菜，“此乃玉欽有名的十色錦，世子和世子妃可以嘗嘗。”
“十個顏色各異的碟子上擺著的看著像是糕點，但其實裡邊填的餡料都不一樣，外皮隻是裝飾，每一樣都不同，究竟如何，二位品鑒一二便可知。”
顧景燁搖著折扇，端起茶盞，“太過複雜，沒興趣。”
丁傳望尷尬地看向葉若忻，“那世子妃嘗嘗吧，其中各樣菜式都是最能代表我們玉欽的，不會讓您失望的。”
葉若忻頷首拿起木箸，正要從最近的一塊糕點落筷，被丁傳望的聲音止住，“世子妃且慢，品十色錦應從赤碟開始，按照赤、金、青、玄、素的順序依次品嘗。”
“神神叨叨的，哪裡這麼多講究。”
顧景燁在身邊小聲嘀咕，不想丁傳望耳朵靈，還是被他聽見。
“世子此言差矣，十色錦是玉欽的傳統特色，食用順序也是品鑒的一環，都是按照菜肴特點布置的，這可不能丟。”
葉若忻執箸笑著回道：“丁知州說得是，既然是玉欽的傳統，那我們自是要遵守。”
顧景燁餘光瞥見葉若忻說完之後卻停住動作，遲遲不動筷。麵上遲疑的神色，他好像，似曾相識？他擰眉仔細回憶，霎時間，腦中不斷閃過熟悉的場景。
在午清山腳，朝著成片的三七時；在宋千知家中，對著鍋中雞湯時；還有……此時。葉若忻幾次的異常，好像不大對？
顧景燁收起折扇，拿起手邊木箸，“自是不能累著夫人，來。”他夾起赤碟中的糕點送至葉若忻的碗中。
“夫人嘗嘗。”
“多謝世子。”
顧景燁的無心之舉幫葉若忻免去夾錯的可能，她對顧景燁笑了笑，心道，總算是沒白白幫他搭檔恩愛夫妻。
正想著，她忽覺衣襟濕潤，低頭一看，身上已布滿酒漬。
原還立於身側的侍女顫抖俯在一邊，“世子妃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