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孫子這麼欠,竟然在考院做熟食啊!!
彆說其他早已饑腸轆轆的學子們了,就連監考了一上午的學政大人都忍不住太陽穴一跳,憤怒的拍響了案桌。
“是誰?不是說了考院裡不準用明火?”
屈著身子趕過來的衙役一臉苦色。
“大人,我們的確沒給任何人使用明火啊,那人……那人是直接用熱水泡開的麵條!”
麵還可以泡出來?
學政大人驚了,忙令衙役帶著前往,去察看到底怎麼回事。
矮□□仄的號房中,童啟將所有試卷收起,放在一旁的竹籃裡,獨自抱著麵碗吸溜著,今日份的午餐是酸菜牛肉麵,為了補充腦力,他還特意往裡麵放了兩顆鹵蛋和香腸,再配上一袋甜甜的小麵包,嗯,絕了!簡直比外麵過的還愜意。
學政大人黑著臉看著號房裡那熟悉的小子,氣不打一處來。
你是來野炊踏青的不成?
有沒有一點科舉的嚴肅感!成何體統,啊?
這成何體統!
他本想嚴詞警告一番,順便沒收走對方所有的吃食,可話到嘴邊卻想起科舉考試的條例規定中,並沒有不允許學生自帶泡麵的說法,難不成就因為味道好聞一些,霸道一點,就斥責懲罰?這說出去……也立不住腳啊。
最後糾結一番,也隻能拂袖離開,不做理會。
童啟茫然的看著他們來了又走,不明所以,繼續嗦麵。
倒是旁邊的學子們忍不住了,不斷的吞咽著口水,手中的餅也如同嚼蠟一般,索然無味。
幾個衙役不自覺的往這裡多巡了幾遍,隻為多嗅嗅空氣中彌散的味道。
溫葉辭坐在甲字號號房內,無奈的搖搖頭。
他自然知道這是誰鬨出的動靜。
臨行前,他也收到了童啟送的考試大禮包,可因為過於張揚便沒帶進來,如今聞著這味道,反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跟吃的過不去才是,有什麼可迂腐的?
多喝幾口熱水壓下口中的素餅,他整了整試卷,繼續低頭對答起來。
申家的小公子也在這場考試之中,本就因為沒吃早餐而餓的頭暈眼花,剛咬了口餅子,卻猛地聞到這誘人的味道,差點炸了。
媽的,這誰啊,竟然如此囂張?
比老子吃的還好?
最好彆讓我知道名字,不然腿都給你打斷!
一整日過去,臨近下午,第一場才終於考完。
收了卷子後,不少書生短暫的走出號房,活動著筋骨,上上廁所。
童啟眼見離下一場還有半個多小時,掏出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裡,溜達著去前頭尋找溫葉辭。
剛走到半路,卻被人攔了下來。
“申公子,我親眼看到,午時便是這小子鬨出的動靜!”
對麵號房裡那頭發發白的老童生卑躬屈膝著,帶著一群看起來便富貴無比的書生圍了過來。
領頭的申宮保耀武揚威,推開人群,走上前,一臉怒氣。
可看到對麵的小蘿卜頭後,卻猛地一滯。
童啟眨眨眼,仰著頭看著這群找事的人,一臉無辜。
申宮保:……
就是這小子?
這才十歲吧,怎麼混進院試裡的?
他憋了一整日的氣,本想怒斥一番,可看見這比自己弟弟還要小,唇紅齒白,如同觀音座下童子的家夥,滿腹憤怒瞬間煙消雲散。
跟個小孩子置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可來都來了,所有人都看著,騎虎難下,若停,多少也有點傷及麵子吧?
申宮保卡殼一瞬,很快調整了麵容,惡狠狠道,“便是你小子中午在煮麵吃?你知道這是哪裡嗎?誰允許你亂做東西的,在這考場裡!影響到我答卷了知不知道!”
童啟茫然道,“啊,不好意思,院試有規定說不可以嗎?我還真不知道欸。”
申宮保:……
院試當然沒有規定,如果有規定,學政早就將人拖出去了,可這也不是這小子狂妄無知的理由啊!
更何況,憑什麼他吃乾巴巴的餅,這小子卻能吃那麼好?
不公平!
“你把你那東西給我,小爺給你換。”
“不要。”童啟直接否決。
原來是看中了自己的飯啊,嚇我一跳,可我憑什麼換?你那大餅,一看就不好吃。
申宮保倒抽一口冷氣,難以置信。“你敢拒絕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誰,皇子嗎?”
“你……”
“這是安慶侯府二夫人的外甥,申公子,河南府有名的風流才子。”溫葉辭拂開遮擋的柳枝緩緩走了過來,格擋在兩人之間 ,給童啟介紹著,麵露警告的看向申宮保本人。“諸位,第二場行試馬上便要開始了,還是莫要太喧囂的好,不然引來學政大人,反倒不妙。”
“溫葉辭?”申宮保眼睛微眯,不屑的冷哼一聲,“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溫家何時連孩童都收攏了?”
“申公子,說話要小心,這並非我溫家的客卿,乃是華夏書院的山長,童啟童案首。”
華夏書院?
聽到這名字對麵幾位書生明顯變了一點臉色,前段時間的救濟災民之事對方可是大大揚了名,誰能想到背後的山長竟會如此年幼?
申宮保挑了挑眉,“行,既如此,我便給華夏書院一點麵子,小子,你中午吃的那東西是什麼,開個價吧,我花錢向你買,總行了吧。”
童啟沒有料到,考場上竟然才是做生意最好的地方,他猶豫了兩下,終究還是在“狠狠宰他一筆”與“維持市場物價”之間,選擇了忍痛拒絕。
“抱歉,我進來的時候隻帶了自己三天的分量,你若想要,可能得出去再談,現在的話,我賣不了你。”
一再被下麵子,申宮保終於是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童啟的衣領拖到身前,陰沉著臉打量著。
“申宮保!”溫葉辭厲聲嗬道。
不遠處的學政大人皺眉看過來,申宮保這才忌憚的鬆了手,撂下一句狠話。
“小子,你最好記住自己說的話,可彆後悔。”
說罷,他直接轉身離開。
溫葉辭長鬆一口氣,提醒童啟,“你要小心,這位申公子可不是個心量大度的,仗著才學身份,一向囂張跋扈慣了,沒準私下裡,會找你的事。”
童啟攤了攤手,無奈道。
“那也沒辦法啊,我什麼都能忍,就是吃的嘛,不太能。”
中華美食上下幾千年,他除了教書,兩輩子最在乎的事情就是吃了!不然那麼努力工作是為了什麼,不就為了一日三餐嗎?如今來到大奉朝,更是缺什麼愛什麼,食堂解鎖了之後,他連係統任務都做的不怎麼熱衷了,至於什麼申公子,那更是管他呢。
溫葉辭笑著搖搖頭,將手裡的糖塊分給了他一半,“你呀。”
兩個人安靜的坐在大樹下等待著第二場考試。
申宮保卻咽不下這口氣,下定決心等出了考場之後,一定要給童啟一個教訓。
一連三日,大家考的是頭昏腦脹,越考越虛,有的考生更是出了考場後便直接暈倒在地,可童啟卻反而興致勃勃,雙眼發亮,活像是在裡麵吃了什麼大補丸一般,越考越精神。
就連跟隨來的鏢師和繼本叔都不由暗自稱奇,認為童啟是天生的科考聖體。
可考完後,童啟卻留都沒留,直接帶著人便回了伊川。
什麼等榜?
反正院試成績出來總會有人報信的,考中了那就是秀才,沒考中就是空,有什麼可等的?
等安慶侯府眼巴巴聽到消息,以為院試結束了,找到客棧時,麵對的,便是再次人去樓空的場景。
沒辦法,他隻得帶著一家老小收拾東西,親自前往伊川去感謝。
於是,等申宮保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精神,剛想找童啟的茬,便被姐姐直接拖上了前往伊川的馬車。
“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那華夏書院的山長從拐子手裡救下了小侯爺,不登門感謝,怎麼能行?”
誰?你說誰救的人?
申公子想起那小蘿卜頭的身高,直接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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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童啟回到華夏書院後,如沒事人一般,繼續給學生們上課,半點沒有剛考完擔心的樣子。
反倒幾個學生抓耳撓腮,替山長操心著成績的事。
“咱們山長學識淵博,肯定能考上的吧?”
“能考上是能考上,但是名次多少就不一定了,畢竟山長才十歲,學政大人若有心壓一壓,也未可知。”
王舉人那邊收到消息,已經是童啟去參加完院試回來後了,他還以為自己被愚弄了,頓時怒不可遏!
“這小子,竟敢騙我?”
說好的無心科舉呢,怎麼轉頭就又去考院試了?
什麼意思?戲耍他們嗎?
溫葉辭耐心的解釋是自己苦勸之下,對方才去的,王舉人更是憤怒。
“你糊塗啊!他若考不上也就罷了,可若真勝了你,豈不是踩著你的腦袋往上爬?”
“若真技不如人,也屬正常,有何可怕?” 溫葉辭淡淡回應道。
王舉人氣不打一處來,強忍著壓下到了嘴邊的罵聲。
他可不準備如此賢良,真等著童啟發育起來,與自己爭鋒,伊川縣如今所有的秀才都是從他手裡走出去的,若真出來一個跳脫於掌心的人物,那豈不是活活打他的臉?
更何況對方手底下也開著一家書院呢!
這可是妥妥的競爭對手——即便對方如今還沒資格當他的對手。
那也要將禍患一早掐死在繈褓之中才是。
他目光狠厲,揮揮手,叫過來自己的幾個徒弟,決定提前造起勢來。
一時間,整個河南府驟然流傳起不少詭異的傳聞來。
有的說童啟拜道家人為師,是有辱斯文,蔑視聖祖,收下的徒弟學生也是為了淬煉邪丹,搞什麼妖法。
有的說童啟縣試乃是作弊,沒有真材實料,隻是靠年齡小,蒙蔽縣令等人。
更有說那些所謂的“拜師故事”皆是童啟亂編出來的,為了揚名,實際上他聯合道家的人裝神弄鬼,騙了不少衙門救災的錢。
各種說法真真假假,甚囂塵上。
眾口鑠金,這麼多文人都如此說,搞得原本不太相信的百姓也不由懷疑起來。
更有那火上澆油的,找到了童啟的二舅,詢問此事。
誰知對方不僅不否認,還忙不迭附和,說童啟不孝不悌,辱罵親友,一得誌便連親戚都不認了,活生生一個白眼狼。
如此聲勢浩大,童啟哪裡還有反駁之力?
幾位學生家長頓時焦慮的不行,心知有異,卻奈何無法反抗,每天被親友們逼問著,隻能猶豫要不要讓孩子暫時回來,避避風頭。
可學生們卻表示死守不退。
他們本就憂心無法報答山長的恩情於萬一,更早已將童啟當作了人生導師,沒什麼事時,尚且操碎了心,更何況這明顯的惡意中傷?
那更是表明態度的好時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