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攸侯府11(1 / 1)

蔡宣頭疼得緊,想到大公子對趙瑛的偏袒,隻好訕笑應道:“行,行,小姐請。”

趙瑛對織花和趙真說:“我們沒做過的事,自會有神明證實我們的清白。”

織花眼眶含淚,隻覺得趙瑛真的長大了。“瑛小姐彆怕,有我在,不會讓小姐受一點傷害。”她已下定決心,她就是為了複國才活下來的,隻要能讓趙瑛順利走下去,就是棄了這條性命也要保住趙瑛周全。

趙瑛其實心裡沒底,涉及祭祀大事,神明隻是幌子,更直白的是上位者可以借神的名義讓下位者對王權產生服從。如果有人要把汙水栽在她頭上釘死她,便是消息傳回海岱城,恐怕趙羯也會像蘭琴的父親一樣,推她去死以表示對東攸侯的衷心。

一行人來到神廟,趙瑛三人被帶到一個單獨的房間裡關押。

蔡宣離開之前道:“小姐們都是一個人在房間裡等候貞人占卜,趙瑛小姐帶的這兩個女仆,蔡宣不敢做主,這就去告訴公子。請小姐先在房間裡休息。”

他走出關押這群貴女的院落,走到大殿裡向何珹回話:“大公子,趙瑛小姐執意要保下兩個女仆,現在她的兩個女仆陪她一起在房間裡等。”

何珹隻說:“她應該是一個人害怕,想要身邊有個仆人陪同,無妨,就讓她們在她身邊侍奉吧。你去把鄭嫻、趙瑛、趙伶、趙禾四位小姐一起帶來,讓貞人問話。”

“是。”

蔡宣退出去,不久之後,帶了趙瑛等四個小姐來,織花和趙真跟在她們身後。

何珹向四人施禮之後道:“今晚要委屈四位小姐待在神廟問話,因四位小姐一直在一塊聊天喝酒,所以一同請來讓貞人占卜。”

他看向趙瑛:“趙瑛小姐的女仆織花今晚入過宴席上伺候,確有嫌疑,雖然小姐是海岱城的貴客,但此刻父親不在,我無法做主,還是請小姐的女仆配合前往牢獄問話吧。至於趙真,今晚沒有入過宴席,可以留在神廟陪著小姐。”

何珹這樣說了,趙瑛隻能道:“大公子是講理之人,我是否可以信任大公子不會屈打成招?”

趙瑛一夜未眠,頭發淩亂,此刻臉色蒼白,看著搖搖欲墜。何珹總覺得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異樣,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說:“我向小姐保證,隻問話,而非拷打。”

“好,我信你。”趙瑛轉向織花說:“不要怕,我會證明自己的清白,救你出來。”

織花握住趙瑛的手,“我沒有事,瑛小姐千萬顧好自己,不要讓夫人擔心。”

目送織花離開後,趙瑛看向那候著的貞人,等他有什麼動靜再見招拆招。卻聽鄭嫻先開口了:“莊琴的事與我毫無關係,我和她今日第一次相見,無仇無怨,我沒有害她的理由。”

趙伶素來伶牙俐齒,雖然她今晚宴會上一直意圖討好鄭嫻,但現在鄭嫻開始撇清自己,她若這時還想著討好她不說些什麼,那就等於自己伸手接下一盆汙水。所以她馬上也說:“今夜誰都沒有害莊琴的理由,也誰都有害她的理由。死了一個庒琴,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運氣好的話還能陷害到幾個競爭對手。”

“趙伶小姐什麼意思?”鄭嫻反問。

“沒有彆的意思。我是想,如果我是凶手,那我今晚一定離將死之人遠遠的,何苦把自己連累到這裡來受大公子問話?”趙伶說。

趙伶或許是信口一說,但趙瑛卻真的是這樣想的,真凶未必隻在這些受審問的人當中。

趙瑛接話道:“現在還不能確認莊琴到底怎麼中的毒,我想大公子帶我們來神廟問話,也不是將我們視為下毒凶手的意思。”

“是,各位小姐暫且寬心,隻是例行占卜。”

趙瑛說:“可以推測,今晚如果有凶手,有兩種可能:一是宮殿裡所有的奴仆,有人或與莊琴有私怨。二是參選的小姐們,與莊琴往日沒有私怨,但是將來或許有恩仇。”她看向何珹:“若是前者,請牢獄裡訓話的大人們多費心,不要屈打成招,也不要放過真凶。若是後者,我認為還要在沒有與莊琴有過接觸,甚至沒有入過宴席的客人身上找。”

站著等候的貞人嗤之以鼻:“小姐們不用爭辯,有沒有凶手、誰是凶手,占卜問過神靈便知。”

趙瑛腦子裡的現代人濾鏡很厚,聽到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就來氣。什麼貞人,就是招搖撞騙而已。自己那麼多刑偵劇不是白看的,這種情形下,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應該馬上封鎖現場、勘察證據,搞這些占卜完全就是頭痛醫腳自欺欺人!

然而何珹馬上就恭敬地答應了。

對這種全然信任神明會給出答案的態度,趙瑛隻能說一句愚昧!

趙瑛看著貞人並不熟練的手法,沒忍住出聲諷刺:“大人燒骨時,千萬不要離那肩胛骨太近了,免得牛骨燒裂,把你的手燙出個紫血泡來。那就不是神明降下旨意,而是神明對你占卜水平不高的懲罰了。”

貞人被戳穿,麵子掛不住,立刻就惱了,尖刻地說:“既然小姐這麼關心,那我第一個為小姐占卜。”

“不必勞煩,我若清白,上天會替我佐證,無需勞煩大人!”趙瑛白他一眼後,看向何珹,仿佛穩操勝券一般說:“我若清白,立刻會有旱地雷鳴,天降大雨為我洗刷冤情!”

整個殿裡所有的人都看向趙瑛,仿佛在一個耍把細的猢猻。

趙真也暗自皺眉。她在說些什麼?怎麼敢在神明之前做這樣的賭咒?

趙伶趙禾都在想,趙瑛這是以為自己還在海岱城當大小姐呢?在東攸侯的地盤還敢放肆,說出這樣的胡話,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哪來的旱雷暴雨會這麼聽話立刻降下神通來。她這是自己把自己逼成凶手啊!

鄭嫻也聽出了趙瑛說話中的破綻,遲疑片刻之後開口道:“大公子莫怪,我想趙瑛小姐剛才說的話並非本意,隻是一夜不能休息心裡煩躁,所以才說了這些賭氣的話。”

她又看向貞人:“貞人莫怪,我們幾個在家時都受父母庇佑愛護,現在無辜蒙冤,又受了驚嚇,如果有說話不中聽的地方,還請多擔待。”

何珹也美言道:“是,我相信幾位小姐並非對貞人不敬,更不是懷疑貞人占卜侍奉神明的誠心。”

趙禾聰明懂自保,雖然心裡也這樣想,趙瑛就是在不分場合地發小姐脾氣,但她可不會做出頭椽子替趙瑛說話。鄭嫻這麼說,雖然是幫趙瑛仗義執言,但是趙瑛若是被套上了凶手的帽子,其他人不就能證實清白了?看來一臉聰明相的鄭嫻也是個傻的。趙禾暗歎,然後一言不發,麵色如常地看著貞人發揮。

貞人冷笑一聲,不回答鄭嫻,隻盯著趙瑛。剛才趙瑛惹怒了他,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占卜一個能證明趙瑛是凶手的結果來。“趙瑛小姐說得這麼信誓旦旦,可是現在天不遂人願,既沒有打雷也沒有暴雨。我看小姐還是老實些,如果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就自己對神明承認了,自願獻祭生命向神明請罪。”

他手裡掂量著牛肩骨,裝模作樣地說:“若是最後證實,趙瑛小姐就是害死莊琴小姐的真凶,那麼,按照商國的規矩,殺人者受四馬車裂,屍棄於道。”

他笑了笑,補充說:“到那時,全屍都留不下,連個墳墓都彆想有。”

何珹聽了心裡不安,打斷了幾人的對話:“貞人,繼續占卜吧。”

這一瞬間,突然窗外有閃電出現,把整個大殿照得亮如白晝。隻消片刻,空中傳來巨響,把所有人都驚得心跳加速。

竟然真的打起了旱雷!

貞人也被嚇到了,手裡的牛骨差點跌落在地上。震驚地喃喃自語:“這……這是,難道真的是神顯靈天授意?”

幾人的愣怔之中,打雷聲中夾帶了雨聲。真正的暴雨降臨了。

趙真都吃驚變色。

何珹被天象驟變驚懾,片刻後冷靜下來。他是信仰神明的人,此刻驚雷閃電或許是在示意他請來的貞人不可靠,如果神意是要阻止他今晚的占卜,那他自該順從。

“雷聲和暴雨是神明的指示,我想,今夜占卜作罷,等三天之後父親回城,屆時會有王都的大神官罕答大人同行,到時請罕答大人再為小姐們占卜。”何珹和聲道:“隻是要委屈小姐們,這三天暫住在神廟裡,不可與外人接觸。”

“我看不必。”說話的是趙瑛。

“趙瑛小姐,你就少說幾句吧!”趙禾皺著眉去拉趙瑛的衣服,想把她勸下來。“大公子都說了三天以後有罕答大神官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到時候就能真相大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她忍到現在一言不發,好不容易等來這麼個對自己對大家都有利的解決方法,趙瑛還想找什麼茬!難怪海岱城裡都說趙瑛這人既放蕩又硬骨頭,她是真覺得自己有背景有靠山不要命啊!

趙瑛沉聲說:“不用等三天,今晚就能知道誰是凶手。”

貞人水平不佳,但是真的虔誠,信了趙瑛的邪,結結巴巴說:“你、你休要嘴犟了,等罕答大人來是最妥帖的!”

趙瑛不為所動,對何珹說:“請大公子把貞人留在神廟裡休息,今夜的暴雨就會把真凶帶到公子跟前。”

何珹點頭:“來人,帶貞人到隔壁小間休息。”

趙瑛向貞人行了個禮,貞人氣惱又無奈,摔袖離去。

等貞人走遠之後,趙瑛忽然走近何珹,湊到了他耳邊說話。何珹的呼吸一瞬間僵住了,隻覺得她的氣就吐在他耳垂畔,眨眼時,睫毛就蹭在他的頸邊。這樣驟然拉近的距離讓他整張臉都在發燙。幾句話說完,他隻覺得腦子混沌麻木,等她離遠了,仿佛還能感覺到她話語間的熱氣撲在他臉上。

何珹喉結上下滑動,努力恢複鎮定,才道:“今夜請四位小姐各自去隔間休息,明日天亮之後,我會給各位一個交代。”

鄭嫻趙禾趙伶三人隻敢懷疑地看趙瑛,不敢質疑何珹的決定,於是各自見禮,繼而跟隨仆從離開。趙瑛走在了最後。

何珹久久地凝視她,直到那身影走出他的視線。

她是什麼意思,剛才那些話不過是一些普通的謀劃,為什麼要這樣湊近他說?

他又是怎麼回事,明知道她一來就帶著意圖接近他,就連這種時候還不忘和他調情,為什麼會為了她的舉措這麼緊張心跳。

是的,他把這種刻意接近的舉動視為調情。因為那些海岱城來的女孩們都在傳,趙瑛在家時養了許多貌美奴仆在房裡侍奉。這樣一個不知輕重的人,對他做出一個無理的舉動,為什麼會讓他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如此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