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攸侯府04(1 / 1)

趙瑛看到有奴仆要牽牛進牛棚,那牛明顯不聽使喚,便打算走近一點查看。

趙真道了一句:“小姐小心。”

趙瑛回頭,對跟在她身後的織花和趙真兩人說:“你們就站在這裡吧,不用跟著我。病牛如果發狂起來,也會攻擊人。”

織花點頭道:“小姐小心。”

趙真看織花停步,便也停了腳步。

他幾乎已經判斷出來了,自己跟著的這位小姐在她家族中的地位不高。趙瑛時時受製於身邊這個年長的女仆,做事要看她眼色,女仆答應下的事她才能去做。而且現在是小姐自己進牛棚查看,反倒讓女仆站在外麵。恐怕又是一個臨時被家主認下的女兒,派一個老奴跟著,時時管教,不讓她出錯。

再看那女仆織花,一點都不覺得這事有何奇怪,習以為常的樣子。趙真幾乎能肯定,趙瑛在出發來這裡之前,曾經也是個女仆。

趙瑛走近了看,發現燎城來的這十幾頭病牛有血尿。她伸手摸上病牛的背,感覺到牛的皮膚明顯發熱。察看了一會兒,又見這些病牛時常會弓起腰身,便按出手去按壓牛的腰部,牛吃痛。

拉著繩子的應該是燎城的小姐們帶來的仆人,他們高聲喝道:“快走,你們這些懶東西!”

仆人牽拉它時,牛痛得不肯服從,氣得他們又在咒罵:“死畜生,就知道偷懶。”

趙瑛對幾個牽牛的仆人道:“人病了也都精力不濟,況且這些是每天都要辛勞服役的畜生,能忍著硬抗到昭信城來,已經全靠它們天性溫順老實了。”

仆人剛想要反駁,卻見到趙瑛穿著不俗,應當是其他城來的某位小姐,便低頭向她行了個禮。

趙瑛問:“給它吃了什麼?”

牽牛的仆人迷茫的搖頭:“沒吃什麼啊,它就在路邊啃了點草。”

趙瑛對蔡宣說:“外感熱邪。”

蔡宣麵上遲疑,“小姐是什麼意思?”

趙瑛道:“這裡的每一頭牛都染了病。怕要傳染給健康的牛,請大公子令尋一處牛棚,單獨安置這些病牛。”

蔡宣心生幾分不耐,“你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小姐這樣大做文章,如果是想引起大公子注意,我想好心提醒一句,大公子喜歡得體守禮的女人,小姐不妨往這方麵使使力,那些旁門左道就算了。”

趙瑛皺眉道:“大人,我和你談的一直都是牛的事情,和大公子無關。這些水牛是燎城要敬獻給神明的祭牲,燎城也是東攸侯的封地,如果用病牛來獻祭,你說神明會不會認為東攸侯心存不敬?”

蔡宣臉色一變,“小姐稍待,我去請示大公子的意思。”

趙瑛向他致禮,送他離開。等蔡宣離開後,趙瑛讓織花先回去休息,整理他們帶來的東西,讓趙真一人留下來就行。

“也好。小姐記得,注意分寸。”

織花走後,隻剩下了趙瑛和趙真獨處。趙真看似很隨意地說:“小姐心善,這麼體諒這些畜生。”

“你想說什麼?”趙瑛警覺地看向趙真。她時刻謹記母親教導她的話,對奴仆要學會管教。

然而趙真卻非常順從地跪下了。他洗乾淨了臉,此刻這張臉看起來格外柔順。“小姐心善,畜生尚且得到小姐憐惜。趙真覺得自己能服侍這樣的主人,三生有幸。”

“誒……你、你快起來。”趙瑛沒忍住就說出了幾句軟話:“你既然是我的人了,我也不會虧待你。有我一碗飯吃,你便少不了一碗粥喝。”自己這是怎麼了,以前是對男仆心軟,現在見到女仆怎麼也下不了狠心了?

“小姐的人?”趙真驀然重複了一句。他在心底裡還沒有覺得自己是屬於任何一個人的奴隸。

儘管他的身體被權勢束縛,淪為奴隸,但他的心是自由的。他一直有自己的目的,並且在向著那個目的努力前行。服侍她,不過隻是他階段性的安排之一,她憑什麼就能覺得自己是她的人了?

可笑。

趙瑛向趙真伸出手,露出勁瘦的手腕。“你在我房裡服侍,就是我的人,我在這裡一天,便會護你一天。”

趙真麵上不動聲色,看著麵前的白皙的手腕,卻是越發刺眼了。

他七歲淪為奴隸,十七年間,這種話,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從他父親和叔父為葛國赴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不會再有人能庇護他。趙真輕笑,還是扶住了她伸過來的手,“是,小姐。”

趙瑛扶他起來,“怎麼,你不相信?”

其實,這種畫大餅的話術,趙瑛習慣了隨口就對男仆說,因為隻要她這樣說,他們就願意死心塌地地侍奉她。當然,她用自己的權勢給他們背書,真正被保護的人卻是她。

一個男人的攻擊力是遠遠高於兩個女人的。所以出門在外時,她都會帶著許多男仆,聲勢浩大。不論遇上哪家公子大人,都不敢隨意對她動手動腳。畢竟,男人也怕被男人揍,而且還是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少年人。

來到昭信城,趙瑛還是沒改掉這種做派,一時間腦門一熱,早就忘了這裡不是她能狐假虎威的海岱城,信口就說:“我父親是海岱城的城主趙羯,海岱城是東攸侯封邑中最富足的城市,你就放心吧。”

趙真在心裡嗤笑。她明明受製於女仆織花,怎麼還能說得出這樣的大話。

這時,大公子何珹來了,臉上帶著掩藏不住的煩躁,但是良好的教養使然,讓他沒有在心煩意亂時對女人發火,隻不帶情緒地對趙瑛說:“我打算去問貞人,選一個合適的時間把這些病牛處死,就地掩埋。不用勞煩小姐了。”

趙瑛搖頭道:“不必勞煩貞人,我可以治。”

穿越以前,她本就動物醫師,動物醫學專業畢的業生,穿越之後,更是在少時就跟從師父,一起給牛羊接生醫治,臨床經驗豐富至極。

海岱城裡早先飼養牛羊的牧場不多,全靠師父和孟夫人的經營,增加了許多牧場,才讓城裡的牲畜在短短數年之內自給自足,還有多餘的小牛牧小羊羔可以和鄰近城市做交易。

病牛也是珍貴的禽畜。有她在,一頭都不用死。

何珹揚起一個場麵的笑,“我知道小姐好意助我,不過真的沒有給畜牲診治的必要,小姐不用屈尊。”

“不是的,”趙瑛說:“這些牛染的不是重症,勞役過重才病重。”怕自己的話不夠有說服力,趙瑛又搬出了另一個有權威的人:“我曾向海岱城的大巫師風邢學過如何給病牛醫治。”

風邢得了她送的好處,那麼難獵到的傻麅子,還有昂貴的玉石,也沒把占卜給她教明白了,現在借他的名頭用一下,就算公平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