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雙手合十,誇張地說:“小姐不知,這一路心酸極了,我們的牛半途不肯拉車,本來十五天就能趕到的路程,竟然花了二十多天。要不是經過海岱城重新買了十頭牛,能先把小姐們和一些輕便物品送來,否則就要耽誤吉時了。”
說到這,管事幾欲抹淚,“神明垂憐,這一路上我們受儘了苦楚,到現在,其他的輜重行李都還在後麵,送過來少說還要一天。”
他們坐牛車來的?好奇怪。牛拉車的速度非常慢,在海岱城,牛一般隻用來拉車運送貨物,隻有普通的平民家才坐牛車。趙瑛問他:“怎麼不坐馬車?”
管事也很奇怪:“小姐,我聽說過馬還能拉車,但沒見過。我們抓到的野馬都很瘦弱,而且不服從人,不如牛拉車穩當。”
燎城竟然還沒有普及馴馬?
趙瑛素來知道海岱城富庶,到了外麵才知道,原來海岱城還這麼優越。海岱城的富戶幾乎家家養馬,戶戶有車。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海岱城就開始圈養馴馬,那個擅長馴馬的人後來被母親請來成了她的師父。所以她以為其他大城市也早該有馬匹拉車了,沒想到燎城的人居然都沒見過馬車。這樣一想,隻有穿越者才會懂這麼多。母親真有先見之明,把那樣一號人物收為了己用。
男管事走了以後,趙瑛叫織花給她把送給大公子的禮物拿來,叫趙真帶路,帶她去大公子那裡拜見。
大公子何珹住在隔著兩個園子的獨立院落裡。進屋時,他正在書房,仆人進去通報後,出來引著趙瑛進了會客室。
何珹帶著愁容,看到趙瑛進來,才笑著招呼請她入座。
趙瑛讓織花把放禮物的托盤遞給蔡宣,小心地措辭:“大公子怎麼了?看著愁眉不展的,身體不適嗎?”
何珹遲疑片刻回答:“燎城、黃羊城、烏泉城早幾天都都派人來稟報,說是小姐們路途不順,怕來不及參加第一輪選拔。雖然燎城的幾位小姐總算順利抵達了,但是其他兩座城的小姐們還不知道何時能趕到。”
“這幾天正是初秋,天氣晴好,是最適宜趕路的季節,怎麼會這麼巧,三個城的小姐都在路上遇事耽擱了?”趙瑛不解:“來報的人說是因為什麼耽擱了嗎?”
“遇到的問題都是拉車的牛病了,不肯走路。”何珹的眉頭蹙起,十分擔憂:“父親擔心小姐們路上遇到耽擱,是神明降下旨意,怕自己不能參透,又怕擢選被耽誤,供奉有遲,觸怒神靈,才決定連夜趕往東都,稟告陛下。”
原來東攸侯是去王都找商王告狀去了,趙瑛原以為東攸侯不在昭信城的原因是他親自出城去接應了。
這時,有仆人進來稟報,說燎城的其他幾位小姐都到了。
“太好了,感謝神明庇佑。”何珹站起來,如墨的黑眸轉向趙瑛,帶著歉意說:“我要先去門口迎客,不能陪小姐,我讓蔡宣送小姐回去。”
趙瑛也站起來,想都沒想就說:“我和公子一起去。”
織花看趙瑛這麼殷勤的黏著何珹,怕她像以前往身邊籠絡俊美男仆一樣,現在看到這大公子容貌不俗,又犯了老毛病,趕緊叫住她:“小姐還是回去吧,不要打擾大公子辦正事。”
“不是的,我是覺得蹊蹺。”趙瑛與何珹對視,見他一張美貌的臉上滿是關切,故作沉重說:“如果是燎城的牛得了病,病牛會傳染城裡其他健康的牛。”
何珹果然愁上眉梢。
趙瑛心裡得意,嘴上還是保持一副誠懇的姿態:“我母親曾為我請來一位師父教習,略懂一些醫術,我能給病牛看看。”
何珹猶豫了一下,“小姐會醫術,可是這些得病的都是牲畜,我看還是算了,我會讓人把病牛都處理掉。”
他不相信趙瑛這樣的貴家小姐會醫術。
事實上,他不相信醫術。那些巫師所說的醫術,多半都是吹噓或者行騙。而且他覺得趙瑛的意圖太明顯了。海岱城的城主趙羯單獨送了牛羊等一些禮品來,現在她卻又單獨以她自己的名義給他送禮,恐怕是趙羯想把她塞到他房裡來。不出意外,她是想趁這次機會嫁到昭信城,和兩年前她那個姐姐一樣。
麵對抱有這樣心思的貴家小姐,何珹的態度都是回絕。“蔡宣,送小姐回房。”
不等趙瑛回複,何珹就轉身走了。
蔡宣的語氣非常平淡:“趙瑛小姐,請。”
趙瑛隻得行禮目送何珹離開,然後蔡宣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趙瑛卻拉住了蔡宣:“大人陪我去一趟外院吧,我想去那個臨時搭建出來的畜院看看。”說完轉頭對織花道:“我不影響大公子的正事,我就是擔心我們帶來的牛。”
蔡宣勸道:“畜院很臟,小姐還是彆去了。”
為了接近大公子,連牛棚畜院這樣的地方都願意去,真挺煞費苦心的。在他看來,趙瑛的意圖太明顯了,一看就是想要接近何珹,當他的妾室。何珹是東攸侯最重視的兒子,一直在替東攸侯打理昭信城的事,未來極有可能承襲東攸侯的爵位。而且何珹脾氣好,總給人一種很容易搭上關係的錯覺。
趙瑛急道:“大人,我的確在牛馬牲畜的醫治上頗有造詣,大人就請帶路吧。”
蔡宣一動不動,趙瑛直接說:“大公子要你送我回住處,你如果不帶我去,我到處亂走,如果衝撞了貴人,到時候就是你的責任。”
蔡宣隻好點頭:“那就走吧,趙瑛小姐。”
此刻,他完全是為了客氣才保持著淺笑。來時的路上和趙瑛交流,那會兒還覺得她聰明,容貌也好,頗有一些好感。現在這份好感削減了許多。
這位趙瑛小姐足夠漂亮,也聰明,但存著這種聰明心思的女人太多,就顯得不那麼討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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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臨時搭的畜院,發現燎城的大部隊已經全都到了,十幾輛牛車擠擠挨挨地停在畜院外麵,幾十個奴仆正在卸貨,把牛車上的物品搬到人力車上,然後把牛解套趕進畜院去。
仆人之中有些穿著相對考究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奴隸,而是侯府的平民管事。他們之中有人說:“燎城的城主真是沒本事,好馬都買不起,要趕這些畜生拉車,牛車又慢又顛簸,坐著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