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瑛卻說:“我不殺他。”
“什麼?”鄒璉恍惚,她不是想給自己報仇嗎,為什麼不要殺他?
趙瑛隻用幾個回合就想明白了一點。她想起了昨晚蘭琴在院子裡的話。
蘭琴的語氣勢在必得,仿佛她肯定會入選,想必是琴家的家主已經給她鋪好了路。今後蘭琴成為神女,她父親就比趙羯在商王麵前更有話語權,就有機會從趙羯手裡奪去海岱城的城主之位。
提前培養一個割掉了小舌頭不能說話的奴隸,怎麼可能是蘭琴一個參選的年輕女孩能做得到的?隻能是琴家整個家族的行為。而今天的比試中,自己在罕答麵前露了一手,恐怕擋住了琴家的路,所以琴家想要處理掉她。
好狠的一記陰招!
但她趙瑛不是好欺負的人,動手動到她頭上,那是踢到硬骨頭了!
趙瑛非常平和但誠懇地說:“鄒璉大人,今天是我不巧,剛好在門口遇見這個人,才遭受襲擊,他也可能遇見其他人,到時候受傷的或許就不止我一人。他的目的是攻擊神女,這是對神廟的藐視,是對神權的藐視!”
馬奴聽到趙瑛這麼說,突然激動起來,發出嗚嗚的嘶吼。
他是要否定趙瑛的說法。如果上升到藐視神權,那麼就不僅僅是奴隸要死,他的主人也要連坐。
但趙瑛怎麼會管一個奴隸的反對?她眼中含淚,演得大公無私極了,“我不求為自己報仇,隻想維護神廟的權威。這個人,必須交給城主處理。”
她年紀還小,被嚇哭了很正常。
她父親是城主,她能為大局考慮也很正常。
可她分明是想要跟琴家作對啊!
鄒璉突然不知道怎麼麵對趙瑛了。
趙瑛心裡已經猜到了,鄒璉應該是琴家在神廟的幫手。就像風邢和她的母親交好,琴家也會有交好的巫師。
基本上,每個巫師背後都會有大家族的扶持。
趙巧此時說:“鄒璉大人,我妹妹還算幸運,有姐妹同行才沒有喪命。若是其他人落了單,恐怕就遭到毒手了。這個惡人決不能簡單地交還給琴家!”
趙家姐妹的話被圍觀的女孩們聽了進去,她們也開始後怕。其他女孩紛紛應和:“對,不能輕饒他!”
這時,一個緩慢的男聲道:“那就依各位小姐的意思,把人交給城主大人處置。”
來人掛著溫和的笑容,正是大巫師風邢。他和氣地向女孩們致歉:“讓小姐們受驚了,我已經派人采擷了一些鮮果,傍晚會送到小姐們府上,作為神廟的賠禮。”
女孩們馬上被安撫住了。
長在神廟裡的鮮果,吃了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吧?太好了!
鄒璉看向風邢,準備要說什麼,風邢向他抬手,製止他要說的話,直接道:“不用說了。把這個奴隸押送到城主府。”
*
蘭琴回到家後,向父親母親請了安以後就回到房間裡休息。睡夢之中,聽到女仆慌張地跑進她的房間。
女仆大聲喊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蘭琴睜開眼,皺眉道:“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女仆跪下來,雙腿打顫,“小姐,大人叫您馬上過去。”
蘭琴躺在塌上,斜靠著伸出手,示意女仆來攙扶她。女仆的手搭上來,她借力起身,問道:“神廟來消息了?”
“是,是神廟的大巫師派人來了。”
“我沒有入選?”蘭琴搖搖頭,“不可能,我明明做得很好。”她是今天場上為數不多的成功宰殺了幼豬的人,不可能落選。
女仆還跪在地上,“小姐,來傳話的人說,您的馬奴衝進神廟打傷了好幾個小姐,連罕答大人都驚動了。夫人已經去大人的書房了。”
蘭琴怒了:“我的馬奴一路送我回到家,即便他一回家就折回神廟行凶,神廟的人也都回家了,他哪裡還截得住人?”
怎麼她手底下伺候的人這麼蠢?
蘭琴嫌棄地推開女仆的手,“蠢奴,再這樣一驚一乍地說些蠢話,叫人拔了你的舌頭!”
*
趙瑛回到家後,先去見趙羯。
趙羯已經從提前回來的仆人口中知道了神廟的事,狠然道:“琴家這麼快就出手了,那老小子,就這麼想謀奪我的地位!”
趙瑛心裡滿意,趙羯不是個蠢人,不用她再多解釋。但她表麵上隻是裝作惶恐地詢問:“父親打算怎麼做?我沒有殺了那個馬奴,是不是做錯了?”
趙羯看向自己的女兒,眼睫上還掛著淚,怪可憐的。他拍拍她的肩,寬慰道:“放寬心,你是個厚道孩子,像你母親,這樣很好。我也會叫人把奴隸還給蘭琴的父親。”
趙瑛隨便應了幾句,然後告彆趙羯,回孟夫人的院子。
趙羯送走女兒,麵色沉下來,揮手對仆人道:“去,派幾個人,去城裡四處散播,說琴氏逃奴藐視神廟,打傷了參選的神女。”琴家家主的書房裡,女人仆人跪了一地。
夫人哭著跪倒在家主腳下,抽噎著說:“蘭兒是無辜的,她哪裡知道手底下的奴隸會私逃呢,那個天殺的東西!”
家主仲琴是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一臉橫肉,本就看著陰狠,現在滿臉怒意加持,麵容就更加可怖。他根本不懂憐香惜玉,隻覺得跪在腳邊的女人聒噪,惹他厭煩。抬腳一用力,就把人踢到一邊去了。
“滾遠點,她已經沒用了!”踢完一腳,仲琴隻覺得心裡的火氣依舊沒消,抬腳又是踹在夫人的腹部,痛得她一下子臉色發白了。
“你要是想跟她一起去死,那你就去死!”仲琴滿臉都是陰戾,“帶著你的女兒和你兩個兒子都去死,彆死在我眼前,臟了我的地!”
夫人痛得起不了身,但聽到丈夫說起自己的兩個兒子,馬上一個激靈。不行,不能讓她的兩個兒子也受到牽連!
這時,蘭琴走進書房,看到母親倒在地上,母親的幾個女仆都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連忙要去攙扶她母親。她跪到母親旁邊要攙扶母親,母親向她搖頭,推開了她的手。
蘭琴問道:“父親為什麼發怒?這肯定是一樁誤會……”
她的話剛出口,就挨了仲琴狠狠的一耳光。蘭琴整個人都被扇得摔倒在地,左臉頰瞬間腫起來一塊。她抬起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仲琴:“父親?”
“我沒你這個女兒!”
女人們在他耳旁一哭,仲琴越加煩躁。這些愚蠢至極的東西,隻知道哭!大難臨頭了隻知道哭!
褻瀆神權,主奴同罪。
他不可能被一個蠢奴牽連,他是琴家的家主,他不可能為一樁敗露的陰謀去抵罪。
仲琴蹲下來,掐住蘭琴的脖子,聲音粗嘎,“你這不要臉麵的東西,為了自己選中神女,縱奴隸潛逃鬨事,還打傷貴族。我家容不下你這樣卑劣的賤種!”
蘭琴被掐得說不出話,揪住她父親的手,卻一點都不能阻止父親的暴怒,隻能眼神往旁邊向她母親求救。
可是,母親移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