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邢給女孩們擦洗臉上的朱砂,對每個人都喜笑顏開地溫聲細語。趙瑛看著他走到自己跟前,拿著水潤的帕子,笑眯眯地說:“趙瑛,你做的很好。”
趙瑛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還以為大巫師特彆忙,剛才都沒有看見我。”
風邢道:“無論我看見或者沒看見,你的父親母親都會以你為傲的。”
趙瑛搖頭,假意歎了口氣,“若要說我母親,那終歸是錯付了。”
“不會的。”風邢一手抵住趙瑛的下巴,另一手持手帕輕柔地擦拭她的臉。他的指腹柔軟溫暖,語氣就像慈父對待女兒一般的寬容。“無論她對你付出多少心血,隻要你愉快安然地活著,她就已經得到回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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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選結束以後,眾人各自回家,選拔結果會由眾巫師商量後於明日公開。女仆們先去神廟外牽馬套車,小姐們自行出神廟。
趙瑛和兩個姐姐一起往外走。
城主家兒女眾多,趙瑛都算不清楚自己在兄弟姐妹間排行第幾,隻有這兩個姐姐和她走得近,來往多些。
大的叫趙巧,小的叫趙姝。趙巧人如其名,心思巧妙。她知道趙瑛素來討父親歡心,剛才又在王都來的神官麵前得了臉,不論自己能不能跟著一起去選神女,以後都要仰仗這個妹妹過活,於是先一步賠笑臉對趙瑛說:“看來昭信城你肯定能去了,今天回家好好休整,為十天以後啟程做準備。”
趙瑛覺得罕答最後和她說的那句話透著一絲古怪,悶悶地回道:“大神官罕答,他不會真的給我們找茬吧?”
她在台上殺豬時聽得清清楚楚,葛國當年是被趙羯的軍隊攻下來的。就算罕答現在富貴,但他當年在趙羯的圍攻下當過喪家犬。
苟富貴勿相忘的是發跡之前的友人,她們這些人是罕答發跡之前的敵人,恐怕不能在他手裡得到好果子吃。
趙姝問道:“什麼意思?”
趙瑛擺擺手,“我就隨口一說。”
就要到神廟大門口時,忽然,一個黑影不曉得從哪個角落裡衝出來,直接奔著趙瑛就衝撞過來。趙瑛沒留神,被他撞得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趙巧和趙姝尖叫著往旁邊躲。
趙瑛摔得很痛,但馬上警覺地站起來怒喊:“什麼人!”
那人穿著破損肮臟的衣服,滿臉黝黑,一看就是個奴隸。他不應聲,隻埋頭衝趙瑛撞過來。
他手裡抓著一根粗長的骨頭,不知是牛還是什麼獸類的腿骨。
趙瑛這次看清了。
她學過近身格鬥,能及時反應,規避攻擊。這奴隸隻懂橫衝直撞,第二擊沒能得逞,被趙瑛閃避開了。隻是他力氣很大,趙瑛剛才被撞到的左肩隱隱作痛。
趙姝高喊:“快來人!這裡有個逃奴!”
神廟裡的仆人和守衛聞聲趕來,門外等著的織花聽到自家小姐呼聲,牽著一條大黃狗衝進來。
“瑛小姐!”織花看到趙瑛被撞倒在地上心驚肉跳,奈何跑得太慢,連忙招呼大黃狗:“阿黃,去幫小姐!”
趙瑛在那逃奴的攻擊之下又逃開一次。聽到狗叫聲,她連忙高喊:“阿黃,咬他!”
黃狗忠心耿耿,又孔武有力,有半個人多高,衝過來就撕咬那個逃奴,把人壓製到地上。馬上,神廟裡的其他人趕來,一起抓住了這個男奴。
織花連忙衝到趙瑛身邊,跪倒在地,手抖著去攙扶趙瑛,“有沒有受傷?傷到哪裡了?”
“花姨,我撞到手臂了,好痛啊。”趙瑛嘴一歪說。她不是誇張,剛才被撞到的左肩現在痛的要命,痛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
織花緊張道:“快回家讓夫人看看!哦、不,我們去找風邢大人看,他會醫術!”
要出門回家的少女們剛才都躲得遠遠的,直到攻擊趙瑛的逃奴被抓獲,她們才敢圍上來看熱鬨。神廟的仆人們把奴隸抓到趙瑛麵前,為首的是阿狐,他一腳踢在奴隸肩上,咒罵道:“哪來的逃奴,敢在神廟衝突貴人!給我打!”
即刻,另有兩個仆人上前,揮著拳頭往那逃奴臉上招呼。
逃奴挨了打,一聲都不吭。事實上,他從衝出來攻擊趙瑛到現在,一點聲都沒發出過。忽然,有個女孩說:“這人不是蘭琴姐姐家的馬奴嗎?”
另一個說:“可是蘭琴家的馬車早就走了,她的馬奴怎麼還會在這裡?”
“就是他沒錯,我昨天看到他牽著馬送蘭琴來的。”
趙瑛正在叫織花按揉肩膀,聽人這麼說,她連忙抽回手臂,對打人的仆人揮手:“停下!”
她牽著黃狗走到這奴隸麵前,見他眼角發青,頭發散亂。細看才發現,他隻是皮膚黑,臉和手並不臟,穿的衣服儘管破舊,但也是乾淨的。很明顯,他是個富裕之家的家仆。
趙瑛提高音量說:“說話!你是哪家的仆人,為什麼攻擊我?”
馬奴還是不說話,這時有一雙白淨的手突然伸出來,掐住了他黝黑的臉,逼他張開嘴。
仆人們紛紛行禮道:“鄒璉大人。”
鄒璉矮身查看跪倒在地的馬奴,片刻後站起來說:“他很多年前被人剪去了小舌頭,說不出話。”
鄒璉本來在人群中觀望,但是當聽到事關琴家的時候,他隻能站出來了。誰讓琴家和他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呢。
鄒璉回頭看趙瑛,發現她應該是受到了驚嚇,幾縷黑發散下來遮住了眉眼,看著頗為可憐。他退開半步,與她保持距離,垂頭道:“既然是蘭琴家的馬奴,我會稟報給風邢大人,讓琴家的家主來處理。”
趙瑛心中起疑。不能說話的馬奴?是誰派這樣一個人來對付她?是蘭琴嗎?她想都沒想就喊道:“不行!”
鄒璉與趙瑛視線相交,猜想她有滿腹委屈想要訴說。畢竟受到攻擊,還受了傷,心裡委屈,想要把人要過去打殺,這合情合理。他的確想維護琴家,但把這個奴隸給她也不是不可以。
沉思片刻後,鄒璉抬眸道:“你剛才差點喪命,受到了驚嚇,如果你想要賜死這個馬奴,我可以答應。我會向風邢大人陳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