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娘的表情不太好看:“是啊,那場麵真嚇人,你倆都彆過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廖岑秋問。
“不知道,慧慧,就是二表公家的孫媳婦,一早來了跟我說,村長兒子出去找吃的的時候見著黑漆漆麥田裡一片白,奇怪那是什麼,走近一看就嚇著了。”
她看了一眼小妹,用口型對廖岑秋說“屍體”。
廖岑秋皺著眉頭張開嘴,做了一個“啊”的表情。
鄭秋娘長籲一口氣,朝著她不斷點頭。
“脖子整個剌開了,”鄭秋娘說,“整整這麼長!”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咦!”小妹皺巴著一張小臉,抱緊了廖岑秋的大腿。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李狗比常人壯實嗎?”廖岑秋問鄭嫂子。
“大夥怕的就是這個!”鄭秋娘說道,“咱們一路過來,除了有餓死的,都平平安安,沒碰上過這麼嚇人的事。村長說怕不是這村子裡之前來的災民乾的,許是李狗半夜在外麵遊蕩,同人家鬨上了。”
廖岑秋說:“我也覺得是!”
鄭秋娘又說:“要我說,這人死了也好,原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咱們在這找吃的也得小心些,若是和人撞上了可彆逞強,還是命要緊。”
“嗯嗯!”廖岑秋和小妹一起點頭。
三人一齊回村,走在路上廖岑秋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誒,咱們說要過來找誰來著?”
小妹也想起來了,大聲道:“豐收姨!”
“對了對了。”廖岑秋才想起這回事。
鄭秋娘聽她們一說,才想起之前說好了就結伴走到宋家村的。神情有些落寞,勉強笑道:“那你們姐妹倆去找她吧,我也該去找些吃的了。”
她轉身正準備走,廖岑秋忙攔住:“彆呀彆呀。”
她誠懇地說道:“鄭嫂子,我真覺得我們挺投緣的。我說實話,找著豐收姨了,我倆也就是個累贅,真不如咱們三個一道走。再說了,她們也未必在這兒等我們,興許就提前走了呢?”
鄭秋娘想了想:“那行,我還是去找吃的,過會兒再回咱們昨晚睡覺那小屋子。你們要是還同我一道走,就直接過去。”
廖岑秋笑了:“嗯!”
三人分開以後,廖岑秋帶著小妹往村裡邊走。
“這也不好找啊,”她說,“這村子這麼大,災民也多,難道咱們一家家敲門?”
小妹東張西望的,忽然往一棵大樹跑去。廖岑秋跟上。
這樹乾粗得成人環抱都抱不住,然而葉子已經掉光了,樹皮也都被人扒了,整棵樹光禿禿地杵在路邊上。
“豐收姨走了。”小妹對著樹乾失望道。
“你怎麼知道?”廖岑秋奇怪。
“這兒呢,不是刻了嗎,”小妹指著樹乾上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這是豐收姨刻的。之前說好了,要是她們已經走了,就畫一個叉。”
原來如此。廖岑秋對這個結果沒有多失望,要是昨天剛穿越那會兒知道她們已經走了,她絕對心態要崩,但是現在沒有昨天那麼迷茫無措了。
“好吧。她們走了,你難受嗎?”廖岑秋問小女娃。
小女娃說:“有點兒。但是也還好,反正跟著阿姐。”
她牽起廖岑秋的手,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我們是牢不可破的聯盟!”
廖岑秋笑了,摸摸她的小腦袋。
“誒,”她突然有了個主意,“雖然豐收姨走了,但咱們的早飯有著落了!”
*
鄭秋娘在屋子裡忙活。她在一個沒人的小院地窖裡找到一點兒豆子,豆子是裝在一個大麻袋裡,扔在角落,上邊踩了不少腳印。好在她心細,把麻袋撿起來抖了抖,才看見有豆子。
許是原先豐年時裝了一整袋,倒的時候沒倒乾淨,留了一點兒在裡頭。
不過也不多,隻有一二兩,鄭秋娘連著麻袋一塊兒撿回來了。
這屋子原本是廚房,鄭秋娘翻出個破陶罐。可是也沒水,怎麼煮熟呢?
她發愁,丟了兩粒豆子進嘴。嚼吧嚼吧,也嚼不動,直接咽了。
門口有動靜。鄭秋娘抬頭,是廖岑秋和她小妹回來了。
“回來了!”她高興地說。然後發現廖岑秋提著個麻袋,“喲,你們也找著豆子了?”
“不是豆子!”小妹小小個人兒,也幫忙抬著麻袋的一角,好像這袋糧食多重似的,一進來,就急急地催,“阿姐,快進來,我關門!”
小娃娃嘿咻嘿咻地把桌板掩好,抱起土坯用力頂上。
廖岑秋把麻袋提到灶台邊上,打開給鄭秋娘看。
“我的親娘嘞!”鄭秋娘都傻了!
是白米啊!雖然看著放久了,摻了些灰塵,可……這是白米啊!
鄭秋娘顛了顛麻袋,有大半斤呢!
廖岑秋說道:“我們去找豐收姨,她已經走了,但藏了糧食給我們,還有水!”
她把係統給的水囊掏出來,晃一晃讓鄭秋娘聽聲音。
一立方水在倉庫裡完全沒有容器,但廖岑秋發現她可以直接在倉庫裡用水囊接水,在現實裡也就是水囊消失再出現,裡邊就又接滿了。
剛才在外邊躲在無人的角落裡和小妹輪流咕咚咕咚灌了個半飽,又把水囊裝滿拿回來的。
“我的娘,我的娘,你們豐收姨是個菩薩吧!”鄭秋娘連連感歎。
廖岑秋哈哈笑:“若是之後在路上遇上她,我一定好好謝謝她。”
鄭秋娘說:“是要謝,是要謝!”她好久沒見過這麼多白米,都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廖岑秋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她也不會做飯啊!尤其是現在又沒有打火機什麼的,怎麼生火呢?
鄭秋娘忙道:“我會我會!”
她用屋子裡的碎土坯圍出一個小圈,稻草揪斷了塞在裡邊。然後往自己衣領裡邊一摸,摸出一對打火石。
哇,鄭嫂子也有好東西傍身啊!
廖岑秋放心了,她們現在逃荒,吃的總是不乾不淨,就連倉庫裡的大米都要摻點灰才敢帶回來。萬一得了什麼疫病,手頭也沒藥。
有條件的情況下,能生火煮東西吃還是挺好的!
她倒了一大半大米在破陶罐裡,再把水囊擰開往裡加水。水麵上浮起一小層泥土灰塵,廖岑秋隻能假裝沒看到。
就這鄭嫂子還有點心疼呢,找了塊碎瓦片當蓋子,念叨著蓋嚴實點,彆讓水汽全跑了。
生好火架上陶罐,三人圍坐在火堆旁,都緊盯著火焰,不時往裡添稻草。稻草燒得快,必須時時刻刻注意著。
“下次咱們再出去找吃的,就撿點柴,”廖岑秋同小妹說,“我把這事給忘了。”
鄭秋娘笑了:“我也是忘了!原先還愁,沒水也沒啥糧的,都沒太想著要生火。”
蓬頭垢麵,饑腸轆轆的三人幸福地期待著,看著陶罐裡水燒開,咕嘟咕嘟冒起泡來。
米不比肉,煮開時香味淡淡的,不用太擔心被彆人聞到。廖岑秋的口水都要兜不住了,明明才一天沒吃過大米飯,她感覺像是一年沒吃上了。
另外一大一小兩個確實至少一年沒吃過白米飯,等到飯快好了,鄭秋娘才如夢初醒一般:“對了,碗筷,找碗筷!”
她都快忘了原先在水溝村正常吃飯是什麼情形了。
廖岑秋繼續添稻草,小妹也在屋子裡到處找。可惜她倆都沒找著碗筷,隻有小妹摸到了一根斷了柄的勺子。
噔噔噔跑過來遞給廖岑秋,廖岑秋接過來,翻開乞丐裝衣角,用內側擦了擦。
掀開破瓦,一罐白米飯漂漂亮亮地冒著熱氣。
開飯!
一個斷柄勺子三個人用,廖岑秋先蒯一勺吃一口。小妹個子太矮,夠不著陶罐的口子,廖岑秋再蒯一勺送到她嘴邊。
小女娃鼓起嘴巴呼呼地吹,嗷嗚一口吃進嘴裡。米飯一進嘴,小臉就皺起來呲牙咧嘴。
“怎麼了?”廖岑秋問。
小女娃呼哧呼哧地說:“燙!”
廖岑秋和鄭秋娘都大笑起來。
輪到鄭秋娘吃,她把米飯挖出來之後,用衣袖擦了擦手,把勺子上的米飯小心捏在手裡,又把勺子遞給廖岑秋。
廖岑秋說:“鄭嫂子,你慢慢吃,我不急!”
“你傻呀,趕緊吃!如今情形不好,吃進肚子裡的才是自己的!”鄭嫂子兩三口把手裡的米飯吞下。
興許是鄭嫂子確實有經驗,三人狼吞虎咽地把米飯剛剛吃完,門口就有敲門的聲音。
鄭秋娘果斷地把陶罐往灶台裡一丟,一抹嘴巴站起來。到門口挪開桌板,驚訝道:“慧慧,你怎麼來了?”
常慧站在門口,瘦瘦小小的挽了個髻,小聲說:“村長讓我來叫你,過會兒大夥商量咱們往哪邊走。”
鄭秋娘想了想:“行,我過會兒就去,謝謝你啊慧慧。”
常慧卻還不走,腦袋探進屋裡,剛好和廖岑秋姐妹大眼瞪小眼。
她像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立即縮回來,猶豫片刻,掏出什麼東西來往鄭秋娘手裡塞:“你帶著兩個妹子,這一路……唉,怎麼得了……你先吃著吧……”
鄭秋娘驚訝道:“不用,不用!”
她把那一小個玉米饃饃塞回去:“慧慧,你自己吃了吧!你傻呀,什麼年頭了,糧食說給就給?”
常慧力氣沒她大,窩窩囊囊地低頭站著。
鄭秋娘問她:“你這饃饃,是今日一整日的口糧吧?”
常慧點頭。
鄭秋娘氣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二表公每日可吃這麼大塊饃饃!”她伸出一個巴掌。
“到了你,怎麼才這麼點兒?”這小饃饃,隻怕隻有廖岑秋她妹妹的拳頭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