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慧期期艾艾地說道:“爺爺辛苦,要吃多些……”
鄭秋娘翻了個白眼:“他辛苦?現在不比從前了,又不種地,大夥都是一樣的逃荒,板車不也是你公公和你男人輪著拉?要說辛苦,你同二表公倒是一樣的!”
*
鄭秋娘同廖岑秋打了聲招呼,去水溝村災民那邊了。剩下兩姐妹吃得飽飽的,坐在地上休息。
小妹突然問廖岑秋:“阿姐,咱們要逃到哪去?”
廖岑秋一愣:“我也不知道。大約是哪裡有糧食,哪裡養得活人,咱們就去哪兒。”
小妹就沒有再問了。小小一個人坐在那兒,五歲的孩子,不用趕路的空閒時候也不會玩兒。
廖岑秋叫她過來:“小妹你過來,阿姐給你抓抓虱子。”
小女娃撅著嘴巴,生氣地說:“我頭上才沒有虱子!”不過還是坐過去了。
廖岑秋嘎嘎笑,手指梳理小娃娃蓬亂的頭發。由於缺乏營養,這頭頭發壓根長不長,頂多到齊肩的位置就分叉斷了。
原本蓬亂得像個海膽,廖岑秋把裡邊的土塊枯葉都清理出來,從身上扯下一根破布條,把頭發往上聚攏,給她紮了個衝天炮。
“嗯,這下看起來精神多了!”廖岑秋很滿意。
她帶著小衝天炮出門晃悠晃悠。
彆的災民在村子裡主要是找吃的,廖岑秋想的卻是遊戲係統的回收功能。
她現在有45個銅板,是昨晚把李狗的衣服回收得來的。這村子裡的人都逃荒了,總有帶不走的東西吧?
就比如……地上的土坯!
廖岑秋打開回收功能點一點,土坯消失。
「回收土坯*1,銅板+1」
哇,一個土坯頂一塊錢呢!
廖岑秋高興得很。遠處又有災民因搶食物起爭端了,她聽了一耳朵沒太在意,先把這拆了半拉的屋子門口的土坯回收一些。
小妹問她:“這是在給神仙上供嗎?”
廖岑秋忙忙碌碌,答她:“才跟你說,就忘了?這是賣東西過去。”
小妹疑惑道:“神仙也住土房子啊。”
廖岑秋笑道:“那你以為神仙住什麼房子?”
小妹撓撓臉,想一想:“玉皇大帝住金屋子,灶王爺住糖屋子。”
“什麼金,什麼糖?”隔壁院子的破籬笆上冒出一個小男孩,在這樣的年頭下還有點胖,小眼睛豬鼻子,一副醜相。
看見廖岑秋和小妹在地上摳泥巴,他不屑道:“災星家的放屁呢!”
“你說什麼?”廖岑秋直起身子。
小男孩一點也不怕她,做鬼臉說道:“說你們放屁!根本就就沒有糖,在玩泥巴!”
廖岑秋沉下臉,走過去:“你說誰是災星?”
小男孩大聲說:“鄭秋娘是大災星,你們是小災星,哈哈,沒爹沒娘,都被你們克死了!”
廖岑秋環顧四周沒有人,立即揪住男孩的領口,啪的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男孩被她零幀起手打懵了,反應過來邊掙紮邊嚎叫:“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告我太爺爺,我讓人打死你!”
廖岑秋再身子虛,抓這小孩也是穩穩的,毫不客氣地又是一巴掌:“小幾把,你再說?”
男孩惡狠狠地瞪著她:“死災星!死爹死娘!”
廖岑秋誇誇給他好幾巴掌:“你再叫,你說我就打,看你叫得響,還是我打得響!”
男孩被幾巴掌打下來,臉上火辣辣地疼,包著眼淚,嘴裡還是說:“我去告訴我太爺爺,叫人打死你……”
廖岑秋露出一副陰惻惻的表情:“你敢!我們一家都是災星,想克死誰就克死誰,你去告啊,我先把你克死,再克死你全家!”
男孩被她嚇住了,一時沒有再接嘴。
“鄭家妹子……?”不遠處,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
廖岑秋一扭頭,看見常慧提著一個水桶剛從大路上過來。男孩見了她,放聲開始嚎:“娘——”
廖岑秋連忙狠擰他一把,男孩痛得止住嚎叫扭過頭看她,廖岑秋又警告地瞪他一眼。
常慧這會兒慢慢走過來:“鄭家妹子,你這是……拉著小寶乾什麼?”
廖岑秋假笑道:“沒事沒事,你家小寶罵我是死爹死娘的災星,我同他講講道理。”
常慧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不知所措:“對不起,妹子,真是對不起……”
廖岑秋鬆了手,男孩連忙跑到他娘身邊,發泄似的用力踢她一腳:“你乾活怎麼這麼慢!才回來!”
常慧又瘦又矮,竟被他踢了個趔趄,垂著頭沒回話。
廖岑秋隱約有些明白這個婦人在家裡的地位了,沒有為難她,隨口問一句:“嫂子沒去討論往後去哪兒的事?這村裡哪還有水嗎?”
說完她就準備帶小妹離開,而常慧像是歉疚似的,倒豆子一般說:“婆婆叫我去打水,村裡有一個井還有水,有人看著,打半桶水十個銅板。”
村裡竟然有水!
廖岑秋有些訝異。她還以為這村裡人都跑光了,村裡也一點水也沒有了。
她問道:“看住水井的是原先宋家村的人嗎?”
常慧回答她:“不是的,是溧安縣來的人。”
原來如此。是挺合理的,單憑幾個村裡人很難把方圓幾十裡唯一的水井把持著,是她想岔了。
廖岑秋打算去看看情況。
她現在倉庫裡的物資情況是旺仔牛奶一板、壓縮餅乾大概半包、九斤多大米、將近一立方純淨水、一個水囊、一把鋼刀、一架板車、一身新衣服、一雙布鞋和一件雨衣。
倉庫的初始容量是50格,現在已經占了五分之一。但是每格的內容量很模糊,看起來是按種類算,但是不知道上限。
剛才回收了半天土坯,一看銅板總數68,才夠打三桶水。
壟斷行業真是暴利!
但坐吃山空也不行,一立方水是任務獎勵,又不是商城刷出來的,下一次什麼時候再有說不好。
並且那全是純淨水,要是洗手洗臉什麼的,廖岑秋也心疼。但她們天天臟成這樣也不行啊,尤其是小妹,免疫都還沒建立好!
廖岑秋試著點擊控製麵板上的銅板圖標,一枚銅板出現在她手裡,同時圖標旁的數額變成了67。她不動聲色把銅板放進胸前的破布口袋。
看來這圖標也相當於一個銀行,這倒是方便,銅板放在身上又重又怕被搶。
她們住的小屋旁邊的土坯廖岑秋不打算動了,再回收就能明顯看出數目不對勁。也不放心把小妹一個人丟屋裡,同常慧說:“一會兒我姐回來了,嫂子能不能跟她說一聲,我帶著小妹打水去了。”
常慧答應下來,躊躇道:“你們沒有水桶吧?那兒不讓借桶。”
廖岑秋差點忘了,人家家裡是拖板車的,她們三個可是什麼也沒有!
才打了這婦人的兒子,再找她借水桶,廖岑秋臉皮再厚也有點張不開嘴了。
但她還沒開口,常慧匆匆道:“你等一會兒。”
她把水提進隔壁小院,過了片刻把空桶拿出來。
她兒子看她要借廖岑秋水桶,用很大力氣扒拉她:“不許把桶借給她!我告我爺爺,讓他打死你!”
常慧微微喘著氣,把水桶交給廖岑秋:“你快去快回,好嗎?”
廖岑秋心情複雜:“行,謝謝你啊。”
常慧給她指路:“往那走,打水的人不少,你跟著她們就行。”
*
路上果真像婦人說的那樣,許多打水的人來來去去,大多是結伴而行。一個孱弱老嫗吃力地提著水走走停停,廖岑秋看著都替她擔心。
果不其然,兩個災民從小路裡衝上來就要搶她的水桶,驚得周圍人都跑開。
老嫗跌跌撞撞地要摔倒:“救命......救命啊!”
廖岑秋衝上去扶了她一把,和她一起抓著水桶提手,不讓他們搶走。災民惡狠狠地瞪她:“小娘們兒,趕緊滾蛋!”
廖岑秋正在想該怎麼辦,一個士卒從遠處趕過來,抽刀就往災民身上劈:“狗東西!沒人教過你們這條路上不許搶水嗎?”
他一點力氣沒收,災民身上立即見了血,痛叫著摔倒在地上。
老嫗忙不迭鞠躬:“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士卒不耐煩道:“沒力氣就多叫兩個人來抬水,少在這路上鬨事。”
老嫗“誒誒”地答應,士卒大搖大擺地離開,他兩邊的難民都低著頭自動避讓。
廖岑秋看著他遠去,問老嫗:“老人家,這是哪支隊伍的兵?”
老嫗這才抬頭,不像之前驚弓之鳥似的,平平打量她一眼:“這是溧安縣的駐軍,溧安縣如今歸高將軍管。”
廖岑秋覺得這老嫗像是對這一片很熟。不過如今趕著打水,沒空深究,看她不欲同自己多言,說:“行,謝謝啊。”拉著小妹往前走。
遠遠看見水井,廖岑秋帶著小妹排到隊伍後麵。水井旁站了兩個士卒,還有一個像是幕僚的文人坐在一旁。
這水井這麼受看重嗎?還要三個人來看守?
前麵的人都病怏怏的沒有精神,廖岑秋也合群地佝僂下來,低頭瑟縮著。
前麵不遠處的隊伍裡,一個也像是四五歲的小女孩頻頻回頭,好奇地看著小妹。她也瘦得脫了相,但眼睛裡一股機靈勁兒,看著就討喜。拉著她娘的手,總試圖往這邊靠。她娘把她拽了回去。
廖岑秋順勢瞄了兩眼她娘。那婦人神色有些奇怪,一會兒緊張一會兒灰敗的。
排到了婦人,水井旁的士卒道:“銅錢丟這。”
他旁邊是一個大麻袋,裡邊已經堆上好些銅板了。
婦人低聲說:“沒……沒錢。”
“哦?”那幕僚似的文人感興趣地直起身子,了然道,“沒錢?那便是要賣女了?”
婦人麻木道:“是。”
她女兒麵色懵懂,一個士卒把她拽過去。文人說道:“張開嘴。”
小女孩回頭看她娘。
婦人急切道:“張嘴啊!”
小女孩才對著文人把嘴巴張開。
文人皺眉揣度片刻,靠回到椅子上:“兩百文。”士卒把女孩往後一拉,這孩子就不是她娘的了。
婦人鬆了口氣,既沒見多高興,也不顯得悲傷,低聲道:“謝謝大人。”
廖岑秋緊盯這一切的發生,瞥見那文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小妹身上。
廖岑秋心中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