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一隻粗糙肮臟的手,伸進桌板和門檻間的縫裡,手臂胡亂揮了揮,撐在屋子內側的牆壁上。
月光從窗戶灑下,方便了廖岑秋。她已經從桌板旁的牆壁位置挪到桌板後麵,有點無語地看著李狗好像一隻蟑螂在砧板下麵爬。
外麵的人側著腦袋,耳朵貼著桌板,將頭一點點往縫隙裡擠,沒發覺刀尖已經找到了他腦袋的位置。
廖岑秋耐心地舉刀對著他,直到視線裡出現李狗的脖子,她眼神一凝,舉著刀狠狠紮下!
刀尖立即刺破喉管,李狗在夾縫裡瘋狂掙紮,使廖岑秋不得不用全身的力氣抵住桌板。
艱難地穩住身體,她握住刀把往下劃拉,動脈血噴湧出來。
李狗不斷發出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嗯嗯” 聲,手指在土牆上摳出一道道劃痕。他的腦袋還是側著的,因此隻有一邊的眼睛死死盯著廖岑秋,並試圖把靠近她的那條胳膊伸進來。
廖岑秋咬牙頂住桌板,刀尖幾乎把李狗的整條喉管都劃開,一直拉到鎖骨處!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簡直是度秒如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狗終於不動了,靠牆的手臂無力地耷拉下來,隻有眼珠還從眼眶中暴起,看著廖岑秋。
廖岑秋的手鬆了,刀收回倉庫。脫了力,慢慢靠著桌板滑落到地上。
在控製麵板裡看了眼時間,2:11-2:20。李狗來的時間是她之前特意看的,防止這輪死了下一次又舉著刀抓瞎。
廖岑秋拿起破布袋子掏了掏,把吃的掏出來。
頭頂上還在滴血,她坐在下麵吃壓縮餅乾。
真是奇怪,剛才舉著刀兩個小時都穩穩地沒事,現在拿餅乾的手反而一直在發抖。廖岑秋覺得是累的。
手上黏糊糊的,廖岑秋往身上抹,越抹越臟。唉,她現在好像一個變態殺人狂。
緩了一會兒,廖岑秋就把東西收起來,主要是現在的氣味太過複雜,原本她身上就臭臭的,現在還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好像還隱隱有點......額,屎尿味?不知道,可能是李狗拉了吧。
她歎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
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拋屍難。
廖岑秋拖著疲憊的身軀,把桌板後的土坯往桌板的一側挪,使桌板門能夠打開一個小口,夾在中間的李狗就掉到地上。
她麵對這具扭曲的屍體有些無從下手,主要是嫌人家臟。糾結了半天,抓著他的頭發往外麵拖。
油點就油點吧,離屎比較遠。
出了屋子,廖岑秋小心地把桌板門掩上,她可受不了第二個李狗出現了。
誒,突然想到了什麼,之前的係統消息好像說可以手動存檔?
廖岑秋打開控製麵板,上麵果然新增了一個存檔的圖標。點開圖標,三個大框占據麵板。
第一個大框放著白天她逃荒的大臉照,下麵標注1-2:40;第二個大框放著她頭頂一個窟窿,倒在地上的畫麵,下麵標注2-0:00;第三個大框是空著的。
廖岑秋:……我謝謝你啊。
數字很好理解,遊戲日期-具體時間,這大框是什麼意思?生怕她不記得存檔節點,弄一些有故事性的畫麵,幫助她回憶是吧?
廖岑秋撇了撇嘴,手動點擊第三個大框,彈出彈窗。
是否在此刻存檔?(2-3:14)是:否
廖岑秋點擊是,大框裡立即顯現了她剛才撇嘴的樣子。
不是,這回為啥不展現她殺李狗的英姿了?
“真是靈性啊!”廖岑秋嘟囔一句,還是放下心來,繼續拖著李狗往村外走。
不得不說,這個耍寶的遊戲係統多少讓廖岑秋輕鬆一些,稍微讓她從現在的情況中抽離出來。
幸好昨晚選了這個屋子,離村口比較近。廖岑秋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村子的土路上艱難行進。
她這瘦胳膊瘦腿的虛得很,辛辛苦苦把李狗甩在燒焦的麥田裡,擦一擦額頭上的汗。
大功告成,廖岑秋露出農民看見稻穀豐收一般樸實的笑容。
拍拍手正準備走,她突然頓住,回過身,蹲下來,手指在李狗的衣裳上點了點。屍體瞬間變得裸露。
「回收舊衣一套,銅板+45」
“不錯不錯,有45塊呢!”廖岑秋很滿意,現在她知道商城特價有時間限製了,得未雨綢繆,勤儉持家啊。
又點了點李狗的手腕。
沒有任何反應。廖岑秋不甘心地再點了點。
「禁止回收屍體!」
好吧好吧,廖岑秋遺憾離開。她坐在村口的石碑,研究犯罪痕跡如何處理。
首先就是衣服,她的乞丐裝上血跡斑斑。廖岑秋不太想動倉庫裡的水,但是這會兒也沒辦法了,忍痛裝了一水囊,倒一點在身上搓搓搓。
幸好這衣服本來就挺臟,隨便搓搓,再弄點泥巴糊在原來的位置,現在天氣這麼炎熱,等到明天絕對乾了。
周圍一片寂靜,後半夜也沒有災民在往這裡趕了,隻有廖岑秋倒水的聲音,在空曠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她往左右看了看,心裡有點毛毛的。收拾好了就趕緊回去吧。
回村的路上也沒有人,廖岑秋又放心,又有點怕怕的。拖著李狗出去拋屍的時候急著把事兒辦完,壓根想不起來害怕這回事。如今結束了,稍微有點回過味來。
走路上灰塵大,石子砂礫也多,可能因為村子逃荒去了,也沒有人再維護。
廖岑秋沒看見地上有血什麼的,她有點擔心是因為天太黑。屍體的拖痕比較明顯,廖岑秋隻能邊走邊用腳霍霍。
沒事沒事,人都殺了,還怕黑?廖岑秋一邊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一邊鬼鬼祟祟地左右瞄,還要一邊消滅痕跡。
好不容易離小屋近了,廖岑秋長舒一口氣,幸好這房子原本就拆了一大半,零零碎碎的土坯堆在地上,看不出曾經發生過什麼混亂。
回到小屋,並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廖岑秋推開桌板進去,從倉庫裡拿出刀,把地上有血的地方刮一刮,土皮翻起來,再用腳踩一踩。
牆壁上也濺了血。廖岑秋用刀小心地刮掉表層,帶血的土掉到地上,同樣用腳踩碎,混進灰塵裡。
把門口的痕跡收拾完,廖岑秋背對著牆壁坐在地上,看著兩個同伴酣睡的模樣,終於感覺一顆心安然落地。
一看時間,都快四點了。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商城更新了什麼吧!
點開商城,昨天的旺仔牛奶等商品已經恢複原價,出現在商城的頂部,而三樣特價物品仍然擺在最中間。
廖岑秋挨個點開。
一體式雨衣,原價15銅板,現特價0。
大米10斤裝,原價17銅板,現特價0。
手工布鞋(可選碼),原價12銅板,現特價0。
居然有雨衣!廖岑秋眼前一亮,哎,怎麼不是昨天刷新出來呢?要不然她還費那個勁搓洗乞丐裝?
她之前看了不少破案電視劇,電影之類的,人家變態殺人狂都是穿雨衣,雨衣多方便呀,拿水衝衝就行,甚至可以不衝,反正放在倉庫裡,包漿了誰知道。
其他兩個商品也很不錯,關鍵是便宜。
很明顯,隻有每天隨機刷新的三個商品,才能從第二天開始在商城內長期上架。這樣便宜實用的日用品很方便廖岑秋攢錢購買。
還有布鞋呢,她低頭看一眼自己腳上的草鞋,穿久了,稻草都一簇簇地炸開。腳趾也裂開一道道口子,可能是因為缺乏維生素。
但是在逃荒路上,穿一雙新布鞋簡直就是找打。還是先艱苦奮鬥吧,好東西都攢著,以後再說。
廖岑秋利索而熟練地把三樣物品點擊購買,收入倉庫。累得不行,用最後一點意誌力沒在門邊坐著睡著,好歹是倒在小妹旁邊睡去。
*
“阿姐,快醒醒!”
廖岑秋的眼皮沉重,揉了半天才睜開眼:“怎麼了怎麼了?”
怎麼感覺才睡下就被叫起來了?實在沒睡夠,廖岑秋的大腦像被人打了一拳,暈暈乎乎的。
“李狗死啦!”小女娃好高興,“死在村外麵麥田裡,好多人都出去看呢,鄭嫂子也去了!”
廖岑秋很想躺回去繼續睡,但還是不得不爬起來,強打精神,做出一副想看熱鬨的樣子:“真的?那咱們也去看看!”
經過門口時,她低頭掃了一眼地上。除了看著灰有點大,並無異樣,灰塵裡有一些細碎的褐色土塊。
跟著小妹到村口去,麥田邊站了三四個人,鄭秋娘正同一個老年男子說著什麼。
鄭秋娘回頭看見廖岑秋,擺擺手示意她先彆過去,她倆就站在不遠處等。
廖岑秋百無聊賴地望著他們來時的土路,現在太早了,她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七點多,沒來得及在上半夜趕到的災民應該都直接在路上休息,這時候才剛開始趕路呢。
小妹在旁邊探頭探腦的,廖岑秋問她:“你們怎麼起得這麼早?”
小女娃說:“有人來叫鄭嫂子,同她說的,我也醒了,鄭嫂子看你沒醒,就先走了。”
“哦。”廖岑秋打了個哈欠,問小女娃,“餓不餓?”
小女娃點頭。她左右看了看周圍沒人,小聲問廖岑秋:“阿姐,你昨日給我們的吃的是哪兒來的?”
廖岑秋挑挑眉,不答先問:“你今年幾歲了?”
小女娃氣呼呼說:“五歲呀!阿姐這你都不記得!”
喲,五歲的娃娃還這麼不好糊弄?廖岑秋覺得這小娃娃是個可造之才,這麼缺乏營養,口齒還挺清晰,身體素質也很不錯,昨天牽著她走了一路,不叫苦不叫累的。
廖岑秋從前在親戚家見過的五歲小孩都極其討人厭,跟聽不懂人話似的,一不順他們的心就大吵大鬨。但昨天她都沒有太多在帶孩子的感覺。
她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逗她:“不是說了,這是奶奶給我的嗎?”
小女娃說:“騙傻子呢!咱們家那麼窮,怎麼會做這樣的乾糧?就是有乾糧也是小米豆飯做的!”
廖岑秋托腮想了想:“我給你兩個回答,第一個呢,是小孩子彆管這麼多,都是大人操心的事。第二個,是要是告訴你了你就要守口如瓶,不能向外人多說一句,就連鄭嫂子也不能,要是讓人知道了,咱倆立馬完蛋。你選哪一個?”
小女娃板著一張小臉想了想,嚴肅道:“我選第二個。”
廖岑秋正好累了,盤腿坐在地上,把小女孩摟在懷裡。真是硌人,她們倆都太瘦了。
廖岑秋不再用輕浮的態度,而是也像對著一個大人似的,嚴肅地對小女娃說:“你先聽好,咱倆的家裡人都死光了,你爹也不用說,現在亂成這樣,他就算是活著,咱們這輩子八成也都見不著。我們兩個就是牢不可破的聯盟,必須一條心,明白嗎?”
小女娃點頭:“我明白!”
廖岑秋對她原本就挺放心的,她還記得被李狗殺了那一回,小女娃衝上去打李狗被割喉的樣子。
寶寶,你是個特彆勇敢的寶寶,你還挺陰,跟你姐一模一樣!
她於是說道:“從今以後,我就是能從身上掏出來很多東西,吃的也有,用的也有,咱們不會餓死了。但是這些東西的來曆,我也沒辦法解釋,你可以理解成都是拿銅板買來的,隻是這個店隻有我能交易。”
小女娃若有所思地點頭:“那阿姐之前拿出來的乾糧怎麼來的呢?咱們也沒有銅板呀。”
廖岑秋說:“這店剛開張,前幾天老板送的。”
“哦,”小女娃說,“是神仙吧?”
廖岑秋:“啊?”
“老板是神仙吧?”小女娃肯定地說,“從前的村裡過年搭戲台子的時候,結尾就是神仙送米送麵了。”
廖岑秋啞然失笑,古代戲曲裡機械降神是一種很常見的解圍手段,她的係統怎麼不算一種機械降神呢?
“可以這麼說吧,”廖岑秋說,“不過可彆想著以後什麼都不用操心了,隻是可以買東西而已。”
正說著,廖岑秋看見鄭嫂子她們說完話了,往這邊走過來。姐妹倆默契地閉上了嘴巴。
“怎麼回事啊?”廖岑秋爬起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我聽小妹說,李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