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石頭砸了一腦門,廖岑秋還以為這回是真死了。沒想到眼睛一閉一睜,又回到原點。
剛剛被突然竄出來的人殺人奪物這件事都沒時間消化,廖岑秋是眼前一黑又一黑。唯一的一點好處是心理陰影在麵對令人悲痛的現實之後很快煙消雲散,畢竟從穿越進遊戲開始她就沒什麼實感,一瞬間死得又太快了。
可是她竟然重開了!好吧廖岑秋還年輕也不是這麼不想活,但逃荒實在是漫長的痛苦……
她腳都快走斷了!一時不慎,又是二十裡地!
這破遊戲!就不能做個什麼《一天花完十個億計劃》之類的嗎?非要逃荒!
廖岑秋咬牙切齒,痛不欲生。身體又回到了最初又渴又餓的狀態,可是卻不敢把旺仔牛奶拿出來喝了。
原以為藏得很嚴實了,沒想到這逃荒路上的人眼睛尖哪。
廖岑秋心中悲憤,在腦內打開控製麵板。商場的三個商品還是原樣,打開一看,仍然是劃掉原價,限時特價為零。
心中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限時特價能管多久。
倉庫裡的兩盒牛奶不見了,賬戶裡那0.03個銅板也沒了,看來遊戲重開,賬號都會刷新。根據廖岑秋的遊戲經驗,存檔應該是有節點的,但是她沒在控製麵板找到存檔的地方,目前是每次都回到遊戲初始狀態。
嗓子乾得冒煙,廖岑秋看見不遠處拖著板車逃荒的一大家子人從行李裡邊掏出一個灰撲撲的水囊,輪流喝了一口。
看得她真是眼紅。那一家子人被路上許多人看著,很快喝了水就把水囊收起來。
廖岑秋這回留了心,發覺除了他們就沒彆人喝過水,更彆說吃東西了。沒吃沒喝絕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手裡有糧的估計也不敢大咧咧地拿出來。逃荒路上大夥腳在走路,但眼睛可都是閒著的,要等到了大家都在休息吃喝時拿出吃食來才不顯眼。
……所以就隻有她一個人蠢。
也沒其他的辦法了,隻能靠意誌力先倒騰到宋家村再說。
再次路過零星秸稈的焦黑農田。小女娃看見,扯了扯廖岑秋的袖子。
“彆去了,吃不了,都是枯草,彆把肚子紮破了。”廖岑秋趕緊說。
嘴裡這樣說,可是廖岑秋望向那邊焦田裡狼吞虎咽,秸稈嚼也不嚼直往嘴裡塞的人時,竟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雖然已經沒有口水可以咽了,隻是個動作而已。
小女娃也直直望著那邊,舍不得扭頭。
幸好她還聽話,要不然廖岑秋可一點也跑不動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女娃沒有一看見焦田裡的人影就往那邊衝,說不準是由於沒跟上回一樣喝旺仔牛奶,一點勁兒也沒了。
廖岑秋歎氣:“咱們去那邊休息一會兒吧。”
她和小女娃佝僂著背,互相攙扶,一步一拖地從逃荒大隊裡挪出去,靠著田邊上一個被燒得焦黑的樹墩子坐下。
一有休息的時機,廖岑秋就不自覺地又打起了牛奶的主意。實在是太累太餓了。
她的內心激烈掙紮,要一個在現代社會生活慣了的人忍受這種程度的饑餓實在是一種酷刑,廖岑秋本來也不是什麼很有自製力的人,恩格爾係數向來極高,從來不虧待自己那張饞嘴。
一邊糾結,廖岑秋一邊無意識地摳地上的土灰。
“垛垛根!”小女娃突然興奮地低聲叫起來,扒拉開廖岑秋手邊的土塊,隱約露出植物的痕跡。廖岑秋馬上同小女娃一起用力往下挖,一節胖白的樹根出現在麵前。
“你認得這個是嗎?能吃?”廖岑秋很激動。
“能吃,能吃,娘挖來吃過,甜甜的。”小女娃也一臉高興。
係統裡的東西不敢拿出來,在外邊弄到的食物還不吃嗎?反正現在藏不藏起來也已經在外邊過了人眼,廖岑秋不管了,不吃不是人。她把樹根掩在衣服裡用力一掰,拿出一半遞給小女娃:“快吃快吃。”
拿出自己的半個,廖岑秋猛咬兩口。
“你彆說,是有點甜,哈哈!”話剛說完,廖岑秋哐當倒地。
*
「你是桃花村……
廖岑秋睜眼,惡狠狠劃掉麵前的前情提要。
“我真是服了,我真是服了......”廖岑秋抓著頭發碎碎念,心態快崩了。
“怎麼了阿姐?”
廖岑秋低頭,對上上一輪的殺人凶手的目光。
小女娃很擔心你.jpg
“沒事沒事,姐姐瘋了。"廖岑秋疲憊地假笑。
就說怎麼有這麼好的事,燒焦的秸稈都有人吃,甜甜的樹根沒人吃,原來是有毒!這小女娃十乘十是認錯了。還以為她倆運氣好又能耐,結果一不小心又投了次胎。
能怪誰呢?看起來六歲不到的小女娃?剛穿過來的她自己?
”破遊戲,這破遊戲......”廖岑秋哆嗦著嘴唇,咬牙切齒。
她氣勢洶洶地抬起酸軟的腿腳:“走!去宋家村!”
就不信了,啥也不吃,這還能死?
路過燒焦麥田,廖岑秋不屑一顧。
暴走八裡地,廖岑秋咬牙堅持。
小女娃突然一哆嗦,廖岑秋問道:“怎麼了?”剛停下就身形晃了晃,她有點站不住了。
小女娃說:“那人看著咱們......我害怕。”
廖岑秋往那看去,一個男人立即收回目光。他耷拉著眼皮,眼珠在底下左右轉,若無其事地快走幾步混入人堆。他雖然也是麵黃肌瘦,比起周圍的老弱病殘,狀態卻是不止好了一星半點。
還是熟人!廖岑秋眼神一沉,這不就是拿石頭砸死她的那人嗎?
她頭皮一陣發麻,這種像是被禿鷲盯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女娃突然流下眼淚來:“阿姐,你是不是也要死了?可我自己沒力氣把你埋了。”
廖岑秋覺得自己狀態是很差,但是腦子還清醒:“為什麼這麼說?”
小女娃覺得阿姐之前說起胡話,如今腦子似乎更不清醒了,頓時更加傷心:“你忘了?豐收姨說那些自個兒沒糧,到處亂竄,臉上有肉的,都是吃死人的。”
她吸了吸鼻子:“他們能聞著死人味兒。昨日你帶我把娘埋了,咱們還拿著石頭守了一晚呢。要不是這樣,咱們趕得上跟豐收姨她們一道走,我就不擔心自己一個人埋不了你了。”
廖岑秋感到絕望。這遊戲是不是有點太真實太殘酷了?
沒吃沒喝,不讓用掛,死了還要被吃?
雖然她大概率一死就回檔不用太操心被吃這個事,但是一直這麼回檔下去,怎麼能到宋家村?她要在這種瀕死debuff下走一輩子嗎?
不對,一輩子這個概念對她來說失效了,直接就是永生永世啊!
不能這樣下去了,得動動腦子。廖岑秋臉色灰敗,對小女娃說道:“我們去路邊上歇歇。”讓她想想該怎麼辦。
廖岑秋快感受不到自己的腿了,和小女娃互相攙扶著往路邊上挪,中途不小心撞了人。
“抱歉。”廖岑秋嗓音沙啞。
“彆歇了,都快申時了,咬咬牙到宋家村了再歇吧。”婦人扶了她一把。
廖岑秋抬頭,原本灰心喪氣的,心下一樂,又是熟人。
這是之前在秸稈田裡同她們搭了兩句話的那個婦人。
廖岑秋頓生親切,張口就說:“嫂子,你是水溝村的吧?”
婦人驚訝道:“你認得我?”
廖岑秋厚臉皮說:“我是桃花村的,好像跟著我娘去吃了你成親的酒席。”
小女娃抬頭看她,眼睛瞪得溜圓,廖岑秋掃了她一眼,小女娃就默默低下頭不說話。
婦人扯開嘴角笑了笑:“興許真是見過,隻是那天人太多了,我不記得你。”
廖岑秋問她:“嫂子怎麼稱呼?”
婦人答:“我娘家姓鄭。”
廖岑秋於是說她和小妹都是廖家的,又把她第一輪從小妹那聽到的自家情況說了說。
她對這個婦人的印象很好,記得當時她是個爽快人,況且她也需要一個人來為自己講講如今的情形。
她賣慘道:“鄭嫂子,我和小妹兩個為了埋葬我娘掉隊了,熟識的幾個都已經到宋家村歇息。我們在這誰也不認識,心裡挺慌的,能不能跟嫂子搭個伴?不是賴上您,走到宋家村就行。”
說了半天話,廖岑秋嗓子裡乾得不行,猛地一陣咳嗽。小女娃眼尾又有淚光了,一邊喚著“阿姐阿姐”,一邊努力舉高枯瘦的小手,想給她拍拍背。
鄭秋娘麵露不忍:“唉,嫂子實話跟你說,我如今也是一個人,雖說附近都是一個村的——”她指了指前前後後不遠處逃荒的人們,“可我也嫁過來不久,夫家都沒人了,真遇上什麼事,他們哪裡顧得上我?”
她把背上的破包袱往上顛了顛,神色透著一絲慘然:“如今走到哪算哪,不知什麼時候就死在路上。”
廖岑秋心道,就是知道你什麼情況才找你!
她想帶著小女娃藏在人群裡,彆孤零零地一副生人模樣那麼突出,行事也方便些。但要是去找已經抱上團的逃荒隊伍,正經的八成不想多兩張嘴,不正經的去了就是羊入虎口。鄭嫂子看似落單,周圍卻一片熟人,這才是她的首選。
幾息之間,她的思路從“了解情況”發生了小小的改變。
廖岑秋把鄭秋娘的胳膊一摻:“我倆也是走到哪算哪,還能顧忌嫂子這個?嫂子不嫌棄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鄭秋娘被她活人氣兒的舉動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笑:“行吧,咱們一道走。”
廖岑秋得了她的準話,馬上一點兒也不客氣了,把頭湊過去問道:“鄭嫂子,有個男的之前老看著我,你知道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