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西征的計劃,他要暫時離開中原。
雲毅宸的戰爭似乎永遠不會結束,自他的祖父開始,部落就一直在掠奪、合並、分裂後繼續掠奪、合並,他的父汗幾乎統一了草原,甚至還占領了西域的五個城邦,搶走了城邦中最美的女人,生下了他。
他血統不純,本沒有繼承權,可汶肈人以強者為遵,他砍掉了哥哥的一條手臂,坐上了大汗的位置,於是帶領著族人繼續掠奪成了他的使命,倘若停下,倘若不去爭搶,那也會有其他人,砍下他的手臂。
他躺在床上想起了中原公主為他唱的歌。
[秋風起溫酒已涼,吾之所愛已戰死在冬季的雪原上。星漢不再流轉,我的月亮也已落下了山。]
他起身披衣:“叫魏揚來見我。”
魏揚拿著他寫的戰報冒著風雪要進王帳,卻被守賬的士兵告知雲毅宸從前天晚上就沒住在王帳裡了。
他問:“為何?”
士兵答:“大汗把王帳讓給了中原公主。”
魏揚幾乎是跌進雲毅宸的帳篷的,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大…大汗……”
“怎麼了?”雲毅宸問。
魏揚指著門口:“他們說你把王帳讓給中原女人了!”
雲毅宸微微的點點頭。
“為什麼?”魏揚聲音放大。
“我把她骨頭踢斷了。”雲毅宸道:“肋骨,不好搬動,我又不想和她睡一個帳篷,就讓給她了。”
魏揚提刀:“屬下現在就去砍死她。”
“你乾什麼,”雲毅宸皺眉:“我用了好多名貴的藥才救活的。”
雖然他剛剛在司明晏麵前把傷勢說的輕描淡寫,但在外科技術不發達的古代,外傷性的氣胸,肺破裂,是很棘手的重傷。
那晚直到天蒙蒙亮軍醫才鬆口氣說命保住了,但後期一定要好好調養。
此後還得每日施針吃藥,又說司明晏虛不受補,不敢用重藥,這傷若要好全,怕是要小半年。
魏揚愣在原地,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用了好多名貴藥材救她?”
雲毅宸點頭:“嗯,叫你來是為了齊國十城的事,你領十萬大軍前去駐紮,設督辦府。”
魏揚憨憨道:“之前不是說不管了嗎?不帶我去西征啊?”
自上次秋歲節,阿史那部的首領瞞著雲毅宸鬨出牽羊禮的事後,雲毅宸在中原人心中的形象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的惡魔。他又是異族,中原地廣人多,想要以少治多實非易事。
且汶肈人向來隻搶不治,他在攻下北都後,在中原待的時間已經很久了。
雲毅宸心想身邊就你一個沒心眼兒的,隻有留你下來我才放心。
“西征有什麼意思,又苦又累還容易受傷。”雲毅宸道:“你入軍前一直是幕僚,又熟悉齊國政要民情,去設督辦府適合你,此前沒拿到司家的割地文書,現在有文書了,管得也名正言順些。再說了,滄州十城,再加上個北都,那麼大的地方,不管能行嗎?彆人我都不放心,隻有你去最好。”
魏揚問:“我從沒乾過啊。”
“嗯,你挑些人一並帶去,再帶上我的王印。還有…”
他想起司明晏說:無論民族,男女,甚至無論是否是人,隻要生於世間,就不該輕易赴死。
“不可輕易殺害平民,管好士兵,不可奸殺婦女。”他道:“嫖/妓要給錢。”
“啊?從來沒給過錢啊。”魏揚道:“不是,那個中原人給您吹的什麼枕頭風啊!”
“不關她的事。”雲毅宸白了他一眼:“不給錢不像話,讓人以為我發不出軍餉。”
又道:“我打算三日後拔營,司明晏…就是那個公主,她的傷挺重的,你在這附近找個村子,選個好點的磚瓦房,將她安頓好,派人保護,等過段時間她的傷好些了,再將她接去齊國的城池裡。”
魏揚不理解。
他便解釋道:“齊國的公主嬌氣,吃不了苦,住城裡方便些。”
魏揚問:“真喜歡上了?”
“你囉嗦什麼?我喜歡誰不喜歡誰還得跟你說嗎?難道你大汗我養不起個女人嗎?”雲毅宸打發他走:“按規矩,每隔半月整理要務傳書一封,滾吧。”
眼見魏揚已走到門口。
“等等。”
魏揚回頭。
“不可讓人欺淩她,少根汗毛唯你是問。”
魏揚歪嘴壞笑,明知故問:“誰?”
雲毅宸急得拿手上的書丟他:“誰誰誰!司明晏!”
魏揚伸手接住了丟來的書,穩穩放在一旁桌上。
說了句:“得令。”後笑著退出了帳篷。
魏揚慶功宴那晚還沒回營,他是聽說那中原公主狐媚惑君,大汗還大庭廣眾抱著她進了王帳,他知道男人喝酒後都會一時興起,卻沒想到這女人後勁兒這麼大。
他瞧了眼雲毅宸的帳篷,搖搖頭,發出:“大汗他,墜入愛河了。”的感歎。
司明晏翌日晨起開始發燒,起初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她知道大概是因為傷口愈合時產生了炎症,感覺頭暈目眩,時冷時熱,傷口處還是疼的厲害。
到下午時,已經完全昏睡過去。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雲毅宸來看她時,已經燒得全身滾燙說胡話了。
“公主從昨日下午睡到現在,湯藥喂不進去。”婢女解釋道。
雲毅宸原本是不打算再來看她的,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因這個中原公主有了悸動,先不論以後如何,他不願被司明晏看出來,也不想讓司明晏覺得自己是在關心她。
好在當值的婢女負責任,去找了他數回才在帳篷門口堵著人。
“那就捏著鼻子灌。”
雲毅宸快步走進王帳,可看見司明晏雙頰潮紅,額上滿是汗珠,在睡夢中卻還喊著冷的樣子,竟不忍心再提‘灌藥’了。
侍女道:“已經試過了,喝進去就說苦,迷糊著邊哭邊吐。”
他小聲罵了句:“中原人就是麻煩。”腳步卻不由自主的走去她床前。
“這些是退燒消炎的藥,”軍醫在一旁也道:“這些是散淤益氣的藥,若喝不下,實難痊愈。”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燙得很。
“司明晏!”他推了推:“起來喝藥。”
榻上人紋絲不動,張口急促的呼吸著。
雲毅宸將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自背部環抱住她,接過湯匙給她喂藥。
果然一勺倒進去,立馬皺眉給吐了出來。
“哼,你故意的吧,還知道低頭往地上吐。”雲毅宸道:“你不是不想死嗎,不喝藥怎麼活?”
又塞了一勺進嘴,這回反應更大,搖頭晃腦的躲藥:“不喝…”
“聽話,喝藥。”雲媽媽軟下語氣。
“好苦。”她微微睜開眼,用細小的力氣反抗:“不喝。”
“你若喝了這藥,我可答應你一個條件。”雲媽媽開始利誘:“嗯?乖乖張嘴。”
“那…我要買昨天商場裡的蒸汽機模型。”
她果然是燒糊塗了,雲毅宸也果然變成了雲媽媽。
雲毅宸懵了片刻,隨後決定無論如何先答應了再說:“好,乖,喝藥。”
“媽媽揉揉。”她撒嬌往他懷裡鑽。
雲毅宸又懵了片刻,繼續決定先答應了再說:“揉哪兒啊?孩兒。”
“肚子疼,揉肚肚。”說著她真的挺了挺肚子。
雲毅宸問床賬外:“肚子怎麼會疼?”
“許是餓久了。”
“媽媽…哇啊啊!”等不來揉肚子,燒成三歲的司寶寶痛哭流涕。
雲媽媽隻好一手拿勺,一手懸在她小腹前,糾結再三,揉了下去。
三歲的司明晏還是很乖的,雲媽媽給揉了肚子,立馬湊上前去喝藥,破天荒的連勺子都不用,直接拿碗乾。隻可惜全鼓在嘴裡,隻見她拚命夾著眼皮,全身上下都在用力幫著喉嚨往下咽,全屋的人都跟著她緊張。
“咽下去。”雲媽媽鼓勵她。
卻聽一個“噗”字。
大閘失守,全給噴了出來。
三歲的司寶寶擦擦嘴,裝作喝掉藥的樣子,睡眼朦朧要爬去床上睡覺。
雲媽媽大怒給直接拎回了懷裡:“司明晏你糊弄誰啊?”
給寶寶委屈的隻敢小聲喊:“疼。”
仆人們的動作很快,不過多時,又是兩碗藥擺在了床前。並貼心的提示道:“已經是今日吐的第十碗了。”
此時司寶寶半靠在雲媽媽懷裡享受著揉肚肚母愛服務,已經睡出了細鼾聲。
雲毅宸看了眼懷中的司明晏,接過藥碗喝入自己口中,又將第二碗藥端在手上,大袖一揮放下床簾,吻上她的唇,將藥以口渡入她口中。
司明晏迷糊著咽了一口後,立馬被苦醒,她睜眼,卻被雲毅宸摟得不得動彈,嘴巴也被他用唇堵得死死的,他瞪著那水藍的眸子,是在告訴她:你,快咽下去!
聽見她喉嚨裡發出數聲吞咽後,雲毅宸才放開她的唇,又準備乾掉另一碗藥如法炮製,經他這漫長強勢的一吻,司明晏再糊塗也清醒了,心臟在胸腔狂跳,立馬把碗搶過來,咕咚咕咚喝完了。
雲毅宸掀開床簾,在侍女手中的托盤裡拿了一顆糖丸塞進了司明晏嘴裡,留下一句:“我明天就走了,你按時吃藥。”後快步離開了。
這個吻很苦,但她的唇滾燙且柔軟。
塞外的原野上正落著夜雪,他抬起頭,讓雪往他臉上淋,冰冷的雪落在他唇上,都消不掉司明晏留下的溫度。
他低頭暗罵了句:“該死。”
該死的是如此就因一個女人動搖的他自己,也是那個嬌滴滴連睡夢中都在牽動著他的中原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