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已至(1 / 1)

臨近午時,魏宅門口陸陸續續的停了幾駕車馬,其中落在後麵的兩輛瞧著低調質樸不起眼,但看其規製,便曉得是清安縣的縣令張大人,另一位則是今日的貴客陳子明。餘下的自然是今日作陪的富商,有清安縣本地的、也有特意從揚州城趕過來的。

來福兒一早就站在魏宅門口,遠遠就看見有車架過來,忙進了堂屋通稟莊引鶴,其餘人迎不迎自是無所謂,但陳子明他親寫了拜帖,主動相邀,人家應邀而來,他若再擺上莊府公子哥兒的款也沒什麼意思,當下就出去將人迎了進來。一身淺綠色長袍,長袍袖口處還繡著幾竹翠竹,肥胖臃腫的腰間係著一條墨綠色的玉帶,觀其麵容,一張發福的臉上嵌著雙似綠豆大小的眼睛,眼下青黑,麵色淫/邪,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身子早已讓酒色掏空。

才一進屋,入門處的描金牡丹長屏風,就叫他看直了眼,腆著肚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忍不住讚道:“老弟,你這屏風當真是好東西,這邊框看著可不俗呢!”

“哥哥當真好眼力,這屏風的邊框用的乃是黃花梨。更不俗的是這屏麵,出自名家之手。”莊引鶴微微彎腰,附在陳子明耳邊輕聲道:“若是哥哥不嫌棄,待宴席過了,弟弟命人親自送去哥哥府上?”

陳子明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轉過屏風,隻見屋裡候著兩個手抱琵琶的貌美妓子,還有三四個穿戴輕薄的小娘,並著一些奉茶斷水的小丫頭們,瞧著年紀不過十四五,當真水蔥一般俏嫩。

莊引鶴引著眾人互相見過,又吃了茶,莊引鶴擎茶笑道:“今兒來的都是自己人,大家可彆拘謹了。”眾人連連擺手,縣令張大人更是摸著胡子笑道:“莊都頭的席麵,自然是要來的。”

莊引鶴嘴裡謝著,又將眾人依次引入座。便就有丫鬟們擺上酒來。那三四個婦人隻避開了陳子明依次陪坐在其他人身側,陳子明鄒眉不解:“都頭,你這是何意?我怎麼有些看不明白呢?”

莊引鶴聽罷,輕挑了一下眉,端起酒盅笑道:“子明兄,急什麼?好東西自然是要留給你的。”

陳子明肥胖的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意,魏行首抬手示意兩個彈琵琶唱歌的妓子給陳子明敬酒,兩杯下肚,隻拿眼見覷著二人,拉住其中一個妓子的手笑道:“叫什麼名?可會唱什麼曲?”

那妓子願從揚州趕來,自然是要搏個好前程的,自然不做忸怩的樣子,隻拿纖手勾住陳子明的袖口,嬌滴滴的道:“奴家賤名憐兒,大官人想聽什麼曲子?奴家都能唱得~”說著也不避諱,隻將胸脯子緊緊貼著陳子明的手臂,一雙媚眼看的人發軟。

陳子明一雙豆大的小眼睛就這麼盯著那處雪痕,也舍不得抽開被緊緊依著的手臂,隻用另一支手輕浮的捏了一把,麵上的貪/欲遮都遮不住:“爺愛聽十八摸,怎麼?小娘子也唱得?”

那妓子立起身子,一支纖手端起酒盅,另一支手托在下麵,將酒盅舉至眉齊,聲音嬌柔:“還請大官人滿飲此杯,奴家獨為大官人唱這一曲~”

陳子明頗為豪邁的仰頭一飲而儘,偏偏粗肥的身子做起來有些猥瑣,那憐兒回了位置,抱著琵琶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席麵眾人麵色如常,都是風月紅綃帳裡打滾的人,誰要是沒聽過點小豔曲,說出去是要招人笑話的。

莊引鶴素有酒量,也不過在魏行首的侍奉在才喝過一杯,此時看著陳子明同那妓子調笑完,這才舉杯,眉眼風流:“為弟敬子明兄一杯,不知這番安排,可能叫你滿意?”

陳子明在揚州城內不過是個從七品的微末小官,尋常誰會將他放在眼裡,更何況又是嶽家提攜上來的,如今到了這清安縣,猛地被人當成座上賓招待,心裡的得意無以複加,當下又親自斟酒,舉杯回敬道:“好酒、好菜、還有美人彈唱,弟弟這安排再好不過了。”

一旁的張大人挾了一口菜,虛虛的點了點陳子明,笑道:“喲,可見是叫咱們子明老弟滿意了,咱們這些陪坐的就不好了?”說完又招呼著其餘陪坐的富商,起哄著說:“這不行,老弟你得自罰一杯才是!”

末座陪客的富商們誰人敢說,隻有一個偏年輕些的,相貌倒是有幾分俊朗,笑道:“張大人說的是,不過也叫咱們陳大人吃口菜吧,這三四杯下肚了,可還沒吃上兩口呢。”

“孫老弟說的對,哥哥嘗嘗這道山煮羊,可是燉了近一個時辰呢,可還能入得口?”

“那我得嘗嘗,如今羊肉難得。”陳子明這話一出,那姓孫的富商輕輕挑了挑眉頭,羊肉其實不難得,隻是價貴。

“好鮮,老弟,你這席麵可是花了大功夫啊,這蟹釀橙、東坡脯、水晶膾可都是極費功夫的。老哥領情了。”陳子明雖品階低微,但是官場數十年也不白混的,即來了,彼此都明白,他也不是真要拿這個把柄怎麼樣,於他而言,這是個搭上莊家的機會;於莊家而言,解決自己雖麻煩些,但也不是辦不到。

“能得老哥一聲讚,那我這心思可就沒白花了。來,我再敬老哥一杯!”說著就要提杯。

“哎哎哎,等等、等等。”張大人一手環住身側美人的腰身,另一支手卻舉了起來:“莊老弟,你是不是忘了子明老弟先前可還欠著一杯呢?”說完,轉頭四處看了看,朝著剛才那妓子喊道:“就你,來,給陳大人斟酒。”

憐兒彈唱完,便靜候在一側,又將同行的妓子擠到了身後,務必叫人第一眼先瞧見她,好在另一個也無意要爭,就安靜的站在憐兒的身後側。憐兒聽著那大人喚她,便扭著腰就過來了,握住那執壺,倒滿一小盅,一雙含水眸就這麼勾著看陳子明。

張大人有心叫陳子明帶一個走,自然變著法子的勸酒,指著憐兒道:“還不喂你家大官人喝下?”

“怎麼喂?”孫青淵一手拿著酒杯,一手勾著身邊小娘的肩頭,勾著唇,倚在椅背上,眼裡的浪蕩絲毫不收斂,就這麼笑著問張大人。

“那就要看憐兒小娘子了,這小曲兒唱的好,想來這嘴巧的很呀。”張大人意味深長的看著憐兒,又將眼神轉到陳子明身上,衝著他擠眉弄眼的模樣,何曾像個一縣縣令。莊引鶴看著張大人,突然想起了那日蘇禾的話,她以為頗有才乾、還算不錯的縣令大人,私下裡也不過是個玩風弄月的俗人罷了。若是她知道,也不知要拿什麼話嗆他了。

憐兒一聽這話,雙頰飛紅,星眼如波,捧著酒杯,繾綣嬌媚的喊了一聲:“大官人?”陳子明心裡火熱,恨不得直接將人拉倒懷裡好好搓揉一番,隻是還顧及著在席麵上,不願太過縱情。

魏行首看著陳子明麵上並無不悅,拿眼看這憐兒,雙眉一挑,朝著陳子明的方向努努嘴。這也是原先就說好的,若是她們兩人席麵上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看著魏行首的麵色行事。

憐兒心裡明白過來,當下一口就酒喝進嘴裡,湊到陳子明身邊,要以口渡酒,魏行首怕陳子明臉上不好看,又站起身來,軟語說道:“憐兒妹妹年歲小,還是頭一次服侍人呢,還請大官人賞我這妹妹一個麵子,也叫她好好服侍大官人一造,才不枉來這一回呢。”

陳子明見有人遞了話頭,也不再故作正經,一把拉過憐兒,將人抱坐在腿上,見這妓子滿臉俏紅,殷桃小嘴裡還含著酒,當下就銜了過去,親的嘖嘖做聲,桌上圍觀的人一見此狀,更是連連叫好。憐兒渡完酒,又咳嗽了幾聲,聲音更是嬌柔:“奴家不善飲酒,叫大官人笑話了。”咳嗽間還帶的淚光漣漣,惹人更加憐愛了。

魏行首卻有些心急,這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莊引鶴卻仍就不似從前那般同她狎昵,隻吃菜喝酒,手也不過就虛搭在她肩上。她無法,又端起一杯酒,輕輕依了過去,好似帶著萬般委屈:“爺,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周到?”

“怎會?這安排的妥當,陳大人也玩的儘興。”莊引鶴捏住魏行首的下巴,輕佻的用大拇指揉了揉紅唇,漫不經心道:“一會也給各位大人們敬杯酒。”

“是。”魏行首不死心,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爺,奴家今兒係的汗巾子,還是蘇小娘子做的呢,爺瞧瞧,可精致?”說著就要牽過莊引鶴的手放到腰間。

莊引鶴突然眼神淩厲的看了一眼她,她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若非麵上敷粉,隻怕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麵色慘白,這下也不敢去拉莊引鶴的手,不過勉強笑著自飲了一杯。又依著他的話,給在做的各位大人們一一敬酒。

此時陳子明醉意明顯,醜態畢露,一隻手早已摸進了憐兒的裙底,嘴裡更是荒唐起來:“這天氣還不算太暖呢?你怎生穿的這樣單薄,裡頭連個底褲都不穿,就這麼光溜溜的出來了?快吃杯酒暖暖,若是凍壞了,豈不是叫爺心疼?”抬手就將自己吃了一半的酒盅遞到了憐兒嘴邊,親自喂了人吃下。

莊引鶴看著席間眾人都有些恣意,拉著身邊的小娘親昵了起來,隻孫青淵還算有幾分清醒,另一抱琵琶的女子側坐在他身邊,他也不過就是叫人親自喂酒與他。

眼見已經申時初了,莊引鶴示意憐兒先扶著陳子明退席,就在魏宅前院偏房歇下了,另外幾人在清安縣內自有住處,孫青淵領著另一妓子,道:“她這手琵琶彈的好,都頭可否割愛與我?”莊引鶴點頭同意,左右陳子明沒瞧上的人,給了旁人就給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你既喜歡,就帶走吧。身契明兒你打發人來取就是了。”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桌上眾人也都散儘了,莊引鶴正欲抬腳回堂屋,來福兒此時湊了上來,眼神示意著偏房,道:“爺,裡頭已經叫過水了,現在睡著了。咱們回府?還是?”

“我也歇會,你就在這守著,要是他醒了,來通報我。還有事沒完呢。”說完也進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