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1 / 1)

魏宅這兩日真真是折騰的人仰馬翻,因明日貴客臨門,秦嬤嬤今兒一早就叫來喜兒帶家下人將東西從莊府運到魏宅,先將描金牡丹長屏風擺在了入門處,不至於叫人一眼就能看見堂中眾人,又將一對雙魚兆瑞二色瑪瑙花插擺放在長條案的兩側,又頗為客氣的請魏行首將白玉高足杯和成窯五彩小蓋盅收好,明兒奉茶、吃酒俱用此。

魏行首從那日就明白秦嬤嬤打心眼裡看不上她這樣的女子,也不過分小意討好,沒得更叫人看不上,隻擺手示意身側的兩個粗壯仆婦將東西收下,朝著秦嬤嬤微微點頭,道:“嬤嬤放心,東西都收拾在耳房,必不會出岔子。”

秦嬤嬤聽了也隻點了點頭,又問道:“行首府上可有存冰?”

“這倒不曾有,如今雖是陽春中旬,但距夏日用冰的時間還早,我們往日裡也都是現采買的,不曾儲藏。”魏行首被這話問的有些難堪,清安縣裡除了官眷、富商,鮮少有人家中能直接存冰,就是她這樣夏日裡能現采買的人家也不多。

“無妨,明兒一早我叫人送冰過來,可有冰鑒?”秦嬤嬤也不在意,不過是白問一句,若是有,也省些麻煩。

“隻有兩個一樣大小的小冰鑒,嬤嬤可要看看?”

“一樣大小?取一個就行,明兒定是要飲酒的,這酒性上來最是燥熱,到時就勞煩行首在這屋角放一個小冰鑒即可。”

“是,嬤嬤吩咐的,我記下了。”

“我看前院的小廚房不常用,一概東西可都采買齊全了?還是福興居的大廚自行安排?”

“回嬤嬤的話,我們行首昨兒就吩咐人去福興居問過了,周大廚說了明兒的東西他自己帶,席麵上要用的雞鴨魚羊肉,咱們已經跟肉鋪都定了,明兒一早隻管派人去拿。”綠枝覷著自家行首麵色不愉,也顧不上規矩,隻搶著替行首回了話。

“既如此,我去小廚房看一眼。”秦嬤嬤壓根不在意是誰回她的話,又朝著綠枝看去,道:“那就麻煩姑娘帶個路?”

綠枝麵帶猶豫的看了一眼魏行首,見行首輕輕頷首,這才朝著秦嬤嬤道:“嬤嬤,請隨我來。”說完就引著人出了堂屋,朝著側邊的小廚房去了,魏行首眼神陰森的盯著秦嬤嬤的背影。

前院的廚房算是比較大的,一共三個大灶,三個小灶,常用的也就兩個大灶,供應著除了魏行首和魏媽媽以外幾乎魏宅所有下人的飯食,往日裡並不太打掃,這兩日才得了吩咐,將廚房擦拭的恨不得一塵不染。

秦嬤嬤看著廚房的台上放置著各種做菜的香料,尋常的柴米油鹽也都歸整好了。上手翻看查檢了一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看著綠枝,嗓音溫和:“居然能備的這樣齊全,難為你家行首費心了。咱們出去吧,我還有些事要麻煩你家行首呢。”

“不費心,不費心,行首說了,都頭的差事必要辦好才行,不許出半點差錯。”綠枝聽了秦嬤嬤的話,連連擺手,哪敢應下謝意,咬了咬嘴唇,有些後悔,剛剛應該拉著行首一起來才是!看著秦嬤嬤出去的身影,又急急的跟上去。

秦嬤嬤看著在堂屋坐著等她的魏行首,徑直走了過去,含笑溫和道:“行首費心了,聽說我們爺提過,行首院中花開的極好?”

魏行首這下真有幾分驚喜了,這是去了一趟廚房就轉性了?但也不敢帶到麵上,隻淺笑道:“是,我素來愛這些,故而院中也栽種了不少,雖算不上名品,但花開滿園時,美不勝收。嬤嬤可要一觀?”

這不過是魏行首的自謙之詞罷了,她院中名品繁多,旁人巴結不上都頭轉而送她的就不知有多少呢。總算有一樣東西能叫這老婦開開眼了!彆以為是揚州城來的,就高人一等!

“我就不叨擾了,明兒要是行首舍得,便摘些來再拿花瓶插/上,擺在屋中,好看又彆致。”秦嬤嬤不屑去一個小娘的後院裡閒逛,什麼名貴的花,她沒見過?當年隨著大娘子去勳爵府上探望出嫁的大姑娘,那場麵才叫花開滿園呢。

“有什麼舍不得的,還是嬤嬤想的周到,明兒我就采些,擺出來。”魏行首轉晴的心情一下子又陰沉了下去,這老東西當真是絲毫不給她顏麵啊!一個下人,裝的如同主子一般,若她將來進府得寵,必要整治一番,也叫她學學什麼叫眉眼高低!

“那就謝過行首割愛了,這、我也看齊全了,府上還有差事,便先回去了。”又示意一直跟在身邊的來喜兒將手中捧著的錢匣子遞給魏行首身側的粗壯仆婦,笑道:“這匣子裡是三百兩銀子,爺說行首操勞了這些時日辛苦了,采買東西的錢自然不好叫行首出,還請收下。”

恩情是恩情,錢財是錢財,魏行首浸淫風月數年,向來分的清楚,更何況這送上門的的錢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再說了,這些錢本就不該她出,當下也不客氣,隻示意仆婦接了過來。

“嬤嬤,這午時也過了,不如就在府上小憩一會?屋子一早就收拾好了。”魏行首曉得她不會應下,不過是白客氣兩句罷了。

“行首都陪我老婆子一上午了,也該歇歇了,我怎好再叨擾?何況,府上確實還有事。明兒一早,我還要過來呢。”秦嬤嬤人精一個,哪裡看不出來她不過是隨便客氣兩句的話,況且,她也不想歇在這。

“那我也就不虛留嬤嬤了,咱們明早再見吧。綠枝,你去送送嬤嬤吧。”魏行首今兒又叫她拂了麵子,也不樂意再說什麼了。

秦嬤嬤帶著來喜兒跟著綠枝出了宅院,便駕車回了莊府。

“三郎,魏宅那邊,都安置妥當了,前院要緊處我也查檢了,俱已辦好了。”秦嬤嬤回了莊府就同來喜兒到了前院書房,先同莊引鶴回稟。

“辛苦嬤嬤這一趟了。嬤嬤先去歇著吧。我還有些事要問問來喜兒。”

“是。”秦嬤嬤回了話,也就不再留在書房了,轉身出了屋子又將門掩上。

“銀子收下了?”莊引鶴似笑非笑的看著來喜兒。

噗通一聲,來喜兒直接跪在了書桌前,這聲音,聽的人牙酸,來喜兒心裡慌的直發抖,怎會叫人看見呢?明明——明明周圍沒有人啊!

來喜兒的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也不敢拿袖子擦,隻用腦袋死死的抵住地麵,才磕磕絆絆的回道:“爺,小人不敢收!上次紅俏的事,小人的哥哥已經狠狠責罰過了,小人是再不敢犯渾的!”

“行了,起來吧!”莊引鶴也不過就問問他,這小子還未及弱冠,女色上有些把持不住,他也能理解,但若是將他的事透露給後院,便是來福兒的弟弟,他也不能留著這小子的命了。

好在,還不算渾,曉得事情輕重。莊引鶴心裡有數後,擺擺手,示意來喜兒退下,才拿起擱在桌子上的信翻看,次兄前日到信才說,他那庶子酒後縱馬遊街,傷了一個老丈,不僅沒賠禮,還當街用鞭子將人抽的皮開肉綻,原本想著仗勢壓人,卻叫監察禦史撞了個正著,叫人認了出來。

那老丈看著傷的重,好在都是皮肉傷,不曾傷了底子,他已經親自帶著庶子上門賠錢賠禮過了,監察禦史那也打點好了。就是陳子明有些麻煩,他嶽家的上峰本就與莊家不和,如今落了這麼一個把柄在他手上,若是用來參大哥一個管家不嚴,包庇親侄縱馬傷人的罪名,雖不至於傷筋動骨,但是總歸麻煩。

莊引鶴算是曉得內情的一個,陳子明叫嶽家壓在頭上數年,早就不耐煩了,隻等有朝一日翻身,必是要出一口惡氣的,這人胸量狹小,但好在弱點也明顯,貪財好色,萬事俱有備齊,他即要來,自然也是有六七成交好的意思。

正想著事呢,門外突然傳來來喜兒的聲音:“丁支婆,爺正有事呢,您不能進!”

“我不叨擾爺,不過是送些後院小廚房的香飲子,不如來喜兒你去通傳一聲?”

丁支婆實在算不上一個聰明人,曾經覺得這樣活潑天真的,瞧著心裡亮堂,素來也有幾分寵愛,如今再看,不過一個癡長年歲、不長腦子的蠢人罷了,林支婆叫秦嬤嬤敲打過,如今也老實了。這個呢,還是他親自將話說明白些的好。

秦嬤嬤是典型的後院做派,說話恨不得打十個拐,隻叫你猜她話裡的意思,林支婆聰明,說話聽音,秦嬤嬤的敲打自然有用;丁支婆就不行了,若不將話說的清楚明白,叫她去猜,十有八九是要會錯意的。

“進來。”

莊引鶴話音剛落,丁支婆就推門而入,也不顧及外麵還候著人,聲音嬌柔:“爺,您都許久不去後院了,奴家實在惦記。”說著,還將手中的提籃盒放在書桌一側,端出裡麵的香飲子,十指纖纖,雙手奉上,又故意微微塌腰,身體的玲瓏曲線一覽無餘,聲音繾綣:“爺,還請用~”

莊引鶴就這麼抱臂靠在太師椅上,眸色涼涼的看著她,丁支婆端了半響不見他接過,便抬頭看了一眼,就瞧見莊引鶴冰凍一樣的神色,瞬間慌了神,直接跪了下來,這才察覺到害怕,嗓音都帶著抖:“爺,奴再不敢了!”

“這話,我隻說一次,你好好記著。這前院,若沒有爺的允許,不許再來。你素來愚笨,就看看林支婆是怎麼做的,也學學。帶上你的東西,滾回後院去。”丁支婆一聽這話,連忙將東西放回提籃盒,拎著就回了後院。麵上儘是不解,這怎麼好端端的還生氣了?

莊引鶴如今半顆心在蘇禾身上,另外半顆那就是為了明兒的事。後院、魏宅都不想去,就這麼在書房歇下了。